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便是世子夫人?这通身气派倒与琼姝郡主有几分相像, 怨不得姑母这般疼爱。”不过瞬间她便掩饰住那丝失望,笑盈盈地拉着沈昕颜的手道。

沈昕颜浅笑着垂着眼帘, 自然也能察觉到她对自己的亲近,心里有些不解。

若她是初进府的那位‘玉薇’, 照理恨不得离自己远些,以免得自己认出她来。毕竟那可不是什么光彩的过去。

再一层,当初赵府未出事的时候,英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可不是自己,与瑞王妃有来往的也是方氏。论理她便是要亲近也是亲近方氏才是。

她百思不得其解,也便抛开。

总归入了这位主的眼只有好处,她又不是傻子, 会将这样的好处推出去。

在场的诸位诰命夫人自然也看得出贵妃娘娘对英国公府女眷的另眼相看, 尤其是对那位世子夫人释放的善意,一时羡慕不已。

宫里的周皇后虽占着皇后之名,可一无子嗣,二来身为中宫之主的体面也被陛下刮落了不少, 三来娘家也是眼看着败落下去, 唯一有希望出头的,却是一个关系疏远的庶兄。

可眼前这一位就不同了。有陛下的宠害不说,所出的儿子又占据了一个“长”字,将来的前途只怕是大得很。

大长公主也奇怪瑞贵妃对沈昕颜的亲近,但也没有多想。毕竟元佑帝与魏隽航的关系一向也不错,瑞贵妃卖魏隽航夫人一个好也未尝不可。

倒是方氏和杨氏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望着被瑞贵妃拉着笑语连连的沈昕颜。

真是的,敢情这天底下的好事, 不是让长房便是让二房给占去了,这以后让她们三房可怎么活!

方氏心里却是警铃大作。

若是二房多了瑞贵妃这座靠山,日后想要夺回世子之位可就难了。忽地又记起魏承霖上回仿佛是为了救皇长子才受的伤,她的心瞬间便揪紧了。

难怪难怪,难怪贵妃娘娘会对沈氏另眼相看。万一将来皇长子真的……二房的地位便是真真无人能撼动的了。

离开的时候,沈昕颜便感觉周围的诰命夫人看她的眼光都不同了,或羡或妒或疑惑或探究,可她也只能当作不知。

“二嫂可真真有福气,竟然入了贵妃娘娘的眼,瞧贵妃娘娘赏给你们霖哥儿和四丫头的东西,也比别人厚上几分。”回到了府里,杨氏酸溜溜地道。

“或者这便是传说中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沈昕颜故作深沉地抚着下巴,存心说些气她的话。

果然,杨氏一听便室了呼吸,暗骂对方太过于嚣张。

只是她再望望另一边面无表情的方氏,心里顿时又平衡了。

当年瑞贵妃还是瑞王妃时,可是与彼时的世子夫人方氏有过往来的,可今日瑞贵妃待方氏的态度,与待自己是一般无二。

这样一看来,或许二房这沈氏真的合了贵妃娘娘眼缘吧!

几个小辈才没有兴致听大人们的机锋,越哥儿和小盈芷两人一马当先,抱着瑞贵妃的赏赐一溜烟跑掉了,急得率先发现的杨氏在儿子身后直唤:“你可别把东西都整不见了啊!那可是娘娘所赐!!”

越哥儿早就跑出了好长一段距离,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她的话。

“蕴福蕴福,你瞧我得了什么好东西!”还没有进屋,越哥儿便已高兴地喊了起来。

正在摇头晃脑背着书的蕴福闻言转过身望了过来,越哥儿‘噔噔噔’跑到他的跟前,高高举着手上栩栩如生的五彩玉雕马,得意地笑道:“怎么样怎么样?你没见过吧?等我再长大些,便让我爹送一匹这样的真马给我。”

蕴福一脸艳羡:“真好看,是谁给你的?”

“是宫里头的娘娘哦!”越哥儿更加得意了。

小盈芷歪着脑袋看看他,又瞧瞧满脸羡慕的蕴福,小嘴微微噘着,忽地将怀里抱着的东西一古脑往蕴福怀里塞:“这些我不喜欢了,给你!”

“啊,你不喜欢了为什么不给我?!”越哥儿哇哇叫着。他早就瞧上她怀里那个兔子模样的镇纸了。

“偏不给你!”小姑娘冲他哼了一声。

“你个败家女!”看着蕴福将小盈芷给他的东西一样不落地收入一个大箱子里头,越哥儿嘀咕。

小姑娘没有听到,跑过去拉着蕴福的手道:“蕴福,咱们到娘那儿去吧!”

