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父带回来了个小姑娘。

“这是程安, ”景父介绍道:“以后就住在咱们家,和瑶瑶差不多大,正好和你做个伴儿。”

“比我大?”景瑶正窝在沙发上玩儿手机,抬头一看, 从沙发上跳了下来, 站在程安面前, 来回打量一番, “可她没我高啊!”

说完忍不住挺直了身子, “嘿嘿, 我可比她高!”

景父笑呵呵地没说什么,只和程安说道:“这就是叔叔的小女儿, 景瑶, 你叫她瑶瑶就行。”

“她得叫我瑶瑶姐姐!”景瑶不满了, 扯着景父的胳膊撒娇道:“我不要当最小的。”不然哥哥们总是压榨她。

“好了好了, 别闹别闹, ”景父无奈道:“爸爸还有事情要忙,你们两个以后相互照顾啊。”

景父说完就上了楼,只留下程安站在那里和景瑶大眼瞪小眼,谁也没说话。

景瑶没说话。

程安没敢说话。

安静了一会儿。

“你得叫我姐姐,”景瑶双手掐腰, 下巴微抬, “我比你高,我比你吃得多, 我还比你......唔, ”顿了下,“比你知道得多,所以你得叫我姐姐, 知道吗?”

程安手指紧紧攥着一侧的裙摆,有点紧张,又有点害怕,眼睛忽闪忽闪的,睫毛抖得厉害,点了点头。

“那你叫我姐姐。”景瑶心里美滋滋的,她待会儿就要告诉大哥,以后她可不是最小的了,才不要替他干活儿了!

程安嘴唇动了下,却没能开口。

景瑶不高兴了,“你怎么不叫我姐姐?”说着嘟囔道:“就知道不愿意当最小的,哼!”

程安有些着急,她想说的,可是好像怎么也开不了口。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很响的动静,大门“嘭”地一声推开,而后是篮球撞击地面发出的响声。

时快时慢,还夹杂着男生说话的声音。

景瑶直接对着外面喊道:

“大哥,妈妈不让在家里打篮球的,你去外面啊!吵死了!”

程安下意识地跟着抬头看了过去,先进来的一个男生,高高的,穿着黑色的篮球衬衣,衣服看起来都已经打湿了,随手把篮球扔了出去。

看也没看景瑶,顺手从旁边的吧台上拿了个苹果,“嗖”地一下子直接砸了过来,“小屁孩儿还管这么多!”

景瑶连忙躲开,开口骂道:“景明你又欺负人!混蛋你!”

程安更是被吓了一跳,僵着身子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景明吓唬了景瑶一番,这才注意到旁边傻站着的程安,吹了个口哨,很是随意地夸道:

“谁家的小妹妹啊,长这么漂亮?”

景瑶一听,立马又蹿了过来,双手抱胸,得意地看着景明,说道:

“这是我妹妹,从今天起,她要问我叫姐姐的,以后我可不是最小的了,你可别再使唤我了,她是最小的,有事儿找她!”

“啧啧啧,你可真会胡说,”景明故意说道:“人家长这么好看,能是你妹妹?说是我妹妹,还差不多吧,你可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景明!!!”景瑶气结,“你再胡说八道!”

“我可没胡说,不信你看”

“你才丑呢!”

“你就是咱们家”

“你丑你丑你丑!!!”

......

兄妹两个吵吵嚷嚷的,谁也不让谁。

“闭嘴!”

门外传来一道声音,不大不小,带着几分少年变声期的沙哑,由远及近。

原本还吵嚷着的兄妹两人瞬间安静下来,彼此瞪了一眼,都不说话了。

程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男生,颀长瘦高,身上穿着白色的篮球衬衣,单手插在口袋里,逆着光看不太清楚模样。

等对方走近了些,才看清楚这人的长相。

程安不太会形容,只觉得这人长得真好看,五官利落分明,悄悄打量了一下,和刚刚的那个男生长得有点像,只是脸上没有笑意,神情有些淡漠,眉眼敛起,给人一种很难以亲近的感觉。

路过她身边,忽然停了下来,弯腰,倾身。

程安屏住呼吸,额头渗出了一层薄汗,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景扬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

“你就是程安?”

程安愣了下,急忙点了点头。

景扬翘了下唇,迅速又压了下去,很细微很细微的笑,轻到程安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景扬直起身,扔了句“眼睛挺漂亮的”就上了楼。

景明慢半拍反应过来,冲着景扬的背影喊道:“你怎么知道她叫程安,我怎么不知道?怎么没人告诉我啊?”

景瑶凑到程安跟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确实挺漂亮的,我刚刚还以为你是快要哭了呢。”

很漂亮的眼睛,眸心黑得发亮,往外渐渐变淡,灯光下像是荡漾的水波,一圈圈的,水汪汪的,很是好看。

景明没说什么,几个大步就跨上了楼。

景瑶跟着搂着程安的肩膀,指着景明的背影,故意大声说道:

“这个一直和我吵架的丑八怪叫景明,年纪最大、最老、最丑,你记住了,嗯?”

