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末收到班里群发的短信,说是谢师宴在6月24日,毕业典礼在25日,离校日为26日,她情绪突然就低落了下来,离开工作台躲到厕所里打电话给梦露。

“梦露,我们真的要毕业了吗?”

“死人头末末,你还记得我啊。我还以为你有了男人就不要我们了。”梦露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骂人的威力不减。

“你在干吗?声音那么小?”

“员工动员大会,说来话长,我觉得我进了一个神经病公司。你请得到假回学校吗?”

“请得到吧,我还没问。你呢?”

“不知道,这公司有点怪,如果实在不让我请,我就逃班,大不了被炒。”

“你不是说进的公司很不错吗?”

“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碰面再说好了。”

“嗯,好吧,拜拜。”

“拜拜。”

挂掉电话,末末刚想打开厕所门,突然听到外面有很奇怪的声音,好奇心让她缩回开门的手,安静地听门外的声响。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传来男女的对话。

男:“你到底有没有跟阿铁说?”

女:“我不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

女的声音一出来,末末吓了一跳,晓晴师姐!那阿铁就是铁哥了?那这个男的又是谁?末末竖起耳朵听。

男:“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下去?你每天和他这么亲密,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晓晴:“我会跟他说的,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拜托啦——”她的声音变得娇软呢喃,末末听着都腿软,何况是那个男的。很快外面就剩下吸田螺会发出的口水声,作为过来人,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声音。

末末在厕所躲到都快窒息了,才等到他们离去,临离去前末末总算是听到值回票价的一句话——悟空,晚上去我那儿。

这话乍听像儿童不宜版的《西游记》,但末末马上就猜出那男人的身份了。刚进公司时铁哥给过她一份公司员工的名单,她当时盯着孙经理的名字笑了好久,孙芜孔……

末末硬是在厕所里待了二十分钟才出去,一出去就差点撞到铁哥,铁哥眉飞色舞地跟她说晚上要带晓晴去见家长。末末有点心虚地敷衍着和他说了几句,跑回位置上去边看策划边消化刚刚知道的八卦。末末心里挺忐忑的,脑子里老是播放着一些电影画面,坏人总是阴森森地笑,然后说,你知道的太多了,然后砰!好人挂掉了。她现在才知道好奇心会杀死猫,知道太多真的太不安,好想挖个树洞吼一吼。

下午末末去跟铁哥请假,铁哥平时严厉归严厉,但人情味特足,很能理解她的毕业情怀,一口气就批了四天假给她,搞得末末特想把她知道的奸情告诉他,以报答他的大恩大德。

晚上回家跟顾未易说了一下她要回学校去住几天,他一脸不情愿又要假装通情达理,逗得她特乐,真可爱。

末末踹了踹宿舍门,大叫:“姐姐我回来了,快点出来夹道欢迎。”

里面传来虎妞剽悍的回答:“你要不是掉了钥匙,就是断手断脚!要是掉了钥匙,看我怎么收拾你!”

末末讪讪地掏钥匙开门,本准备第一个看到的人是虎妞那张对不起东北人民的脸,没想到居然见到了正蹲在地上打包行李的王珊,有一点点陌生的尴尬,点点头说:“你回来啦?”

王珊点头微笑:“是呀,你也回来了啊?回来吃滚蛋饭吗?”

末末会心微笑:“是啊,我准备午餐都不吃了,就等滚蛋饭一顿吃个痛快。”

“英雄所见略同。”虎妞跳出来插嘴,“要不是我男朋友不让,我昨晚就不想吃饭了。”

梦露从床上探出头:“司徒末,大清早地回来扰人清梦啊?”

末末看看手表,都十点多了,问:“你不用上班啊?”

“请假了。”梦露爬下床。

“不是说很难请?”末末不解地问。

梦露摇曳着婀娜的小身段走向阳台:“姐姐我长得如此可人,跟经理撒个娇就万事搞定。”

末末有点惊讶,梦露以前最讨厌人家拿她的外貌说事,今天怎么这么有自嘲精神?她看向虎妞,虎妞耸耸肩,给她一个“最近日子不好过”的眼神。

末末跟去阳台,靠着墙和在洗脸刷牙的梦露搭话:“你们公司怎么神经兮兮了?”

梦露挤了一大坨的洗面奶在手掌上,用力地揉出泡沫:“公司里有一堆神经病女人,一天到晚排挤我,怀疑我和经理有染。”

“那经理有没有骚扰你啊?”末末问。

“没,对我挺好的,但是挺正经的。”

末末松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说:“美丽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梦露顺手撂了一手水泼末末:“滚滚滚,没句好话的。”

末末笑着跳开:“我这就滚,以免被你的美丽所误伤。”

梦露眯着眼搓脸,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就你嘴贱。”

中午,这群人经过严缜地讨论之后,决定都不吃饭,等待晚餐的到来,四年来学校也就只请他们吃这一餐饭,当然要吃得学校血本无归。

学校请吃的是自助餐,饿了一个下午的134宿舍,一进场就杀红了眼,很快她们的桌子上就堆了满满的食物。她们正吃得津津有味,辅导员和部分老师出现了,命令说现在还不能吃东西,请同学们安静等待领导的到来。末末她们置若罔闻地吃个不停,刚巧辅导员走过她们这一桌,很严厉地批评她们:“不是叫你们别吃吗?”

