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七娘要近前说话, 顾行简却抬手阻止道:“你还是坐在那里说吧。顾某有家室,敬你是客,以后还请收敛些。”

姚七娘依言坐下来:“相爷可是生气了?我就是这样的性子,平常随意惯了。怎么说也给相爷帮过大忙, 相爷就多担待吧。”

“乌林的事顾某感激在心, 不过也应承了你一个条件, 你此次便是为了这个条件来的吧。”顾行简转而说道,“若我没猜错,与兴元府一行有关。”

姚七娘毫不意外顾行简能猜到, 他那么聪明, 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来意。她也不绕弯子了, 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认真地说道:“我有个重要的朋友一直在兴元府一带支持抗金, 但最近几个月忽然音讯全无。我想请相爷帮忙打听他的消息。”

顾行简淡淡地看向她:“你没说实话。”

凭姚七娘的本事,若想找个人并不难。除非这个人所在的地方,她的势力已经进不去。

姚七娘僵了僵,手指微微收紧, 说道:“他,他欲刺杀金国的海陵王,应该是失败被俘了。”

海陵王完颜亮是完颜昌的堂弟, 镇守金国与大宋的边界, 手握重兵。而他与完颜昌的政治主张也不尽相同,在主战和主和之间徘徊不定,为人狠戾, 多谋善算。顾行简此去兴元府,选择微服出行,也是不想提前惊动完颜亮。他怀疑铜钱流失就是完颜亮一手策划的。

若是普安郡王对上完颜亮,迟迟无法取得进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顾行简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淡淡说道:“看来此人对七娘很重要,竟不惜浪费顾某应允的一个条件。”

姚七娘的脸有些红,轻咳一声:“总之拜托相爷,至少要知道他的生死。对了,我有个交好的商队会运送物资到兴元府去,商队的行头与我交情过硬,能信得过。相爷若不嫌弃,可以与他们同行。”

商队经常来往于都城和边境,对沿途十分熟悉,便于打探消息,而且十分适合隐匿行踪。顾行简本来也是想找支商队掩护,又无法全然信任,既然姚七娘主动提出来,便点头道:“那便多谢了。”

姚七娘说完正事,便起身告辞了。顾行简等她出去,才准备从侧门回竹居。这时,姚七娘在外面喊道:“江流,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行简脚步一顿,转身走到门外,看见陈江流低头站在院子里,怯怯地看了他一眼。

姚七娘走到陈江流面前,拉起他的手:“刚刚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你这孩子,怎么到了都城也不来找我?你怎么会在相爷府上?”

“你们认识?”顾行简开口问道,“他是我在昌化时无意救下的。”

姚七娘回头说道:“相爷有所不知,妾身有次去昌化的时候,被人灌了很多酒,身体不适,晕倒在路上,多亏这孩子细心照顾了几日。妾身本来要带他回都城,但他舍不下照顾他的一个老嬷嬷,说要给她养老送终,而且他还要给他那黑心的姐姐姐夫赚钱。”她说完,又转向陈江流,“我后来派人去昌化几次,你怎么都不见?”

“姐姐也是可怜人,江流不想麻烦姐姐……”陈江流低声道。

姚七娘摸了摸他的头:“说什么傻话。姐姐护你一人难道还护不住?来,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好好叙叙旧。”

陈江流看了顾行简一眼,小声道:“姐姐,我有事想跟相爷说……”

“回来再说也不迟啊。相爷,借江流一用。”姚七娘不由分说地将陈江流拉走了。顾行简大概知道陈江流是为了何事而来,只不过崇明说都无用,何况是他。

……

夏初岚回到竹居,让下人都退出去,心口窝着一团火。成亲前这个姚七娘就几次表露出对顾行简有意,现在公然追到家里来了。但她到底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了,而且条条框框的规矩摆在那儿,大吵大闹的有失身份,她又实在做不出来。

她气得去他书桌上找了最贵的纸笔来,平常这些东西他都不让下人碰的。她一股脑地摆在榻上的案几上,随意涂鸦泄愤。她知道以顾行简的为人,不会跟姚七娘有什么瓜葛,但胸口还是窝着团火。她受不了别的女人觊觎他。

思安和赵嬷嬷在旁边看着,姑娘很少有被气成这样的时候,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更无从安慰。

这个时候,顾行简进来了,他看到夏初岚坐在榻上,握着他的诸葛笔在仿澄心堂纸上胡乱涂画,就跟发怒了要抓人的猫一样。他对思安和赵嬷嬷做了个手势,她们便悄悄退出去了。

顾行简坐到夏初岚身后,探头看她在画什么。夏初岚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檀香味,也不理他。

