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精神鉴定中心的住院楼门口,沙俪被武警拦住了。

“沙大夫,请原谅,上面有命令,不许您进入这里。”

沙俪的脸涨得通红,郭小芬从她的身后走了出来:“她是和我一起来的。”

“和谁一起来的也不行!”那武警冷冷地说,“沙大夫,您过去在这里工作的,应该知道规矩,这里的防卫系统是监狱级别的,上面没有命令,任何人不能随意出入。”

正在这时,林凤冲来了,对武警说:“让她们都进去吧。”然后只和郭小芬攀谈着往楼道里走,看都不看沙俪一眼,弄得沙俪很尴尬。在上楼的短短几分钟时间里,郭小芬用简洁的语言告诉林凤冲事情的经过,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桑专员迟到了,咱们可以逼着爱新觉罗·凝要么唤醒思缈,要么承认自己搞鬼——不过,这样一来,可跟名茗馆结下了大仇了!”

“林队长为什么盼着我迟到?”三楼的楼梯口,出现了桑专员那张诡异的笑脸。

林凤冲一愣,苦笑了一下:“没什么……”

过了安检门,走进了楼道,只见刘思缈的病房门口除了那四个持枪武警,还多了几个穿着棕色条绒便装的人,他们面无表情的脸孔令黑沉沉的楼道越发压抑。林凤冲顿时面如死灰,低声对郭小芬道:“这些都是上级监察部门的,随时会缉捕思缈——你快给楚天瑛打电话,问他到哪里了!”

郭小芬钻进洗手间拨通了楚天瑛的手机,话筒里传来楚天瑛困兽一般的咆哮:“进京的高速公路堵得厉害,我已经是拼命在赶了!你想办法再拖延半小时!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把思缈带走!”

然而,郭小芬一走出洗手间,就绝望地垂下了手臂。

凝虽然还没有到,但等不及的桑专员已经命令工作人员用备用卡打开了病房的铁门。

时间是9点整。

那一刻,看到从病房里奔涌出的一道光芒,郭小芬突然想哭——

她想,刘思缈这段时间以来是不是一直都看着这道门开开闭闭,是不是也有过一些找回香茗、找回失去记忆的梦想和希望,然而此时此刻,所有的梦想和希望都破灭了,在这样美好的、令人感动的光芒里,一切都将归于绝望……

“啊!”

一声惊叫!一刹那,有如手持摄像机在奔跑中拍出的镜头:脸孔、楼道、手臂、腿、枪……都在剧烈的摇摆中缩小,缩小,最后统统被吸入了那道光芒里!

楼道里没有人了。

空了。

死寂。

到底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郭小芬慢慢地走到病房门口,发现里面站满了人,活像是一丛茂密的古藤,她好不容易才挤进去,只见所有的目光都呆滞地望着床上那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

床上……不是刘思缈吗?

不是,是——爱新觉罗·凝!

“这……这是怎么回事?”桑专员的脸孔已经变了形。

沙俪走上来,扒开凝的眼皮,喃喃地说:“这怎么可能?她好像是被催眠了……”

桑专员对她吼道:“这个爱新觉罗·凝不是被派来催眠刘思缈的吗?怎么自己倒被催眠了?!”还没等沙俪回答,他又怒气冲冲地问站岗的那四个武警,“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你们难道没有看见刘思缈逃出去吗?”

四个武警吓得连连摇头,其中一个人说:“昨晚凝离开了这间病房后,就再也没有人进去了啊。”

林凤冲打开窗户,摇了摇外面的铁栏:“这铁栏没有损坏,看来昨晚离开病房的不是凝,而是刘思缈。她和凝换了衣服,然后走了出去,楼道里的灯光昏暗,值班的武警又没有看清她的脸,她的身材和身高又和凝差不多……”

“这衣服绝对不是和平交换的,而是思缈先把凝弄昏,脱下病号服给凝套上,再把凝的衣服穿走。”郭小芬掀起病号服的袖口,往里面指了指说,“你们看,衬衣还卷在胳膊肘部位呢,一般人要是这么穿衣服可难受死了。”

“这不可能!”一个工作人员嚷了起来,“这间病房夜里也是不关灯的,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液晶显示墙前面就没有离过眼睛,击昏凝,再换衣服……这怎么可能?我们一直通过摄像头看着刘思缈躺在病床上呢——”

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跑到墙角仔细检查了一下摄像头,然后转过身,满脸困惑的表情,对着一屋子的人摇了摇头。

没有问题。

那么,刘思缈是怎么离开这间病房的?

病房里沉寂了许久,桑专员指着凝说:“先把她弄醒再问!”

沙俪连忙阻止道:“没用的,我刚才试了,她是被深度催眠了,得找个更高级别的催眠师才能唤醒她。”

郭小芬想了许久,走到那个工作人员的面前问:“你确定你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液晶显示墙?”

“即便是我去上厕所了,还有另外两个值班人员呢。”

“那,这个谜只有一个破解办法了。”郭小芬说,“调取视频资料。”

“等一下。”那个工作人员突然想起了什么,“只有大约两分钟的时间,摄像头模糊了一下,不过我们都知道那是水蒸气的作用……”

郭小芬一头雾水:“什么水蒸气的作用?”

