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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从医学角度来看,珍妮足足昏迷了有二十多天,直到昨天才完全恢复了意识,可以在医学角度上被定义为完全清醒,按说她现在应该是有一个比较虚弱的恢复期,没有余力去关心工作上的事,应该以休养为第一要务,但只有珍妮自己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她确实对外面的世界都发生了什么好奇无比,甚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这主要是因为,在演艺空间里,她已经度过了六十多天的时间,而且更可怕的是,这六十多天里她基本都处于清醒状态,只能通过观看电影模拟表演来打发时间,连看两个多月的电影,就是再热爱表演的人也会吐的,珍妮现在就是如此,她对于表演理论演艺事业暂时处于餍足状态,也因此特别关心现实世界的变故,就是为了重新建立起自己和这世界之间的联系,不然简直都还有一种还在做梦的感觉,就像是《盗梦空间》里的角色一样,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也许也正是得益于此,虽然她在绑架事件中遭受了不轻的伤害,但要说心理上有多大的创伤,至少现在还看不出来,珍妮自己的记忆直到从楼梯上滚下去为止,之后的事情就记不清了,当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就身在绝对安全的演艺空间里,而且隐隐猜到自己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脑部受到创伤,正在修复之中,等到大脑恢复到可以承载意识的程度,就能回到现实——既然不觉得疼痛,也没有对死亡的担忧,那么除了等待的烦躁之外,她的确感受不到什么负面情绪,倒是直到最后十几天,她开始三不五时地回到现实,但又无法待久,还老昏迷回演艺空间,这一点还是比较恼人的。也所以,虽然她昨天回了躯体,但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回去,一直到撑足了一个晚上,到现在满了24小时,她才能肯定自己是真的已经醒来了,不会再被踢下线强制跑尸。

当然了,也是因为每一次醒来都能感觉到身体有所好转,这一次醒来以后,除了乏力和头晕以外,基本没有什么不良症状,珍妮才会有信心说出‘知道自己不会有危险’的话,也根本没资格吃固体食物——她知道自己的康复过程多少是有些不正常的地方,从淤血被吸收的速度出血点消失,甚至是她昏迷了二十多天却依然没有肌肉萎缩的征兆等等,都引起了医生们的强烈兴趣——在切萨雷的介入下,她倒是没被当成什么实验动物进行各种测试,来自全美各地的顶尖医生最终也只能接受‘珍妮弗身体素质超神’的解释,不过切萨雷自己心中也许是有数的,否则即使她要求得再强烈,也很难解释他为什么会暗自偷渡一个芝士汉堡进来给她吃。

不过,就目前来说,虽然已经初步同意了茱蒂的决策,或者说是草草地看过了她的报告,但珍妮依然感觉自己没有真正地建立起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她还是有种在做梦的感觉,从醒来到现在,基本就是不断地被推到一个又一个新的诊室,去做各式各样的扫描和测试——这也的确很难让人建立起真实感,甚至连食物都变成了流食,要不然就是味道已经十足陌生的芝士汉堡,要不是今晚的金球奖还是那么的熟悉——那种装腔作势的氛围,那些熟脸们——还有身边的切萨雷依然永恒不变地敲打着键盘,珍妮永远都不会有一种自己正在醒来的感觉,她确实迫切地需要一些资讯,把她脑海中那种熟悉的思维模式给唤出来。

“首先你需要知道的第一个消息是……ge的投资黄了。”切萨雷说道,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当然,在那样的情况下,ge的选择也可以理解。”

风投嘛,主要看的就是人,在核心人物生死未卜的情况下,暂时延缓决策也在情理之中,珍妮已经有种重新浸透回现实的感觉了,她皱了皱眉,“是完全取消吗?不是暂缓?”

“ge方面对于我们的危机处理能力并不是太满意。”切萨雷说,还是淡然的语气,“这是他们决定放弃投资,或者,重新回到考量环节的重要原因,你的意外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当然,对于你长期健康的担忧也是原因之一。”

没等珍妮问,他主动解释道,“在事故爆发以后,我们没有及时联系ge说明原因,ge也找不到人来确认此事,他们认为这暴露了公司内部管理混乱,缺乏应急预案的软肋。”

“但这对大梦来说并不公平,首先,这件事只有我和你在运作,属于最高机密,少了我们两人根本就没人知道全局,并且握有联系方式,其次,扎德的意外把你也卷入了——又不是说你没被挟持——”珍妮辩解地说道,她不知不觉地坐直了身子,头晕也好多了。“——算了,这些考量其实只是下台的借口,ge只是不想把‘我可能醒不过来’这句话说出来——也算是涵养的一种。”

在切萨雷警告地瞪视下,她躺了回去,挥了挥手,“这件事等我出院后再说——肯定还是可以谈的。”

