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颗星

汤贝以为等来的是一口轻柔的仙气, 没想到是一道刺眼的强光。强光刺入眼球，她流下泪水, 瞬间冲掉了被风吹进眼里的沙子。

mmp……到底是谁打来的光！又不是拍剧, 打什么光。

汤贝依旧眯缝着眼睛, 沈时左手也还留在她的肩膀上，微微低着头, 注视着她的眼睛问：“好些了吗？”

汤贝试图抖了抖眼皮，摇摇头。现在已经不是沙子问题，是强光问题了。

沈时站在汤贝面前，替她挡住了这刺目的汽车大灯。

一束强光，将汤贝的小心思照得无处遁形，然后又跑得无影无踪了。因为她通过左眼的眯缝, 看到打灯的不是别人, 正是她亲哥季柏文。

季柏文下车迈着大步过来,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同刚刚他在车上看到的画面不太一样。下车的时候他连火都没有熄, 车前大灯射出的led强光继续落在他们每个人身上，双手抚着眼睛的汤贝贝，收回手站在一旁的沈时, 以及凝着眉头的他自己。

“怎么了？”季柏文质问出声。

“沙子进眼睛了。”汤贝低着头，双手没有从眼角周围拿开。

“把手拿开。”季柏文说。

“不, 刺眼……”汤贝摇了摇头。

季柏文想骂人，强行拨开了汤贝的手，刚好借着强光看她的眼睛有没有问题, 然后望向问沈时：“沈时，你再帮忙看看。”

沈时原本侧站，再次靠近两分；拿出来的手，放在了裤袋里。

感受到沈时的气息再次逼近，汤贝心虚地抬了下手，眨了眨眼睛说：“好像已经出来了。”

季柏文松了一口气，倒不是因为沙子进眼睛这样的小事，而是刚刚他在车里……

他直直地盯着汤贝，想到今晚自己赶回来的原因，压下去火气又噌地冒出来，忍不住骂出声：“汤贝贝，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跑到季家来吃饭？”

汤贝：……果然，她就知道季柏文会骂她。

汤贝低垂着脑袋，没有出声解释。

还要继续训斥的季柏文，被沈时制止了，汤贝立马感激地瞧了眼沈时，心里想法又变了一下，如果沈时是她亲哥该多好。

季柏文不清楚汤贝贝刚才一副别扭的样子，但是她的这个眼神他完全能明白，因为太熟悉了。有人想要换个哥？做梦！

季柏文要直接送她回去，汤贝眼睛没了不适感，挺了挺了后背说：“那我去跟季叔叔说一声。”

季叔叔……

季柏文想起以前季林森来周庄看他，有人不仅比他更期待，还更热情，双手捧着礼物一口一个季叔叔叫着，蹦蹦哒哒，像是见到圣诞老人那般。

谁没有个小时候啊……她是没机会见到季柏文小时候，不然肯定也是黑历史一大堆。不管如何，该有的礼貌不能少。汤贝回到了季家客厅，和季叔叔季夫人告别。季子珊来到她面前，叫了一声季柏文：“哥，你回来了啊。”

季柏文点了下头。

季子珊继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问她：“我们小区是不是环境挺好的？”

汤贝也点了下头。

“原本应该是我带你逛逛，既然沈哥哥带你逛过了，我就……不跟你们去了。”季子珊说，撇了下唇，“别怪我招待不周啊。”

汤贝赶紧摇头，没有招待不周，已经很周到很周到了。

同时客厅里放着好几件礼品，是季夫人王晓春特意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大理石茶几上面。季林森坐在一旁，站起来，语气和蔼地商量说：“难得来一趟，贝贝，你要不跟你哥再玩会？”

汤贝站在季柏文旁边：“谢谢季叔叔，不过我要回去了，晚上我要剪辑视频，明天还要跑医院继续拍摄。”

她都这样说了，季林森也不强求了。何况，他儿子季柏文的面色已经很不好了。

随后，王晓春拿起了桌上的礼品，原本这些礼品她要给自己弟弟带走，现在全部留下来塞到了汤贝贝手里，客气说：“这些东西你带回去……你工作忙，刚好可以补身子。”

汤贝连忙伸出双手推却，可是——她完全招架不住季夫人的热情。她求救地看着季柏文，季柏文却冷眼旁观起来。

“阿姨，我真不能要，不过谢谢你。我不吃这些东西的，我现在正减肥呢……”为了谢绝这些礼品，汤贝什么借口都能说。

“燕窝又不长肉，这袋是燕窝我们子珊每晚都吃，你也试试看——”季太太继续将燕窝往她手里塞。

就在这时，季柏文开口说：“拿着吧，别客气。”

