番外四 二哥哥
4.
宁宁以前很讨厌自己的名字, 怎么读都透着股暧昧的软乎乎的腻感。
即便连名带姓地叫她,都不会显得生疏和僵硬。
所以她很难从称呼和叫她名字的语气上去辨别亲疏远近。
为此没少会错意。
但后来忽然觉得,也不是那么讨厌。
比如陆老师叫她的时候——
“宁宁,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他经常说这句话,但每次听都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她甚至动过偷偷录下来剪成闹钟铃声的想法,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名字有那么好听过。
她很喜欢他讲话, 那种冷淡却不冷漠, 清冷冷又带着温度的语气,像冬天雪地里的一点寒梅, 冷香逼人。
她觉得人生中最正确又果断的决定就是竞选做他的助教。
那时候学校教员紧张, 他一个人带三个学院,十七个班的课程。
每个班一节课,一周的课都排满了, 比许多专业课的老师还忙。
但他做事永远都透着股从容劲儿,从不显得忙乱。
她喜欢他, 好喜欢, 喜欢到隔着人群匆匆看他一面,都够她欢喜好久, 喜欢到人群里听到他的名字都能把耳朵竖得老长,喜欢到和他说句话都能开心一整天。
有一次他站在走廊上扶着栏杆在讲电话,偶然一偏头, 看见她, 然后微笑着礼貌点了下头, 他很快就转过了头, 而她走过去好远,才敢捂着心口,心跳快到不行。脑海里他的笑意挥之不去,像是有一把羽毛扇,在她心口一下一下搔着,痒痒的。
所谓沦陷,大概就是如此吧!
她记得有次她去找他交作业,那时候已经是中午,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他趴在桌子上休息,她就站在门口等,看着他后脑勺,觉得那样也是幸福的,直到他抬头按了下脖子,她才敲了门进去。
陆逸之很少参加学校的活动,他像一个自由散漫的神祗,慈悲地俯瞰众生,那温和里,总归带着点儿高高在上。
她喜欢他身上那股自由而克制的散漫劲儿,喜欢他温和但带点儿锋芒的独特气质。
暗恋是一个人的独角戏,一个人演尽四季变换,演尽悲欢离合,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能和他修成正果,至少在毕业前不能。
所以只能偷偷地喜欢,像是小时候偷偷幻想盒子里的糖果,即便没吃到,只是想一想,也是幸福的。
她在那个年夜的小吧台旁,倾身对他说:“陆老师,我喜欢你,你知道的吧?”
出于什么心态呢?大约是一种向死而生的心态,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她不是憋得住的人,憋了那么久,已经是她的极限了,他喜欢她也好,不喜欢她也好,她都想说出来。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他拒绝她。
她做了最坏的打算,至于好的,她反而没想过,脑海里总觉得不可能。
她就想听他亲口说一句对不起,或者浑不在意地把她的话当作小孩子的呓语。
总之要说出来,不然她会憋死的。
陆逸之把她压在吧台上亲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好像地球停止了运转,时间暂停了钟摆,大地静寂无声,唯有他的心跳声,带着轰鸣从她脆弱的心脏上碾过去,嘭,炸开了漫天的蘑菇云。
她吞了口唾沫,鼻尖是他身上的味道,干净的木质香,她微微睁开眼,对上他深邃的目光,他眨了下眼睛,她一颗心就跟着阵亡了。
记忆里好多关于他的片段在翻滚。
