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季玉回到家, 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她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季玉放了洗澡水，又点了香薰蜡烛，然后边泡澡边回复微信消息。

以前的朋友, 很多收到消息她去玩乐队, 都来问候。

她回完了消息，洗澡水也冷了，差不多可以睡了。

季玉睡觉前在落地窗前面拍了张照片, 写了一句“明天会更好”发了照片。

这个时间, 整座城市已经陷入了睡眠, 只有零星的灯光还亮着。

她是真的觉得，明天会更好。

季玉想到了公司的高层，知道她是商州前助理的表情, 不禁有些失笑。

她当然知道最近自己小姐太太钱的风评，也不算全好的，也有一两句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有人说她步步为营，最后还不是惨遭抛弃，浪费青春。

是啊, 如果她说七年的青春最后……只留下了几个亿和几家公司股份, 不知道会不会气死人。

她是怎么认识商州呢。

想到多年前两个人第一次遇见，场面真是非常尴尬。

季玉很早就知道脸长得好，“你好漂亮”是身边人跨过她最多的一句话。然而处境艰难而身怀美貌未必是好事。

她那时候已经数不清自己被恶意为难、和被许下条件诱惑的次数了, 连着坚持也变得麻木。

不是说你坚持就能得到什么, 而且你坚持会失去。

金融业圈怎么说，如果想要成功……非常的费爹。

不管是外资投行, 有或者是是中资券商投行, 那些不错的机构的优良岗位……都非常的费爹。

但是她的爹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所以她就只能去做一些边缘支援岗位，安慰自己努力总会有回报的, 做到了全组的业绩第一。

然后问题来了，很多人说她凭什么能做到第一，不就是凭着美色讨好了客户。

所以把她找来的资源……给那些有爹的人，那都是常规操作。

还有人觉得，你都可以用美色贿赂别人，那为什么我不行？你不答应就是看不起。

有时候你坚持多了，甚至会怀疑坚持的医院。

。

那天在包间里，男人的语气轻佻，她的条件优秀，可性格太傲不是好事。如果愿意解开衬衫的扣子，让大家看看腰有多细。

便愿意和她签合同。

季玉开始动摇……或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本来就可以做到比所有人都好

季玉走到角落，刚解开第一颗纽扣，有人从后面给她披了件衣服。

衣服还有体温的热度，身后的声音却冰凉。

商州和她说得第一句话，是问她：你这个人就这么不要脸？

她被对方眼里的戏谑和鄙夷惊醒，整个脸热了起来，羞愧的满脸通红。

那天晚上季玉在寒风里等了好久，终于看到人走出来。

她想把外套还给人，却被拒绝了。

“我不要了，你扔垃圾桶吧。”商州眼里的轻蔑不加掩饰。

季玉仿佛整个人坠入冰窟，她那时候也很年轻，也有羞耻心，不知所措只好努力的挺直背脊。

那年的商州也很年轻，见她没走，戏谑的又问：“这么喜欢钱？”

“不、不是的。”她强忍着泪，不让自己看起来更难堪

“你大学读的是商学院？我需要一个助理，你想试试吗？ ”两个人聊了几句，商州突然说。

隔天季玉就去了，刚开始两年商州对她态度不好，经常开口奚落，认定她攀附权贵、虚荣假意。

季玉每次快坚持不下来，就在心里安慰自己，老板的吹毛瑕疵是因为还可以做到更好。

一年又一年，终于变成了别人口中“十项全能”的季助理。

商州那天晚上也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对方还真敢来。

他第二天决心回头就找个由头把人给开了。

没想到渐渐用顺手了，一转眼共事了许多年。

季玉抽回了思绪，不知道怎么想到了那么多年前事，难道是因为要死了。

算了，或许商州自己都忘了。

不管怎么样，她现在过得很好。

她和商州签了辞职三年不能在同行工作的协议，其实如果不去乐队，她也不知道做什么。

季玉虽然大学拿了三年的奖学金，但是毕业的时候有点意外。

她是没有毕业证的……的确有点不好找工作

她也是胆子大，反正自己是在A大读了四年书，就花钱做了个毕业证。

非常的逼真。

季玉是商总的助理，后来也没人怀疑她的毕业证有问题，中间也没回换过工作，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她还是没有毕业证。

不过好在搞乐队……也实在不需要学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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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州看到了那张照片。

