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几乎与此同时,大上刑警在新西宿的路上碰上了一个好久不见的人。

“警察先生,好久不见了!”

“哎呀,这不是布罗夫吗?这阵子看不见你,又去哪里‘暴富’了呢!”

这个名叫布罗夫的男子手提着一个大公文包冲着大上笑了笑。

以前他是一所大学的教授,因为精通致富点子,被不少公司请去传授“技艺”,听说他本人也一夜暴富。现在衣冠楚楚地一副哲人风度。

“最近这一带常有‘骚乱’,我去热海‘疏散’了。”

这个人年轻轻地就爱咬文嚼字,以显示他的博才多学吧。的确最近这一带针对有钱人常常发生一些地痞流氓等浪人的袭击、抢劫,像他这样的“名人”当然要外出“避难”了。

“是吗?我说这些日子看不见你出入银行了。不过最近警方加大了治安防范,但你不要麻痹,要不就长住热海吧。”

“我也这么想,可我还是喜欢新宿这个地方。这不又回来了吗!现在这条街到处都是毒品味儿,喘口气儿会不会吸进去呀!”

“我怎么闻不到,也许我们都中毒了?”

大上抬起头看了看明显有了春意的天空。天空中果然可以看见一缕缕的烟雾,又像是云,漂浮在超高层大厦的上部。也许这就是都市中的空气污染吧。

“最近又有案子了?”

“这条大街还能‘闲’下来?”

“那就多加小心吧,好歹你们是我们的保护神呀!”

“什么保护神呀,言重了!”

正当他们闲聊着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说道:“我记得要有什么话对警察说嘛!在我去热海前见到一起可疑的交通事故。”

“可疑的交通事故?”

大上怔怔地盯着他问道。

“很久了,是前年的3月24号夜里。”

“前年3月24日?!”

大上不禁眼睛一亮。

“都生了蛆了不会感兴趣吧?本来想早对你们讲,可我去了热海,这事儿就放下了。”

“不,我还真想听一听。”

“我记得那是在十二神社的后面一条街上。有两辆车撞在了起,一辆车上的人好像昏迷了。从另一辆车上下来了两个人观察情况。他们从昏迷人的车上拿下了一个皮包,又从自己的车上取下好像有装了一个人那样大的包放在了那辆车上,然后开车逃走了。”

“一个人那样大的包?”

“反正当时我记得是那样的,我最近才回忆起来,那个包有点像人!会不会是个死人?”

“肯定是前年的3月24号夜里吗?”

“肯定。是凌晨1点左右。其中还有一辆是外国车,是‘宝马’吧。”

“‘宝马’?!”

“虽然是夜里,但肯定没错!另一辆车是T公司生产的MKII型车。”

“后来呢?”

“‘宝马’车走了后不久,‘昏迷’车也清醒了,一个女人歪歪斜斜地从车上走了下来看了看,然后好像是下了决心的样子也走了,她不像受了很大伤的样子。我还想知道后来怎么处理的,不过新闻没有报道,所以我觉得那起交通事故非常可疑。”

“你记得事故的准确位置吗?”

“应当记得。”

“车牌号码呢?”

“因为天太黑,距离又远,没有看清。但‘宝马’是练马区的号,MKII是品川的牌号。”

“‘MKII’上就一个女人?”

“天太黑看不清,反正下来的就一个女的。”

水间达彦就住在练马区,大上的心中一阵高兴。这名男子目击到撞车的时间正是水间的车被盗的时间,而且这个目击也证实了大上的推测。

不同的是从宝马车上向MKII装了一具尸体?大上原来推测是水间的车上装有宫地杏子的尸体,浅川和军司偷走了那辆车。这样一来,大上认为的浅川和军司利用尸体威胁水间一事就被否定了。大上相信布罗夫的话。这个人虽然没有固定职业,但他不是那种“浪人”,而是自由职业者。他从哲学的角度写过一本名叫《街》的书。书中说为了解除社会压力,建议人们都从事自由职业,他自己并且身体力行,辞去了大学教授的职业。所以他的目击是可信的。

大上回到警署后,马上把这一情况对牛尾说了。

“我也有收获呀!不过还是先听听你的吧!”