像是影片的快进功能,大多是校园里,他喜欢开一辆黑色路虎,他习惯穿西装外套,有时候也会搭一条牛仔裤,无论他穿什么,总是校园里最惹人注目的男老师。他有时候会去职工餐厅吃午饭,那里并不限制学生进去,她有时候会抱着餐盘坐在他后面,看着他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用餐,满心欢喜。
他也并不是时时刻刻都从容,有时候赶课的时候也会狼吞虎咽,但并不会显得太粗鲁,她会觉得又心疼又好笑,默默去买水或者咖啡给他,就放在讲桌的一角,他口渴了会喝。
他不爱喝水,喜欢吃咖啡方糖和薄荷咀嚼片,据说是因为在戒烟,她从来没看过他抽烟。
印象里她总是站在他的背后,或者隔着人群搜寻他的身影,再噪杂的环境,目光之遥锁定他,就觉得周遭一切都隐匿了声迹,普天之下,他是唯一的王。
校园里的大梧桐树,银杏树,他站过的地方,风景总是格外亮丽。
大二的时候学院组织过一次联谊活动,即便是冬季,大家都穿得美丽动人,她裹了一件大衣就去了,坐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地看手机,女同学问她都不想脱单的吗?她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不想,是想要的人,远在天外边。
他好遥远啊,像是隔着远远山,隔着万万水,隔着时间的洪流,隔着命运的鸿沟。
有时候会想,如果他不是她的老师就好了,或者他不是陆季行的儿子就好了。
她很喜欢听悯之讲她哥哥,偶尔听见一句“二哥哥真讨厌,又放我鸽子”,她都觉得心脏被什么轻轻地敲着。
傻得很。
这会儿……
他干燥而温厚的双手拢在她背后,唇瓣在她唇上厮磨,他眼睛里是一片漆黑的光泽,带着似探究似思索的疑惑。陆逸之自己都说不清这冲动从何而来。
印象里这个姑娘很傻,傻里傻气的,又带着股莫名的固执劲。
他交代给她的事,从来都一丝不苟地去执行,他几乎没操过多余的心。她当他助教的时候才大二,有时候要统筹大一到大三的事,她毕竟是个小姑娘,有时候会被刁难和欺负,她没跟他诉过苦,也没抱怨过,倒是他偶尔得知会帮她处理一下。
她很喜欢笑,温和而纯善,会悄悄地给他整理办公桌,会在讲台一角放水或者咖啡,有时候他的口袋里会多咖啡方糖和薄荷咀嚼片,几乎不用猜就知道是她做的。
她会在教师节借着同学的名义送礼物给他,他记得是一个很精美的音乐盒,里面的音乐是他不熟悉的,但作曲不错。后来无意听悯之说她舍友好厉害,还会自己做音乐盒,他才微微有些明了什么。
她做得很不明显,但细心点儿,总能发现。
宁宁把手圈在他腰上,像是拥抱了多年来的梦想,那种虚幻的不真实感,让她恍惚。
爱情就像是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她在一瞬间,看到了爱丽丝的仙境。
……
他没有说什么,之后的几天,却若有似无地照顾着她。
吃饭的时候会坐在她的正对面,会夹菜给她吃,只带她一个人去雪场滑雪,他在前面走,偶然回头看她一眼,她都能咧着嘴笑好久。
她记得一个下雪的夜晚,两个人站在雪地里看烟花,风沁冷沁冷的,她缩着脖子,把手紧紧揣在口袋里,仰着头看五颜六色的焰火在夜空里炸裂,天空陡然明亮了,他的面目也清晰了一瞬,他偏过头,扭腰覆身过来亲吻她的唇瓣。
她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手指捏着他的上衣衣摆,攥得手都疼了。
他的面目在烟火的升降里忽明忽暗,她的心跳也忽快忽慢。
朦胧的,美好的,像是初恋一般的悸动感觉。
她从度假别墅里回去的时候问他,“我们是在交往吗?”
他偏头笑了,眉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调侃,“不然呢,我在耍流氓吗?”