顾行简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贴着她耳廓说道:“岚岚,你在学道士画符么?这么好的墨和纸,浪费了。”

“你心疼了?”夏初岚侧头要避开他温热的气息,他却已经环抱着她,握着她的手,耐心地在纸上一点点画起来。

他的手掌很大,完全包裹住她的小手,指侧的厚茧能清楚地感知到。夏初岚原本还在生气,扭了下身子,想把手抽回来,他却亲了亲她的发顶,柔声道:“别动,作画得专心些。”

他的声音似乎有定力一样,她撇过头,但还是不动了,任由他握着她的手。

她原本只是涂鸦之作,横七扭八的线条,毫无规律,的确有些糟蹋了这些好物。但在他的运笔之下,那些线条慢慢地变成了茅屋和山水。夏初岚瞥了一眼,渐渐挪不开眼睛,不相信这些东西是从她的笔下出来的。

她自己作画的水平只能算一般,勉强也能画出个轮廓来。但画的好坏在于立意是否高远,在于作画之人胸中的沟壑。

她只见过他的一幅画作,便是那首她题字的《定风波》,已然是印象深刻,没想到亲眼看他作画更加震撼。这人只是几笔勾勒,便在她毫无章法的涂鸦上,另辟蹊径。

她不禁侧头看了他一眼,他专注地看着画纸,窗外的日光洒在他的面庞上,儒雅清隽。她忽然没有那么生气了,这人的才华,地位都注定了他的身边根本不会缺女人。可他在这里,就在她的身边,耐着性子在她弄得乱七八糟的纸上运笔作画。

他不是普通人,而是身居高位的宰相,也是拥有盖世才华的男人。女人都趋之若鹜。

时间一点点流淌,夏初岚的心境随着纸上画面的展开,而慢慢平静下来。

江上一叶扁舟,蓑衣老翁垂钓。山中几株桃花,一座茅屋,围篱之内有数只家禽,山头成群的飞鸟日落而还。

顾行简终于搁笔,夏初岚把画纸拿起来细看。若这世间真有这样的静谧之所,她肯定要去住上几日。看着就觉得宁静深远,心境仿佛都开阔了许多。

“夫君,我喜欢这幅画。”她由衷地说道。化腐朽为神奇,若不是她亲眼所见,真是不敢相信。她对她的男人心悦诚服。

顾行简从背后抱着她,说道:“岚岚,姚七娘曾经帮过我很大的忙,我们之间只是合作的关系。她今日上门也的确是有重要的公事要跟我谈。”

他从不曾跟她说政事,因为他觉得政治是这世上最肮脏污秽的东西,为了权力,师生亲友都可以反目成仇。包括他自己,也曾经一手推翻了如师如父的人。所以他不想让她知道那些,不愿意让她知道自己阴暗,不择手段的一面。

“她的言行举止可不像是跟你只有合作的关系。”夏初岚没好气地说道。想到姚七娘那轻佻的样子,她就不舒服。

“她是风月场上的人,一贯如此,但本性不坏。从前也的确对我有几分意思,才故意那样做来激你,我警告过她了。我是你的人,谁都抢不走。”顾行简亲了亲她柔软的脸颊,轻声说道。

他说他是她的人……夏初岚红着脸,还没仔细回味过来,便被他抬起下巴吻住了。她起先还挣扎不肯从,直到被他舌头挑逗得呼吸燥热,索性转过身,跪在他身前,攀着他的肩膀回吻。说是吻,其实就像是小狗乱啃。

他失笑,倒不介意她对他使些小性子,这说明在她的心中,真的把他当成喜欢的人,而不是像从前那样总是收着性子,对他敬畏着。她偶尔吃醋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两个人最后倒在榻上,交缠得火热。塌上伸不开手脚,他便把她抱在怀里,团在一起。

等夏初岚喘不上气,顾行简才离开她的嘴唇,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她平复过来。

她趴在他的胸膛上,好一会儿才看着几上的画轻声道:“这幅画我想裱好挂在房里。顾郎,等你以后致仕,我们就找一处这样的世外桃源隐居,再不过问世事,好不好?”

“好。”顾行简毫不犹豫地答应。他不知自己能否活到致仕之时,自古宰相没几个能够善终,更何况是他这样立敌颇多的。但此刻,她轻柔的声音响在耳畔,仿佛山间淙淙流水,缓缓涌向心间。他不愿破坏这份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看看晚上状态好不好,能不能搞出二更来。

老顾是古人,有自己的想法和原则,还有家国装在胸中。他可以私底下宠女主,但不可能主次公私不分。

所以我其实也不太懂大佬们暴躁的点,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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