程安点点头。

“之前那个呢,”介绍到景扬的时候,景瑶明显顿了下,声音小了许多,“是我二哥,景扬,你.....唔.....嗯,你也叫他二哥吧,嗯?”

程安很是认真地点点头。

她记住了,大哥景明,二哥景扬,身边的这个是景瑶。

“你可真不爱说话,”半天都没见程安说句话,景瑶忍不住想小声咕哝道:“还指望你问我叫姐姐呢。”

程安抿了抿唇,低下头,没有说话。

程安不会说话的事情很快就被发现了,景瑶躺在床上,一边玩儿手机一边说道:

“失语症?这是什么病啊?严重吗?为什么会得这种病?除了不会说话还有什么啊?疼吗?会难受吗?”

程安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看着景瑶发了呆。

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病,她不懂,好像是不能说话了,可是她以前会讲话的,她以前还参加过唱歌比赛的,怎么就不会说话了呢?

程安心里有点难过,试着张了下嘴,想要开口,却在看到景瑶转过来时,立马闭上了嘴。

半晌没听到说话的声音,景瑶扭过头来,看着傻乎乎坐在那里的程安,翻了个白眼,“我都忘了你不会说话了,问你肯定没用!”

说完哀嚎一声,翻了个身子,埋进被子里,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我本来还想着有个小姐妹聊天呢,这下好了,有跟没有一样,呜呜呜”

程安捏着手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以前会说话吧?”景瑶忽然抬起头看着她,“是吧?会的吧,又不是天生的。”

程安急忙点点头,她会的,以前会的。

景瑶摸着下巴,听她爸爸的意思,好像是程安受到什么刺激了才会忽然变成这个样子,“不然,你再试试?”

景瑶说着翻了个身子,重新玩儿起了手机,随口说道:

“安安,你帮我到楼下打杯果汁吧,要新鲜的,用张妈早上买的鲜橙榨。”

程安点点头,起身下了楼。

这会儿已经深夜了,楼下大厅漆黑一片,楼梯转角处的壁灯闪着微弱的光,程安扶着墙,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慢慢走了下去。

周围很安静,能听到水流哗哗的声音,墙壁里镂空的观赏鱼。

程安盯着看了一会儿,继续走了下去,最后一个台阶落下脚,旁边忽然闪过一个身影。

“啊——”程安吓得惊呼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台阶上,捂着心口,没敢抬头。

蓦地,

面前伸出来一双手,骨节纤细分明,匀称修长,很好看。

程安愣了一秒,抬眼看着来人。

是二哥啊......

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程安摇摇头,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景扬收回手,没说什么,转身进了旁边的吧台,自顾自地调了杯酒。

程安偷看了一眼,迅速从旁边走了过去,小跑到厨房里,从冰箱里拿出早上张妈买的鲜橙,放在榨汁机里。

“轰隆隆”的响声在夜晚格外清晰。

程安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不知道什么时候景扬过来了,斜靠在门边,看着里面默不作声的小姑娘,开了口:

“给景瑶的?”

程安转头看着他,盯着他手里的酒杯,点点头。

景扬忽地笑出声,“你真不会说话吗?”似乎除了点头再没有别的了。

程安抿紧了唇,摇摇头又点点头,想要解释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不敢。

也有点儿,不想。

不说话挺好的。

景扬喝了口酒,慢慢走了过来。

程安有些紧张,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景扬抬手,按在小姑娘的脑袋上,俯下身,嘴里还有股淡淡的酒味儿,轻声说道:

“傻姑娘,不会说话要被送走的,懂吗?”

景父一时心善收留她,不代表会永远心善收养她,会哭的孩子才会有糖吃,连话都不会说的孩子可什么都不会有的。

景父和景母这几日已经在商议着把她送走的事情了,景扬晃着手中的酒杯,看了眼还在发懵的小姑娘,心中泛起了为数不多的怜悯。

这么小的姑娘要是被送去了孤儿院可就太可惜了。

景扬说完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一只脚刚踏出厨房,便听到身后传来很弱很弱的声音。

“我......我会.....会......说......说话。”

有点艰难但还是能听出来完整的句子。

景扬忍不住转头,看着站在琉璃台旁的小姑娘,个头小小的,明明比景瑶大,却还没有她高,巴掌大的小脸衬得眼睛格外大,两手在身侧攥成拳头,脸都憋红了的感觉,努力地又说了一遍。

“我...我...我会...我会说...我会说话的。”

顿了下。

“二哥。”

景扬有些意外,扬了扬杯中的酒,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景扬: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懂吗?

程安:那你怎么不哭?你不也有糖吃吗?

景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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