“沙医生知道的。”工作人员看着沙俪说,“刘思缈在做完第一次催眠治疗之后就说怕冷,要喝热水,我们就给她端了个暖水壶来。她经常坐在墙角,打开壶盖,看着热气往上冒,或者把手心手背翻来覆去在壶嘴上面‘烤’,像在篝火上取暖似的,水蒸气往上冒的时候,就会把摄像头蒙上一层雾,不过只有很短的时间就消散了,所以我们从来也就没当回事……”

“谁能回答我一个问题?”沙俪突然很大声地喊了一句。

大家都被吓了一跳,惊讶地望着她。

沙俪不管这许多,兀自大声问:“谁能告诉我,刘思缈过去学过催眠术或者心理学吗?”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林凤冲说话了:“我记不大确切了,不知道思缈学没学过催眠术,但是她在美国留学那几年,闲来没事倒是拿过好几个硕士或博士学位,除了刑侦的,还有一些奇怪的专业,什么电气和计算机工程的,什么分子生物学的,好像就有个认知心理学的……说起来她的学习成绩比林香茗还要好得多呢。”

“我的天啊……”沙俪靠在墙上,望着端放在墙角的那只暖水壶,低声喃喃地道,“我的天啊,我的天啊……”

郭小芬走上前来拉拉她的胳膊:“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思缈对凝实施了反催眠术……”沙俪的声音有些颤抖,“催眠的基础,是受术者对催眠师绝对的信任,但是如果遇上那种具有极强的质疑精神、意志力和自我意识的人,往往用尽了催眠术也起不了任何作用。还有更可怕的,A想催眠B,却不知道B是比她更高级别的催眠师,那么B看似温顺的配合,其实是一种假象,不知不觉中A反而会被B催眠……这就好像你想用小木棍搅乱湖水,但当湖面泛起涟漪时,真正眩晕的却是你自己。”

病房里鸦雀无声。

“不过,我还是不能想象……刘思缈说自己怕冷、要暖壶,是凝第一次对她实施催眠术之后发生的事情啊,难道她从那个时候就怀疑凝了,并一直在有针对性地实施反催眠术?直到昨天夜里直接深度催眠了凝,利用早就准备好的暖壶,短时间蒙蔽了摄像头,然后更换衣服,成功逃离。”沙俪惊叹不已,“刘思缈岂止是催眠了凝,简直是催眠了我们所有人……”

她突然看到凝的手心里握着一个东西,走上前掰开她的指头,那东西骨碌碌滑到了地板上。

是一支拔掉了针头的针管。

“这是什么东西?”沙俪十分惊讶,“握得不紧,似乎是刘思缈刻意塞进凝的手心里的……”

众人凑上前来纷纷观看,也都一头雾水。

郭小芬眼睛一亮,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从接触这个案子以来,她还从未笑得这么开心过,笑声爽朗,犹如浮在蓝天下的一朵秋云。

所有人都困惑不解地看着她。

郭小芬走出病房,问站在楼道里的一个武警:“你昨天夜里在这儿站岗,看见那个‘凝’出了病房就直接下楼了吗?”

武警想了想说:“她好像是先去了一趟医务室,才下楼的。”

既然是乔装打扮,应该急于脱身,为什么刘思缈要冒险去一趟医务室呢?郭小芬这么想着,走进了医务室,看了看整齐干净的桌面,想不出究竟。这时林凤冲板着面孔走了进来,把桌子上的东西都翻了一遍,又逐一打开每个抽屉、办公柜,甚至连凝的挎包都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有什么东西找不见了吗?”郭小芬问他。

林凤冲点点头:“我快递给凝的那本湖畔楼案件资料不见了。”

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了一下,他们几乎是同时明白了什么。

刘思缈把那本资料拿走,只有一个原因……

桑专员突然出现在门口:“林队长,刘思缈作为湖畔楼案件的重大犯罪嫌疑人,现已脱逃,我现在要向上级汇报这一情况,准备发布对她的通缉令,组织警力尽快实施抓捕,你能不能给我个方向,刘思缈可能潜逃到哪里去了?”

郭小芬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她盯住了林凤冲,目光近乎哀求——你可不能说出来啊,给思缈一个机会吧!

林凤冲面无表情,把凝的挎包里的东西哗啦啦全倒在了桌面上,边翻弄边说:“刘思缈既没有拿走钱包,也没有拿走车钥匙,我估计她肯定是回家去了,准备拿点东西往更远的地方跑路。”

桑专员点了点头,走出医务室,布置人手抓捕刘思缈去了。

“谢谢你。”郭小芬充满感激地看着林凤冲,她第一次觉得这个貌不惊人、言不出众的警官是如此的可爱。

林凤冲朝她挤挤眼睛:“作为交换,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刚才在病房里为什么大笑啊?”

郭小芬忍不住“扑哧”一声又笑了:“你想想,那个拔了针头的针管像什么?”

林凤冲想了又想,还是摇摇头。

“昨天我去探望思缈,离开时,凝非常轻薄地说:爱情说到底就是一场活塞运动。”郭小芬笑道,“所以思缈临走的时候,就索性留了个活塞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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