出乎她意料的是,切萨雷对此事表现得并不是那么热衷,至少要比珍妮设想得冷淡了一些,他只是回以简短的点头,就又谈起了下一个话题,“至于公司,运转得还不错,一开始乱了一阵子,但之后很快就重新找到了节奏,当然,原本的工作计划肯定受到影响,不过胜在如今不是新片的发行宣传期,所以并没有耽误什么。”

“正常。”珍妮懒洋洋地说,“本来我也不怎么插手具体运作,有我没我都一个样嘛,哈哈……”

切萨雷递给她一个白眼,她的笑声微弱了下去,“应到账款没有拖延吗?奇怪,我还以为派拉蒙他们——你知道,既然我随时可能挂掉——”

“从事发到现在也才二十多天,还没到下一个结算周期。”切萨雷说,“不过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有没有人乘着这件事来对公司不利?据我所知,没有,恰恰相反,也许我们还欠了六大一个很大的人情。”

也许是看她精神的确不错,切萨雷说得也更仔细了一些,基本上是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对她交代了一遍,“……所以,如果你说茱蒂拯救了世界也并无不可,我们在电脑里找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登陆了爱德华使用的邮件服务器——他在里面储存了很多谢夫的照片,如果没有她,第二封邮件也许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到时候事态会走向何方,确实很难预料。”

珍妮静静地听他说完,这一回没有发表任何评论,仅仅是简单地点头,切萨雷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倒是这点让她失笑了起来。“what?”

“我想知道你的看法。”切萨雷说,他难得地显出了一丝犹豫,“否则我的应对策略就是严重的渎职——”

“你认为我想要什么样的结果?”珍妮说,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说说看?”

切萨雷并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嘴,珍妮的笑意加深了,她轻轻地说道,“是啊,这件事,只能希望,不便明言,甚至不能拒绝配合,否则,我也就太没有职业道德了……”

虽然隐晦,这句话已经足够让切萨雷明白她的意愿了,他的眉毛舒展了一丁点,但眉宇间的阴霾仍然没有完全消散,无言地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但你付出的代价已经足够多——已经太多了。”

“但我也享有收益里最好的那份。”珍妮以宽慰的口吻说道,“看——这游戏毕竟是很公平的。”

切萨雷唇角逸出一丝无奈的微笑,他再次摇了摇头,伸出手按在了珍妮的手背上,珍妮把手掌翻过来和他合握——她的指尖有轻微的麻木感,好像在多日的沉睡后,触觉还没有完全恢复,仅能隐隐地感觉到切萨雷的体温,零碎的记忆闪过脑海,难以被安置到时间线里:疼痛寒冷,混乱含糊的视角中他安抚的表情——

她紧了紧手掌,对切萨雷露出一个心不在焉的微笑,突然涌现出少许歉意,其实这本该是她问的第一个问题——“你还好吗?”

“……还过得去。”切萨雷说,他垂下头看着两人相握的双手,“既然你现在已经醒来,那就更好了。”

“真的?”珍妮说,开玩笑地挑衅,“那你为什么不抬起头看我?”

切萨雷的肩膀明显地僵了一下,他过了一会才回答,“也许是因为我怕凑得太近,我会忍不住把你的芝士汉堡拿开——你已经吃了小半个了,我觉得再吃下去无论如何都不是个好主意。”

珍妮忍不住嗤嗤地笑了起来,但她只笑了一会,因为这么大的动作还是会让她感到头晕,她又捏了捏切萨雷的手掌,“说真的,你怎么样了?”

“……我确实还好。”切萨雷说,他往后靠了一下,抬起头看着珍妮,“就只是……这件事的确会让你感触良多,是吗?它会让你感到自己的无知和脆弱,明白自己是多么的缺乏尊重,多么的傲慢……”

他的头又短暂地垂了下去,但——切萨雷几乎是迫使着自己,他迅速地又把脸扬了起来,维持着眼神接触,而他脸上所展现的情绪——对珍妮来说几乎可以说是那么的陌生——她用了一小会儿才肯定,那个从不示弱,永远都占据高点的切萨雷,脸上的确写满了负疚感。“我只是很遗憾,为我的错误付出代价的人是你。”

“但我们不要再重演‘这是两个人的决定’的对话了。”珍妮说,她对切萨雷龇牙咧嘴地笑起来,试图调节气氛,虽然也许这未必会有效——切萨雷一定知道她的观点,但他可能不会因此原谅自己,“在扎德跟前已经说了太多,是不是?”