……汤贝转头看向季柏文，他的脑子也进水了吧！还是她听错了？

季柏文双手插着裤袋，冷冷地扫视着她，以及王晓春手里的礼品，继续说，“王阿姨也是好意，不过这些保健品你是吃不消，回头带回周庄给善善和老汤，你就好好告诉他们俩，这是你特意从季家带回来孝敬他们的……”

……她去。

季柏文这样一说，王晓春也有些尴尬了，原本只是表达她的客气和周到。

季林森受不了咳嗽出声，季子珊面色也红了红，不过脸最红的是汤贝贝，随后她肩膀被季柏文一勾，他已经带着她走出了季家大门。

一路憋着气，汤贝坐上了季柏文的车。车子停在季家和沈家中间的路边，沈时已经回了自己家，屋里只亮着二楼的灯。

“到底怎么回事？”车里季柏文发问她。

汤贝摸了摸自己脑袋，开始交代说：“今天在医院，我碰到了季叔叔……”坐在副驾驶，汤贝如实地跟季柏文说起她在医院碰到季叔叔，然后又在医院外面公交车站遇到季叔叔的车，接着被邀请上车……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觉得我不上车，反而显得很怂。”汤贝抬起头解释，然后小声地加了一句说，“尤其是丢了我家老汤的面儿。”

季柏文哼了一声，咬了咬牙。

“我真是这样想的。”汤贝再次强调。

季柏文转了转眼，转而又蹙了蹙眉头，发话问她：“你怎么还在东院？你那部叫《爱都》的剧不是已经杀青了吗？”

这个，她没有跟季柏文提过么？“因为我又改行了……我已经不做跟组副导演，改拍宣传纪录片了。”汤贝告诉季柏文说。

季柏文：……

汤贝继续交代：“所以，我现在就在东院拍片啊。”一双动人的眼眸微微泛着光，语气有所收敛，还是带着一份得意洋洋。

季柏文怎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好好的，你去了东院？”他问出重点。

汤贝眨了下眼，回得理直气壮：“对啊，我就在东院拍……怎么，不可以吗？”

季柏文没再逼问，直接掏出了手机，一边拨号一边说：“我给沈时打电话，好好问清楚。”

汤贝快速拦下季柏文拨号的手，开口说：“好了好了，不用问了……没错我是借了沈医生的关系才能给东院拍片，我……”

季柏文靠向座椅，压了压情绪，一脸严肃地等着她老实交代。为什么又改行，为什么拍起了医疗宣传片，为什么偏偏还是东院？

因为……

整个事情说起来话就多了，汤贝从自己改编的剧被攻击说到大丁老师拒绝她改编剧本，然后她受挫进组当副导，接着才机缘巧合接到了东院的活。

季柏文沉默下来。

“所以我要卧薪尝胆，我要发愤图强，我要十年磨一剑，好好拍出一部真正的好作品，然后狠狠打脸那些嘲笑过我的人！”放话结束，汤贝抿着嘴，颇有一番决心的样子。事实她会接东院宣传片最大原因就是刚刚她说的。毕竟，决心做任何事，自身上进心都是最大的驱动力。

季柏文转头看着汤贝，正要出声。

汤贝把话说完：“那些人，包括你——季柏文。”

季柏文瞬间收回懊恼和心软，一个狠狠的栗子落在汤贝的脑袋，横眉冷眼地说：“汤贝贝，我有时候真想把你吊起来打一顿。”

汤贝：……

她默默地转过脑袋，抬了抬眼皮，要不她还是找个玩格斗的男朋友吧！格斗没有，肌肉发达的健身教练也可以考虑考虑的……

夜里九点多，季柏文将车停在戏剧学院后面的公寓楼，汤贝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说：“谢谢哥送我回来，我好困……上去睡觉了啊。”

配合地，汤贝打了一个哈欠。

“沈时……最近你们走得很近吗？”季柏文还是问了起来。有些事他心里不可能没有一点想法，他觉得不太可能，但是不排除有人想老牛吃嫩草，或者嫩草啃老牛。

汤贝看着季柏文，心虚又紧张，想了想说：“也不是很近。”

“沈时是很帅，学历又高，能力又好。”季柏文替她说出来。

汤贝忍不住，点了下头。

季柏文撩了下眼皮，一时缄默，似乎在研究刚刚她的神色，她的话，以及她的心理活动。

汤贝迎上季柏文犀利的目光：“……没错，沈时比你优秀多了。”

季柏文：“……”

“喜欢上沈时了？”季柏文又问，有些事是他疏忽了，汤贝贝这个年纪对男性是要感兴趣了，但是——

“嗯。”汤贝点了下头。

季柏文吸了一口车窗外涌进来的夜风，汤贝抬着头，笑着看向他说：“哥，你如果再不对我好一点，我真要把沈时当亲哥了。”

季柏文蓦地一愣，伸手拍了下某人的后脑，笑骂一句：“没良心。”