她脸刷地就红了。
那个寒假她的心情像是过山车一样,时而明媚,时而忧愁,有时候半夜醒来会忽然拿起手机,想起庄周梦蝶的典故,忽然有些明了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亲眼看一看他发来的消息,两个人的通话记录,然后才能安然入睡。
那时候她好像见他,从来没有一刻那么盼望开学过,想着第一次见他该说什么,想如果被学校发现了他会不会受影响,想很多,又忧愁又甜蜜。
再开学的时候,陆逸之却辞职了,就像他来这个学校很突然一样,他走得也很突然。
但那一刻她是了然的,这倒是像他做事的风格。
他走的那天,宁宁去送他,沿着梧桐树大道,一直走到锦湖桥,穿过工程学院的大楼,他的车就停在北门那里,他把收纳盒放在副驾驶上,转过身,关了车门,倚靠在车门上,看见她忧愁哀怨的小脸,俯身抱了抱她。
这边没什么人,但依旧还是有零星的学生走过,他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弯着腰把她拢进怀里。
他说他出去走走,过两天要去欧洲,然后转道去冰岛,或者别的地方,总之四处转转。让她好好上课,说会寄明信片给他,还说她毕业的时候,他一定会赶回来的。
她说好,“你不要骗我。”
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但不忍心破坏这样的氛围。
他便笑了,那笑声一如既往的散漫,带着他独属于他的味道。他的目光却是认真的,“好好上课,等我回来。”
她深深点了点头。
他像一阵风,而她在追逐一阵风,她告诉自己不要太执着,缘来缘去,都是天意。
但是没用,她会很想他,上课的时候会想他站在讲台上的样子,想他笑起来时嘴角上扬的弧度,想他生气时会蹙着眉。
想很多,思念成灾。
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给他打电话,人有时候很奇怪,越想念越不敢触碰。
她有想过他为什么离开,悯之说他在给两个人冷静期,但她觉得这是很荒谬的,感情需要加温和保温,还没听说过要降温的。
或者他有罪恶感,她还小,比悯之还要小,比他小了五岁,曾经是他的学生,她心性还不稳,而他已经是个成熟的该谈婚论嫁的男人。
悯之悄悄告诉她,“我二哥哥认真了,所以害怕你只是年轻玩玩而已。”
或者他在逃避。
宁宁总是在周三的下午给他打电话,他有时候会不在服务区,有时候会转留言箱,她会简短地说几句,告诉他自己最近在做什么,他有时候会回她,有时候不会。
她第一次收到她明信片的时候,已经快要夏天了,她已经穿起了裙子,明信片上是冰岛的太阳海盗船,还有哈尔格林姆斯大教堂。
背面是他劲瘦的字:冰天雪地的场景,会容易想起你,想再亲吻你唇瓣。
——你那边应该是夏天了,如果可以,拍一张你的照片给我看吧!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你和悯之在一起,你穿一件水绿色的裙子,头发像海草一样,我说你像海的女儿。
宁宁为此买了十数件新衣服,翻来覆去地倒腾,然后拍照,挑选图片,从上百张照片中,精挑细选了六张发给他。
他回她:“很漂亮。”
也就三个字,她却仿佛得到了全世界,整个人都是甜蜜满足的。
悯之去奥地利做交换生的时候,陆逸之绕道去看她,宁宁抓心挠肺地想见他,她甚至都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去看望悯之。
然而最后还是放弃了,只在电话里和悯之说,多拍些照片给她看看。
悯之回来之前说:“我二哥哥给你带了礼物,你要等我回去哦~”
她就一直一直等啊,盼望着,像是盼望圣诞礼物的小孩子,每天都在掰着指头过日子。
悯之要回来的前一天,她都没有睡觉,和悯之约定时间见面,她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悯之捧出来一个小盒子,用细绒布袋子装着,锁边用了金线,还有一个珍珠活扣,要打开必须先拆了金线,悯之微微探头,“神神秘秘的,还不让我知道,让我看看这里面是什么嘛!”