末末从食物中抬起头来,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为什么不能吃?”

“等领导来。”

她接着扮无辜:“不是说六点开始吗?现在都六点半了,我们很饿。”

辅导员语塞,愤愤瞪了她一眼后离开。

辅导员一走,梦露就拍着末末的肩膀说:“末末,我从来都不知道你那么有种,太有前途了。”

末末挥挥手,大有姐姐不杀人很久了的派头。其实她敢顶嘴主要还是仗着自己大学过得很低调,几乎不参加什么活动,所以辅导员应该不认识她。本来她还以为自己的姓可能又会让她成为班里第一个被记住的人,后来才发现班有姓“上官”的,有姓“门”的,有姓“羊”的,所以一直困扰她求学生涯的姓氏问题在大学几乎不存在。

又过了半个来小时领导们才陆续就位,开始致辞,这个致完那个致,没完没了。上面的人讲得眉飞色舞,下面的人听得面无表情,尤其是领导致辞的时候还不给去拿东西吃,于是大家只得就着桌上仅有的食物省着吃。

好不容易等到致完辞,敬完酒。大家开始吃东西,一开始都挺冷静地说着前程似锦、有空多联系之类的话,直到突然有一个酒量比较差又刚好失恋了的男生喝醉了开始抓狂。大家的情绪就好像被按下开关,哭的哭,闹的闹,亲的亲,抱的抱,拍照的拍照。

末末对着宿舍这几张熟到烂掉的脸,突然间也一阵哽咽,她还没来得及哭,梦露突然就哇哇大哭起来:“我们以后是不是都见不到了啊?”

虎妞和王珊也跟着哭:“你和末末在一个城市,我们俩都回家了,以后见不到了……”

四人正哭得兴起,班长突然咔嚓一声拍下了她们泪眼汪汪的样子。

接下来的行程是去唱K唱通宵,这时候顾未易打电话给末末,跟她强调了五分钟的不准喝酒,然后说后天我去帮你搬东西,就挂了。赖在旁边偷听电话的梦露给了个相当中肯的评论:“你们真不像情侣,像父女。”

末末很奇怪:“情侣是怎么打电话的?”

梦露笑得恶心:“像我们家亲爱的,每次都会叫我小宝贝,然后会说我爱你。”

末末给她一个恶心也可以把人恶心死的表情,然后挪去把霸着话筒不放的虎妞拖来聊天。

被拖离麦克风的虎妞显得相当没精神,边摇着骰子边眼巴巴地看着唱歌的同学,哀求着末末:“让我去唱歌吧。”

“不行,你和梦露各唱了一个小时了,至少让其他人摸摸话筒,不然大家会恨我们宿舍的。”

正协商着,王珊醉醺醺地从另一个包厢跑进来,叫着:“司徒末,司徒末。”

末末扶住她:“干吗,我在这儿。”

王珊像拍小狗一样拍着她的脑袋:“末末啊,傅沛很喜欢很喜欢你的。”

“你喝醉了。”

“末末啊,你帮我……跟傅沛说……跟他说,他是个浑蛋,还有,对……不起。”

末末、虎妞、梦露三人对看一眼——人之将醉,其言也善。

后来的时间过得很堕落。王珊躺在末末的大腿上哭着睡着,她们三个人分工合作,摇骰子喝酒放倒班里一大票男生。第二天退房的时候,整班人里清醒的没几个了,末末当然是其中一个,也还好她清醒着,不然就接不到顾未易一大早的查勤电话了,回家一定会被念到臭头。

回到宿舍大家都是倒头就睡,直到下午两点多班长来敲门说去参加毕业典礼,于是爬起床浑浑噩噩地去了礼堂坐定,这时末末才发现自己穿了虎妞的拖鞋来参加毕业典礼。她本来看着脚上的拖鞋挺乐的,但随着典礼的进行,校歌响起,熟悉的音乐中突然心潮一阵澎湃,宣了毕业誓词,这才真正感觉到,她的大学,真的结束了。

毕业典礼归来,大家都忙着打包行李,末末整理自己的东西时居然翻出了《录取通知书》和《新生入学手册》,一瞬间恍如隔世。

第二天一大早虎妞就跑了,大家睡眼惺忪地和她拥抱了一下后又睡去了。下午顾未易开着一辆面包车来接她,她和梦露王珊拥抱完后,最后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宿舍后就上车走了。

坐在车上看着熟悉的风景一点点后退,她拿起手机打给虎妞,还没开口就突然泣不成声。虎妞这厮特没出息,一听到哭声就号啕起来,逼得末末最终不得不挂了电话,看着窗外安静地掉眼泪。

顾未易伸过手来牵她的手,手指穿过她的手指,紧紧扣着,眼睛注视着前方,稳稳地开着车。前路似乎漫长悠远,前程总是迷茫未卜,如果能一直这么牵着,就不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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