牛尾卖了一个关子,听着听着不禁眉飞色舞起来。

“大上君,你真走运呀!”

“这算什么走运?还是听听你的收获吧!”

这次又轮到大上高兴了。两个人把听到的这些内容又综合了一番。

“看来你推测的水间杀死宫地杏子是有证据的了。”

“可你说的‘MKII’车主是什么人?按那个人讲的,像装了人的大包是从宝马车搬到了MKII车上了嘛!”

“只有两个判断。第一,开宝马车的人隐藏了尸体。”

“为什么这么说?”

“会不会是有什么原因必须把尸体放到‘MKII’车上去?”

“会是什么原因?”

“当然还是推测啊,我见到的那位教授说宝马车的人从‘MKII’车上抢走了皮包。”

“是吗?”

“那个皮包里会不会是装着暮坂武雄的3000万?”

“啊!”

大上一下子惊呆了。这个过于大胆的假设使他一时不敢盲从。

“撞车的地点离暮坂武雄病死的地方不远。‘MKII’的人抢走了3000万逃走时和水间的宝马车相撞。趁撞车造成凶手昏迷的时候,浅川和军司从‘MKII’车中抢走了3000万开着宝马车逃跑了。而且作为‘答谢’,他们把宫地杏子的尸体又放到了‘MKII’的车上了。不久清醒过来的凶手肯定吓了一跳:3000万日元没了,车上又多了一具尸体,只好弃车而去。”

“也只能这么解释。不过凶手干么扔在路上呢?隐藏了尸体不是危险性更小一些吗?”

“这是非常残酷的想像,当时宫地杏子一定还活着!”

“活着?!”

大上听着牛尾的推测惊讶的嘴唇都发白了。

“或是处于濒死状态,或是回光返照吧,不管怎么说她还有一口气。弄不好她活过来就会暴露了凶手,那么那3000万日元的‘偷盗’罪还会加上一条‘伤害罪’。于是这个人就扼杀了杏子的最后一口气。”

“可是凶手在昏迷时那3000万日元已经被人抢走了,是不是开宝马车的人干的?”

“事到如今你怎么还弄不明白?凶手抢了3000万,车被撞后自己昏迷,醒过来后钱没有了可又多了一具尸体或是快要死的人,凶手的脑子肯定都乱了!”

“这是你的想像,不过我认为也只能这样推测。那另一点呢?”

“那辆宝马不是水间的车,‘MKII’也不是抢走了3000万的凶手。只不过是偶尔碰巧在3月24号夜里这个时间碰上了。同一天夜里行驶在都市的宝马和‘MKII’不计其数。我认为教授目击到的这两种车与这些案件都没有关系,宝马没有从‘MKII’车中抢走3000万,也没有把尸体放进车里,就是这样。”

“牛兄,你真这么认为吗?”

“我会这么认为吗?宝马和‘MKII’相撞的地点,离被偷车的港区的公园、暮坂武雄死的涩谷公园那么近,加上和人体那样大的包,被抢走了皮包的‘MKII’车,这么巧合的车辆可是没有几辆吧?只是在搜査总部里没有几个人这样认为!”

“我也有同感。”

新的“MKII”车的出现,使大上一下子振作起来了。

牛尾和大上的发现在搜査总部又引起了一阵波澜。就像牛尾预料的那样,有人反对说没有关于宝马与“MKII”车相撞的资料,不好认定此事的真伪。

但是赞同前年3月24日夜里目击者证词的一方占了上风。尽管这个目击证词迟到了两年。

由于事件过去了两年,调査起来希望渺茫,但撞车后一方陷入了昏迷状况,说明“MKII”的伤势很重。而实际上,第二天发现的那辆宝马车伤得也很明显。

如果采取了现场脱落的残片等样品,还是可以马上判明车种和査到车主的。如果能证明那辆宝马就是水间的,那就更有意义了。也许根据这些报告附近还会有目击者呢。一旦有人记住了那辆“MKII”的车牌号码,说不定会顺藤摸瓜找到宫地杏子的下落呢!