她抿着唇,笑意缓缓地从唇角爬上去,怎么都抑制不住。
“不给看。”
悯之哼了她一声,“有异性,没人性。”
她回到家——悯之去做交换生之后,她就不在宿舍住了,宁宝是只活动需求非常大的猫,她让爸妈干脆在附近买了一套小公寓给她,复式公寓,三层,她自己设计了一个极高的螺旋式的猫爬架,放置在中庭的位置。
她回到家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把金线挑开,打开了珍珠活扣,里面的盒子镂雕着繁复的花纹,她至此还是没有猜出来这是什么,盒子是锁扣式的,她打不开。
门铃响了,她去可视屏那里看外面的来客,是个送外卖的大哥,手里捧着一大束的玫瑰,另一只手里提着蛋糕。
“您好,是宁小姐家吗?您的花和蛋糕,麻烦签收一下。”
她略显得疑惑地打开了门,签收完之后看花里插着的卡片。
卡片上没有字,只黏着一枚心形的金属样式的东西,宁宁把它拆下来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极强的预感,然后她用那枚心形金属填补到盒子的空隙,微微转动方向,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枚钻戒,还有一张字条。
——不知道会不会唐突,我在楼下。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手在抖,大脑里空白一片,她穿着拖鞋就那么冲到了楼下。
寒冬凛冽,他挺拔地站着,看见她,忽然笑了笑,张开双臂。
她一把抱住他,眼泪倏忽就落了下来。
“干嘛呀,你是在求婚吗?”
他那样的人,真不适合搞浪漫。
他声音在寒风里显得格外温和,“嗯,你答应吗?”
她或许是脑袋抽了,偏过头傲娇地说了句,“你还没单膝下跪呢!”
他几乎下一秒就单膝跪了下来,手执着她的手,轻轻吻上去,缓缓笑了,“我的美人鱼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我发誓会一直爱你,直到我死去。”
宁宁一直觉得求婚这种行为很傻。
但她现在只想哭。
她眼泪确实在往下掉,唇角却挂着笑意。
她终于哽咽着“嗯”了声,把他拉了起来。
“你今晚可以不走吗?”
他低头给她擦眼泪,笑着点了点头,“可以,你自己说的,可不要后悔。”
不后悔,这辈子都不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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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是蜗牛。番外五:大哥哥尤嘉成功失眠了, 第二天下暴雪, 又停电,窝在被窝里一整天, 她思来想去,也没从“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迷思中走出来。
陆季行、尤嘉,陆季行、尤嘉……她默念了八百遍, 也没从这两个词中咂摸出丁点的暧昧出来。
但似乎回忆起来很多事, 比如十六年那年被他堵在餐厅走廊的角落里逼问是不是恋爱了……比如十七岁隔壁学院一个学长似乎想追她,好多次说要请她吃饭看电影,被老哥发现了, 尤靖远在“卧槽谁他么打我妹主意”和“不行不行我妹已经大了”的纠结中, 跟陆季行随口吐槽了句, 陆季行一句“她还小,早恋不可取。”成功让尤靖远的天枰倾斜了, 于是尤靖远举着拳头警告尤嘉, 离那些不怀好意的臭男人远一点……比如她五月份的生日,陆季行总是寄礼物给她……比如十八岁生日, 他寄了一条项链给她,那时候她还在想, 收这种礼物会不会不太好,被尤靖远一句“成人礼嘛!当然要特别一点”给打消了顾虑……
这些好像的确不是正常的哥哥和妹妹的关系,况且他们本来也没有兄妹关系, 顶多是尤嘉自作多情, 总把他当哥哥看。
这么一琢磨, 尤嘉还真的觉得自己像个负心汉。
尤嘉硬生生给自己洗了脑,硬生生给自己掰扯出来一点那什么可以叫做愧疚的情绪出来。
尤嘉在床上翻来覆去,又翻来覆去,最终觉得:虽然很对不起他,但我们真的不合适。
第三天的时候,是腊月二十九,尤嘉终于从终极宅女的状态中走出来,被老哥指使着去给陆季行家里送年货盒子,她想是得好好和人说清楚,是她自己没领会,对不起人家,所以拒绝和道歉一定要真诚。
最好要当面说。
她戴了围巾,戴了手套,把自己裹得像个木乃伊一样就捧着盒子出门了,外面风大雪大,好在没几步路。
刚走了不到五分钟,远远就看见一个人影从转弯处拐过来,个子高高的,穿一身黑色,不急不缓往这边走,尤嘉那时候视力不太好,模模糊糊地就能看见一个影子,等走近了,猛地心跳了一下。
陆季行接过他手中的盒子,歪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不打电话让我过去拿。”
尤嘉摇了摇头,“也就几步路。”
“你哥哥打电话让我来接你。”
尤嘉顿时无语,“他脸皮可真厚,自己在家打游戏呢!”