汤贝咧了咧嘴，整个人也轻松下来，然后她想到了舒姐姐，问季柏文说：“哥，舒姐姐回来上班了吗？”

“……还没。”季柏文回答。

“舒伯伯去世了，你知道的吧。”汤贝转头过头问。

季柏文嗯了一声。

汤贝之所以这样问，因为舒伯的葬礼她哥季柏文没有出席，不过她倒不会因为这个怪她哥，就是觉得舒姐姐最近肯定很难过。

“哥，等舒姐姐回来，你少给她安排点工作，多招一个助理呗。”汤贝建议说。

季柏文继续嗯了声：“知道了。”

汤贝低了低头，再次说：“都是熟人，你要给舒姐姐一点时间谈恋爱……”这话，她是替舒婶说的，舒伯去世后舒婶最大的心愿就是舒姐姐的终身大事了。

“汤贝贝，你还是操心你自己的事吧！”季柏文嗤笑一声，因为她刚刚那番话。

“是的，我也不小了……是要操心对象问题了。”汤贝留下这句话，下车了。

夜里汤贝迟迟未睡，转辗反侧，恨不得用被子将自己包裹成一团；大脑里反复都是回来车里，她哥季柏文那几句有意提醒：“沈时其实挺无情的。”

好兄弟向来都是背后插刀，大概是觉得她不会信，她哥还举了一个例子说：“当年我转校到s市这边读书，听到一个八卦，有个女生为沈时割腕自杀，神经病一样……”

“后来呢？”

“大概是转学了吧，本身也是脑子不太好的女生。”季柏文更无情地点评说，“不过那事算沈时倒霉，他也只是礼貌拒绝，没想到对方心理脆弱要自杀，当年还配合调查了一段时间。”

“大概这事对沈时有阴影，导致他对交女朋友这事没了兴趣。”

……

汤贝从被子里坐起来，她并不是眼光特别好，她只是同大多女人一样，目光浅薄地看中了沈时浮于表面的优秀，又不小心被沈时那股冷淡气质吸引。

其实，就算季柏文不提沈时这段高中往事，她也见识过沈时拒绝女人的冷漠样子，那晚他对温倩是怎么说的？

——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我就要接受？

想着想着，汤贝又觉得自己有些多虑，她就算喜欢沈时也不会表明自己心意，毕竟她能对沈时产生某些想法本身也挺令人羞耻的。

两人年龄相差那么大……

汤贝并不想接受这种小羞耻，所以转换了概念，她对沈时只是崇拜和好奇，就像一个少女对大神的仰望，喜欢归喜欢，但没有占为己有的想法。

毕竟，她真没有想嫁给沈时，或想要一个沈时这样的男朋友这种想法。

内心深处，她对男朋友的要求是和她一样精力旺盛，多才多艺，然后能陪她玩一辈子。对了，不能怕季柏文。

然而，不管是什么类型的喜欢，每天能见到喜欢的人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开心事。第二天，汤贝风风火火来到东院mdt综合办公室，刚好撞到沈时走出来，沈时按住她肩膀，定了定说：“走路记得抬头看人。”

汤贝抬头，笑脸灿烂：“沈医生……早啊。”

“早。”沈时说。

汤贝露出一排又细又白的牙齿，感觉自己瞬间充满能量去干活了。

其实，早上季子珊同样对沈时道早，也得到了沈时的一声早，心情和汤贝却完全不同。刚好今天程莹莹要去医院做个检查，知道她在东院实习，特意选择了东院，过来看看她。

“好像不管是我哥，还是沈哥哥，大家都更喜欢汤贝贝……”季子珊自嘲一声，和自己的准嫂嫂聊起了心事，“莹莹姐，你觉得是为什么？”

程莹莹握住季子珊的手，笑呵呵说：“有么？我就比较喜欢你啊。”

季子珊低了下头，并不想听这话，直接表明心思：“我想说……好像汤贝贝更招男人喜欢，因为她更漂亮？”

“我的珊珊，你怎么会这样想。”程莹莹一脸不可思议，顿了下说，“你就是太不自信了，汤贝贝怎么跟你比呢？家世？学识？”

季子珊扯唇：“……这些算什么。”

程莹莹想了想，“高情商”地说：“不过大多男人的确喜欢汤贝贝那种。”触碰到季子珊投来的视线，笑了笑，无奈地说，“你们一个是天上明月，一个是人间小花。那些男人，大多只看到小花小草，看不到头顶皎月。”

咳！程莹莹这算是捧杀么……

隔着偌大的柱子一角，同样坐在花园咖啡厅汤贝尽量不让自己出声，继续埋在笔记本前面剪辑视频，可是面对程莹莹如此精妙的一番话，她真的很想探出脑袋打个招呼。

如果她是人间小花，季子珊是天上明月——她程莹莹是什么？

是明月呢？还是同她一样，也是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