切萨雷也随之露出微笑,他配合地收拾起了脸上的愧疚之情,室内于是又陷入了令人舒适的沉默之中。直到珍妮轻轻的笑声打破了寂静——她就是那样看着切萨雷的表情变化,然后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怎么?”切萨雷问,对她挑了挑眉毛,语气有几分刻意的不快。

“我只是在想,天啊,这十年来你到底变了多少——”珍妮说,“想想看,如果是我刚认识的那个切萨雷,面对这样的情况会说什么?‘这是无从避免的天灾**,对你的不幸,我深表同情,但要求我对此承担责任恐怕过于强人所难——’”

她把切萨雷的腔调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连他自己都被逗乐,而珍妮更是笑了好一会才停歇下来。

“这就是这所有磨难的意义,对吗?”她说,“这十年来我们经过了这么多,切萨雷,我们也改变了这么多,永远都在成长,没有谁能预言未来的事。十年前我们会相信有一天我会不反对说出真相?我们会想到你会为此准备律师团吗?——我们已经强大到即使真相曝光也不会身败名裂?——这在十年前完全是天方夜谭,也许十年以后,我们的想法又会有一番翻天覆地的转变——别以为这不可能。”

“没有这样的想法。”切萨雷说,他深蓝色的双眼望着珍妮,就像是灯光下的浅海。

“——而我们唯一知道的只是,在过去的十年和未来的十年都不会改变的是,”珍妮低声说,“没有‘谁的责任’,没有你或我,任何事我们都是一起面对,任何事我们也都会一起面对。”

切萨雷的眼睛弯了起来,那无形的压力——仅仅是隐约存在于气场之中的愧疚,终于慢慢地消散。

“任何事。”他说,举起空闲的那只手,就像是要抚上她的头发——但在半空中他改变了主意,仅仅是为她调整了一下薄毛毯。“——想知道在你昏迷期间都有谁来探望过你吗?玛丽好像做了个表格——噢,对了,乔什萨尔维和希斯李奥克里斯,当然还有莉莉安都想和你通话——如果你精神不错的话,他们可能都会在最近几天过来探望你。”

“罗伯特呢?”珍妮问,“他没打来吗?”

“还有罗伯特。”切萨雷说,“当然他也很关心你——不过你知道,要提到他,那势必还有一大堆名字跟在后头。”

珍妮当然知道他们都来过,事实上,莉莉安是在她开始间断性清醒,好转的征兆越来越明显的时候才回洛杉矶的,毕竟她已经是个妈妈了,总有自己的事情要顾,至于其余的朋友们也是如此,虽然都非常关心,但在探望时间人数都有严格限制,通讯交通都十分发达的现在,留在旧金山等消息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所以大多都是在探望后回归自己日常的生活。现在还留在旧金山的也就只有玛丽和切萨雷而已,包括吉姆都回洛杉矶去坐镇公司了。

“明天吧。”她说,轻轻地长出了一口气,“今晚就这样就好——你会留下来陪我的吧?”

“当然。”切萨雷毫不考虑地说,“还和昨晚一样,我就睡在外间。”

“那就好。”珍妮说,她感到一丝困意,便把小桌板推到一边,切萨雷自然去收走上头的杂物,他又为珍妮倒了一杯水,起身出去做些杂事,珍妮乘此机会,又拿起了遥控器。

“j.j——”切萨雷有丝恼火地从盥洗室探出头。

“就看一会儿,”珍妮央求地说道,“你陪我看一会儿电视再去工作。”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切萨雷依然让步了,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陪着珍妮一起看起了无聊的晚间新闻——金球奖已经结束了,眼下在放的是个简短的回顾,当然了,最大头条肯定是珍妮的清醒,电视台选取了她历年来赢得金球的画面组合播放,这让十多个造型各不相同,笑容都一样明艳的珍妮‘济济一堂’,蔚为壮观。

“我想今晚肯定有不少粉丝为这个好消息欢呼雀跃,甚至可以说是世界性的狂欢节。”女主播笑容可掬地说道,“在日本东京秋叶原,粉丝们自发地组成了队列排字,拼出珍妮弗的姓名缩写,祝贺她的清醒。半小时前的洛杉矶,不知名人士在珍妮弗的头像喷绘旁燃放起了烟花,推特上这个话题迅速地成为了今日最热门的标签,看起来全球都在为珍妮弗.杰弗森的清醒而高兴——”

“有趣。”珍妮忽然笑了起来,轻声地重复着主播的话,“看起来,全球都在为珍妮弗.杰弗森的清醒而高兴……”

切萨雷投过询问的眼神,珍妮微微地摇了摇头,她继续出神地望着屏幕,望着那无数个珍妮弗浅笑着接过奖杯的瞬间——

她悠悠地说,“我只是在想,当全世界都在为珍妮弗.杰弗森高兴的时候,为我的清醒,为珍妮.杰弗森而高兴的人,又有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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