“没关系,我求之不得。”
尤嘉被梗了一下,心跳又快了片刻。
她长这么大,哪遇见过这种情况。
他说完倒是神色如常,尤嘉都怀疑自己领会错了。
没一会儿就到了他家,他家住在里面的别墅区,花园小洋房,面积虽然不是很大,但也是有私人游泳池的,这个季节结着冰,尤靖远以前会来这边玩,回家的时候总是擦都不擦,一身的水,光着膀子,只穿一条大裤衩,那时候尤嘉十几岁,还是个小姑娘,每次老妈都要暴打他一顿,让他注意点儿形象,别辣他妹妹的眼睛。
不知道陆季行是不是也和他哥一样。
嗯,想象不大出来。
穿过花园和游泳池,就到了正厅,推开门,尤嘉就闻到了一股药味。
他解释,“厨房在熬药,味道不大好闻,你跟我上楼吧!”
“你……生病了?”陆季行的妈妈姜嫣女士是个铁娘子,大年夜前一天还在工作,家里惯常就他、一位家政助理和一位阿姨在,不是他生病就是阿姨生病,但阿姨生病大多是直接请假回家了,所以唯一可能的就是他生病了。
陆季行“嗯”了一声,尤嘉这才仔细看了他一眼,他本来肤色就偏白,在一群糙老爷们儿中,有一种雌雄莫辨的奶油气,配他那性格虽然不至于娘,但总归显得清秀了点,这会儿脸色更是苍白,只眼眶周围,泛着不正常的红。
一个病弱的美少年,格外惹人怜惜。
只是别人发烧都脸红,他反而脸色更苍白了。
尤嘉发誓,她郑重发誓,她鬼使神差地探手去摸他额头,一定是出于一个准医生的职业直觉。而不是别的……
他顿了脚步,尤嘉自己都傻了,手背还贴着他的额头,能感受到他额头灼热的温度。
两个人诡异地沉默着,你知道,当两个人确切有一方知道另一方喜欢或者可能喜欢自己的时候,是很容易激发暧昧的。
尤嘉就觉得这会儿特别暧昧,这暧昧还是自己搞出来的,这让打算今天和他说对不起的自己显得分外的愧疚和自责。
陆季行却没那么惊讶,他只是沉默了两秒钟,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抬手按住她的手,拉下来,轻声说:“不碍事,别担心,已经开始退烧了。”
声音轻得近乎温柔。
尤嘉恍惚地“嗯”了一声。
然后他就一直拉着她的手,没……没松开……
尤嘉跟着他上了楼,具体来说是全程懵逼地被他牵着手上了楼。
他的卧室在三楼,半开放空间,就他一个人住,平时没什么人上来过,踏上楼梯是架很大的推拉门,后面是纱帘,他的床在深处,没门,空间很大,装饰很简洁。
他终于放开了她的手,盘腿坐在矮桌前的地毯上,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吞了两口,对着不晓得自己为什么就跟着他上楼的尤嘉偏头示意,“坐!”