搜査总部顿时有了生气。但事件是两年前发生的,当时的一切痕迹肯定荡然无存了。风雨及其他人为因素的影响以及人们记忆的淡化,住户的更替,征地拆迁,等等,一切的一切都难以恢复到当时的状况了。

因此进行调査非常困难。寻找当年的目击者如同大海捞针、沙漠找水一样困难。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从一户一直抗拒不搬迁的“钉子户”那里得到了意外的报告。

“不知道与那个事件是否有关,当时半夜里看到一只野狗叼着一个什么东西大声狂吠着。那是前年的3月25号早晨,因为是老爷子的忌日,所以记得没错。”

“叼着什么东西?”

“一串钥匙。不知道是什么钥匙,我以为是老爷子托神从那个世界送来的打开百宝箱的钥匙,所以一直等着托梦告诉我,于是就留下了。”

“留着呢?!”

搜査人员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于是征得这家住户的同意,取出了那串钥匙。虽然不知道这串钥匙来自什么地方,但这是一串没有孔的电子钥匙,有点儿像汽车上用的钥匙。

但还不知道这串钥匙和3月24日的“可疑事故”有没有联系,不过它毕竞是一条狗在25日清晨从现场叼回来的。

“值得注意的并非一定是从事故现场叼回来的。”

有的人也提出了这样的悲观看法,毕竞是个收获:也不能否认是从现场叼来的。

于是警方对这串钥匙进行了判断。首先假定是与那起“可疑的事故”有关的人员,也就是说,钥匙的主人可能是浅川、军司、“MKII”司机、水间和宫地杏子。

警方立即派人去上述人员的家进行査对。只是浅川和“MKII”车主住址不明,水间的住址调査需要“搜査证”,于是就先去了军司和宫地杏子的住处。军司的房间不是这串钥匙。

虽然也与南麻布公寓杏子的房间不符,不过管理人员说这串钥匙中有一把是这栋公寓房间的钥匙。因为上面印有号码。不过这个号码未进行登记,不知道是哪个房间的。

牛尾决定看看是不是符合暮坂润子住过的房间。

“暮坂润子?她在这里住过!”

同行的大上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也许这是一把打开关键之门的钥匙呢!尽管目前一无所知。

这个房间已经住进了别人,但他们明白事情的原委后也就同意了。

果然是这间406室的房门钥匙。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也不明白,应当与事故有关人员相关呀,怎么会出来个暮坂润子呢?”

“或者……”

“只能认为她也是有关人员之一。”

“润子也是有关人员……”

“润子在宝马或那辆车上。”

“对了!”

大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对,不会是她掉在现场的。从对她的调査来看,她没有在事故现场一带生活过嘛!”

牛尾便向公寓管理员询问钥匙的事情。

“她搬走时把钥匙还了。”

“一共有几把钥匙?”

“每个房间各有三把。租房者两把,一把归管理人员作备用保管。”

“她还了两把吗?”

“这么说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对啦,她说过丢了一把。我们又给了她那把备用的。”

“于是有一把不知哪里去了?”

“是的。我们后来又配了一把。”

“她说丢钥匙是不是前年3月24日左右?”

“我査一下台账才知道。”

于是这名管理员取出了钥匙的台账翻了翻:“在住户丢了钥匙给他们备用钥匙时都要记录的。啊,有了!前年3月28号借走的。丢的钥匙一直没有找到。”

“钥匙丢了不换锁吗?”