“好。”蕴福锁好箱子,将箱子里的钥匙重又挂回脖子上。

箱子里头放着的尽是小姑娘“不喜欢”了塞给他的东西,已经快要放满了。

他想,可能再过些日子得请春柳姐姐再给他找一个大箱子才是。

从宫中归来之后,每日邀请沈昕颜赴这个宴那个宴的帖子越发多了,她挑了几家不便推辞的去了,其余的便统统寻了个理由推掉了。

再过得几日,她便更没有心情赴宴了。

皆因原来病情已有好转的靖安伯太夫人再度犯病。这一回病情更加凶险,太夫人撑了几天终究还是没有撑过去。

沈昕颜含泪将紧紧被太夫人握着小手的沈慧然搂过来交给婆子带下去,对着睁着双眸,早已没了气息的太夫人哽声道:“母亲放心,我会照顾好慧儿的。”

话音刚落,太夫人的眼睛缓缓地阖上了。

果然,至死也放心不下唯一的孙女儿。

靖安伯府如今没有主母,自从分了家之后,二房和三房便陆续搬走,如今府里便只得靖安伯与他的三个儿女共四个主子。

沈昕颜强忍着悲痛一一将诸事安排妥当,直到二房和三房夫妻匆匆赶来接手,她才暂且告辞回府。

“姑姑,我扶您上车。”红着眼眶的沈峰伸手过来欲扶她。

沈昕颜替他整了整领子,嗓音带着痛哭过后的沙哑:“峰儿是大哥,如今祖母不在了,日后你便要帮爹爹照顾好弟妹,知道么?”

“嗯,我知道。”沈峰闷声点了点头。

沈昕颜定定地望着他片刻,想到上一辈子在侄女自尽后,这个侄儿便下落不明,她的心便又揪了起来,不放心地再度叮嘱道:“你要记得姑姑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抛下家人,知道么?”

“知道,姑姑放心!”半大少年再度用力点了点头。

尽管还有满腹的话要叮嘱他,可一时之间却也不知从何说起,她低低地叹了口气,怜惜地拍拍他的肩膀便欲上车离开。

“峰哥儿……”带着颤音的轻唤在两人身后响起,沈昕颜下意识回头,见不知什么时候梁氏居然出现了,她的身边还站着哭得鼻子红红的沈慧然。

她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却也没有说什么,不管梁氏做过什么,可她依然是峰哥儿兄妹的亲生母亲,她这个做姑姑的,也没那个资格阻止生母来见孩子。

“你来做什么?!走,给我走,这里不欢迎你!!”沈峰一见他,顿时便如同一只愤怒的豹子,冲着梁氏吼道。

“哥哥,娘知道祖母过世了,不放心我们才来的。”沈慧然哭着解释。

“她还有什么脸来?若不是她,祖母便不会死!是她害死祖母的!!”沈峰更怒了。

“不关娘的事,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说?!”

“不关她的事?要不是她贪心不足犯下那种祸及满门的大罪,祖母又怎会气急攻心引发旧疾以致病情加重,都是她的错!!是她!!”沈峰恨恨地瞪着掩面痛哭的梁氏,咬牙切齿地吼道。

被亲生儿子当面这般指责,梁氏只觉得心都碎了:“是娘不好,可是、可是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兄妹啊!”

“滚,我们不需要你这样的好!走,你给我走!!”沈峰眸中充满仇恨,猛地冲上前去推了梁氏一把,梁氏被他推得连连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峰哥儿!!”沈昕颜见他居然动起了手,连忙喝止。

“姑姑,你让她走,我不要再见到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沈峰双目通红,隐隐有水光泛起,倔强地别过脸去,狠狠地抹了一把眼睛。

“哥哥,你不要这样,她是我们的母亲啊!”沈慧然悲不自胜。

“她不是我们的母亲,我没有这样的母亲,跟我回去!”沈峰粗暴地拉过她,也不管她的哭叫挣扎,硬是扯着她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沈昕颜并没有阻止他,只沉默地望着惨白着脸,正无声落泪的梁氏。

眼前被儿子厌弃的梁氏,不知怎的便与上辈子同样被儿子厌弃的她重合了起来。这一刻梁氏的绝望,那种一无所有,被最亲的人厌弃的绝望,她感同身受。

她垂下眼帘,不忍再看,转身便要上车离开。

刚一转身,手臂便被人抓住,梁氏沙哑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你会照顾慧儿,照顾峰哥儿他们的,对么?”

沈昕颜一点一点地掰开她的手指,每掰开一根,梁氏脸上的血色便褪去一分。

“他们是我的侄儿侄女,我自然会照顾他们。”终于,在那铺天盖地的绝望即将再度袭来时,她听到了这个答案。

“多谢,还有,抱歉……”

放下车帘那一刻,沈昕颜的泪水终于滑落。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只是觉得心里像是积攒了许多许多年的泪水终于找到宣泄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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