尤嘉就坐下了,学着他盘腿坐在了地毯上,一边唾弃自己为什么刚刚没有挣开,一边为了缓解尴尬问他怎么不吃点儿西药,他说:“胃吃坏了,就换了中药吃。”
这个尤嘉倒是有听尤靖远说过,他胃一向不太好。
尤嘉觉得他其实挺辛苦的,一个人在外面训练,强度本来就大,他又不太会照顾自己。
于是尤嘉犹豫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他说了。
唉,他是个病人。
他撕了一片降温贴拍在额头上,又叼了一根体温计在嘴里。
尤嘉看他降温贴没贴牢,快要掉下来了,就倾身顺手帮他抿了下。
陆季行忽然伸手攥住了她手腕,勾着唇角笑了笑,“尤嘉,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在给我一些积极的回应……”
尤嘉:“……”太暧昧了,尤嘉觉得他再稍微用点儿力,她就可以直接砸在他胸口上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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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嫣下班回来先问阿姨,“阿季怎么样了?”
“烧一直不退,我说让他去医院挂个水,他不去。”
姜嫣摇摇头,“阿季他啊,倔得很。我上去看看他,在楼上吧?”
“在呢。”
姜嫣上了楼,推开推拉门的时候说,“阿季,妈妈带你去医院挂瓶水好不好?”
手挑开纱帘的时候却愣了下。
陆季行本来攥着尤嘉的手腕,尤嘉身子往他那边倾着,两个人诡异地沉默着。
姜阿姨推门的时候,尤嘉被吓了一跳,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反而被他力道困得砸在他身上了,他托了她一下,低头看她有事没事。
俩人的架势特别像亲亲未遂被打搅好事。
姜嫣也是没遇见过这种情况,顿了片刻,往后退了一步,隔着帘子说:“啊,你们玩,阿姨待会儿再上来。”
尤嘉脸腾就红了,又羞又气又恼,忍不住捶了下他胸口,挣扎着站起了身。
就差一句“都怪你”,这一幕就是标准狗血剧桥段了。
陆季行手撑在地上,眯着眼笑了下,然后才起了身跟着她下了楼。
尤嘉和陆季行一前一后从楼梯上下来,一个脸红得无法自抑,一个老神在在,大尾巴狼似地莫名微笑着。
姜阿姨瞪了春风得意连病都不在意了的儿子,拉着尤嘉的手寒暄了好一会儿,只字没提刚刚的事。后来尤嘉撑不住跟姜姨告辞说该回去了,姜姨也没留她,只拿了回礼要她带回去,还跟陆季行说:“挺沉的,你帮嘉嘉提回去。”
陆季行“嗯”了声。
尤嘉腿一软,忙说:“不用了,季哥哥还生着病,别让他跑了。”
姜嫣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碍事,就两步路,他应该的。”
尤嘉都要跪下了。
最后陆季行还是把她送回家了,并且厚颜无耻地过去蹭了顿晚饭,尤妈中途接了个电话,然后就一直用一种丈母娘看女婿的眼光看着陆季行。
一边嘘寒问暖地问他在南方待的习惯不,又问他病情,最后还说:“尤嘉学医呢,你要是不舒服,可以让她多照顾着点儿。”
尤嘉嗔怪地叫了声,“妈!”她又不是医生,不会开药,就算她大三都上了一半了,但遇到这种情况,也只能叮嘱他多休息多喝热水而已。
陆季行笑了笑,“不碍事,老毛病了,天一冷我就容易发烧,尤嘉好不容易放假,多在家休息陪陪叔叔阿姨就好,不用操心我。”
尤妈“哎呀”了声,“都是自家人,说什么客套话,明天让尤嘉过去陪陪你,她在家也没事,懒得不得了,昨天在家睡了一天,趴被窝里叫都叫不起来,不像话。”
尤嘉埋头喝汤,总觉得事情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
尤嘉五月份生日,前文有提过,她跳级,十六岁刚过完就高考了,大三上学期结束的时候尤嘉十八岁半,不是bug哈~
七夕的红包昨天发啦~谢谢大家一直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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