“应当是换锁的。但因为丢钥匙的人太多,丢一次换一次锁太麻烦了,又没有出过事儿,所以就改配钥匙了。”

管理员竭力辩解道。反正这把钥匙的“身份”弄清了,但还有一把依然下落不明。

2

意外査到了钥匙的“身份”,使搜査总部紧张起来了。那名教授所说的宝马从“MKII”中抢走了皮包、又将一个人形的大包“回报”给了“MKII”一事得到了确认。

浅川真手中暮坂武雄的钢笔,被认为是从“MKII”车上向宝马车中“移动”时一块儿到了浅川手中的。那支钢笔如果是在皮包里的话,那里面一定还装着3000万日元的现金。除此之外不能认为还有其他什么途经浅川可以得到暮坂武雄的钢笔。

于是,开“MKII”车的人就是抢劫了3000万日元的罪犯。这个人就应当是暮坂润子——当时叫三上润子。要是推翻这个结论,那就必须是她在3月24日夜以外的时间(与可疑的交通事故无关)丢失了钥匙。同时警方也与陆地运输事务所打听了一下有关以“三上润子”名义登记的车辆,结果査明几年前的10月16日以“三上润子”名义登记了一辆“MKIISL-1500CC”的汽车,并已于前年4月3日申请报废了。说明这辆车于3月24日夜的交通事故受到了严重损坏。

而搜査总部不希望是这么一个结论。后来润子与一名家产3000万日元的有钱人的儿子暮坂慎也结了婚。如果她是那个抢走了3000万日元钱的罪犯的话,那么这个事件也太戏剧性了,她会因这样的犯罪而胆怯的。

然而从那名教授的目击、浅川真身上的“勃朗”牌钢笔、港区的公园现场遗留下来的三上润子房间的钥匙、以三上润子名义的购车登记和4月3日的报废手续,无不强烈地提示那名劫走了3000万日元的罪犯就是三上润子!

搜査总部在弄清了那把钥匙的“身份”后也立即通知了暮坂慎也。惧也也十分震惊。

“所以我们想打听一下,你夫人在生前,特别是在结婚前的那年3月24日是否因生活或工作的关系与新宿那一带有什么联系吗?”

牛尾问道。

“她结婚前的事情我几乎一点儿都不知道。而且她也没对我讲过,不过我印象中她好像从没讲过‘新宿’这个地名。”

“那么夫人的熟人什么的有没有在新宿住的?或者在那儿工作的?”

“不知道。不过我绝不相信家内是劫走3000万的罪犯。”

“这一点我们也还没有证据。同时尽管査明了那把钥匙是她住过的房间的钥匙,也没有下这样的结论。但是前年3月24号左右,夫人肯定是在那个房间住过的。”

牛尾的电话让慎也非常震惊。但说起来慎也觉得也不是一点儿根据没有。

润子瞒着丈夫偷看《冬之虹》,大概她不一定是对作品或作者感兴趣,而是对书中的模特非常关心。

从牛尾的话来看,3000万日元被劫,以及宫地杏子的尸体放进润子的车中,这对润子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知道那具“遗留物”的身份。

如果那具“遗留物”活了过来,很明显对润子是非常不利的。从这样的情况来判断,润子的确“应当”就是那名劫走3000万的罪犯了。而且当时她“拿”走那3000万后知道其主人是丈夫的父亲时一定非常震惊。

结婚后,她体会到这个家庭遇到的种种不幸,于是良心发现使她陷入了自我谴责的苦恼之中。

但无论如何慎也也无法相信,不,他不想相信。自己的妻子与父亲发病时相遇(也许当时父亲还活着),她没有设法抢救,而是劫走了父亲视为生命的3000万日元?逃走途中又被人把一名邻居的尸体(也许当时也还活着)扔上了自己的车。

这与妻子的为人太不相符了!这是慎也情不知的面吗?但是牛尾证明了这是慎也所不曾见过的妻子的本质。

牛尾来过电话后,慎也仿佛垮掉了一般。难道这是“命运之恋”的结果?或是说自己的命运就这么残酷吗?

不知为什么宫地由起子又一下子出现在慎也的眼前。命运不都是残酷无情的!只有迎接新的命运才会消除旧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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