他被季玉拉黑了，这是从一个经理那里‘借’来的微信号，用来暗暗观察。

刚好这个借来的号，加了公司的很多同事。

今天是周末，这个点竟然很多人没睡，还点赞和评论了季玉的朋友圈动态。

总助许知：女神今天真的太美了呜呜呜！

人事部总监赵寒露：小蔷薇请娶我好吗！我脾气好！能生孩子！还能自己赚钱！

安保部小李：可惜我没有能去成，真是好羡慕，季是不是超级帅！

总助许知回复安保部小李：我证明！真的是帅到炸天了！

财务部小王：季姐离职是对的！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现场。

市场营销部老李：离职是对的+1，有机会一起组团去听。

……

商州心里非常不爽，这些人都觉得季玉离职是对的？

对了，她的人缘一直很好，商州记得每年季玉生日，都会收到很多的贺卡和小礼物。

她还会笑着对每个人表示谢意。

他开始在大脑里搜索，季玉在做他助理之前是干什么工作的？

哦，她大学没毕业，大四实习那年就当了自己助理。

再之前……那就不知道了。

商州实在是猜想不到季玉高中是玩乐队，他高中在国外读书，学校也有人玩乐队。

把两者联系到一起……他更头痛了。

他还让人找到了十年前，季玉玩乐队的照片。

真的很可以，头发剪得比他还要短……

商州打开了季玉的个人简历，上面还有住址。

他决定明天去问问人。

就他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人

季玉不在，她拿着体检报告去医院找医生了。

这边的小区管理很严，平时不轻易放客人进来的，门口还有几个年轻的男人要进去，都被保安挡住了。

这几个就是‘临时约会’乐队的成员，今天早上八点公司的官方微博，就发了解约公告。

原因是模糊其词的‘需要加强道德培养’、‘规划冲突’，但是很多人还是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不过这个乐队真的太糊了，哪怕是这样，微博下也不过一千条评论。

只是这样一来，这个乐队的前途在几年内都会很黯淡。

还没有红就搞出这么多事，其他公司也不敢随便去签。

几个二十岁出头的男人彻底慌了，好不容易千方百计打听到了季玉的地址，想让对方帮忙说说好话，能够让公司收回决定。

只是消磨了一个早上，也没有能进去。

这边的住户还有明星，保安连着通报都没有。

商州要进去自然没人拦，这个楼盘就是集团当初开发的，他放下车窗隐约听到了‘季玉’的名字，于是让司机停车下去问问。

她好像是说过，喜欢比自己要小的男人。

商州不由自主，拿自己和那几个哭哭啼啼的男人相比，不管从哪个方面都是自己更好才对。

难道她喜欢那样的类型？

司机不到十分钟就弄清楚了来龙去脉，一字不落的汇报给了老板。

商州皱了下眉“好了，以后不能让他们出现在这里。”

按完门铃他等了十几秒，门被打开了。

只是里面不是季玉，而是在帮忙整理内务的沈姨。

沈新梅看到人愣了下，然后笑着说：“你好，你是小姐的老板，可是她今天不在家啊。”

“你认识……我？”话音一顿又问：“你叫她小姐，你是她请的保姆？”

“我见过你和小姐的照片，是啊，我照顾小姐从小到大已经二十多年了。”

商州非常意外，二十多年……

他怎么记得季玉以前的条件不算太好，这是怎么回事。

赵新梅不知道季玉什么时候回来，想了想问：“你是要进来等一等，还是下次再来，不如现在给小姐打个电话？”

商州犹豫了下：“不用了，我进去等就好了，她可能有事情，我就不打电话。”

赵新梅于是拿了鞋子让人换。

她给对方倒了杯水，然后又把洗好的水果端了上来，随口又问：“对了，小姐不是辞职了吗？老板你今天怎么来了？”

商州：“你也知道她辞职？”

赵新梅：“是啊，以前她忙得脚不沾地，现在好多了，也有时间吃我做的饭，你不是想劝她回去吧，如果是那就不用了。”

商州：“……”

赵新梅：“难道你不知道吗？小姐已经加入乐队了，我也觉得她更适合音乐呢，这样也很轻松。”

商州：“你是从小照顾她的……那她以前是什么样子？”

赵新梅刚好在整理以前的东西，季玉从前参加比赛的那些录像碟子她都收藏着的，最近刚好把拿了过来。

“这些都是以前小姐比赛时候，刻录的碟，不过家里没有VCD和DVD，好像也看不了。”

现在是数字时代，那一本碟片得有十年的历史了。

商州打了个电话，让司机送来了一部可以播放碟片的电脑。

司机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哪里敢多问，半个小时后东西就送到了。

商州擦了擦碟片，把碟片放到了光驱里。

这是各种比赛的录像，大部分是小提琴比赛，还有一些朗诵比赛，甚至是学校的晚会。

虽然有的画质已经不那么清晰了，但是不管是哪个碟片里，季玉都是最闪耀的那个人。

可见她当初是受欢迎的。

赵新梅一直想看以前的碟片，只是找不到可以播放的DVD，现在终于可以看到了，想到以前也很唏嘘，忍不住和身边的人说一些季玉小时后的趣事。

她家小姐可优秀了。

“她从小就不爱笑，就是木着一张脸，但其实很懂事，不过就算这样没有还是有很多男孩子送糖果，讨好她。”

“这个英语朗诵比赛，本来她是不想去的，不过被老师强迫按着报了名，别人都穿着裙子，就是她穿着校服，我她扎在头上的花，也都被拿了下来，结果黑着脸拿了第一名。”

“还有这个大提琴比赛，后面也都是比赛，别人家长只要一看独奏比赛有她的名字，就知道第一名和自己的孩子没关系。”

“这个好像是元旦的晚会，第一排中间的就是她。”

商州问：“她以前是这样的，那么后来呢？”

这些都只是到十六岁，然后没有了。

赵新梅的笑容呆住了。

后来家里破产了，她其实天生就不爱笑，有点早慧，却是个听话懂礼貌的好孩子。

但是大约吃了太多的苦。

最后还是发现笑会比较好，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