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心中存了疑, 一连几日看着沈昕颜时,他总是抑制不住自己去想那日她一连串异常的举动。

被他带有几分探究的眼神看得多了, 沈昕颜便是再迟钝也感觉得到了。

“霖哥儿可是有话想与母亲说?”这日,趁着屋里没有旁人, 她干脆便问了出来。

魏承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知道必是自己这几日不经意露出的眼神让母亲察觉了。

他抿着双唇想了想,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地问出心中的疑惑。

“母亲如何会得知父亲会发生意外?以致不管不顾便追了上去。”

沈昕颜心口一紧,不自觉地揪紧了帕子,忽地意识到,她大概小看了这个孩子,他年纪虽然尚小, 但聪慧却已到了让人忽视不得的地步。

“大概是前些日子做过这样一个类似的梦, 梦见你父亲在一个飘着初雪的天气出了意外,故而一直耿耿于怀,恰好那日又是今年头一回下雪,而你父亲又偏偏挑在那日出门。”

“虽是梦中之事未必可信, 只关乎你父亲性命之事, 我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纵是错了也不过是白跑一趟,可若是真的因为自己的不相信而错过了机会,从而使得你父亲……那才是一生无可挽回的。”

她定定神,缓缓地回答。

“母亲梦中遇到这般类似之事?”魏承霖瞪大了眼睛。

沈昕颜见他神情仍是带着疑惑,知道这番话并没有说服他,可真正的原因她却不能对他说, 唯有硬着头皮继续忽悠。

“我与你父亲夫妻多年,相互扶持,彼此照应,早已经心灵相通。想来也是因为如此,我方会做出这般预警之梦。”她咽咽口水,又道,“你可曾听说过双生的孩儿,一方身子不舒服,另一方也会感同身受?想来大概与我会做这梦有些相似之处。”

她记得上辈子她那对龙凤双生孙儿孙女便是这样,一个觉得哪里不舒服了,另一个也会如此。

魏承霖皱着眉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少顷,又问:“父亲与母亲夫妻多年才培养出彼此的默契,才达到心灵相通的地步。那母亲与孩儿也是多年的母子,为何就没有到这样的地步?”

“咳,这个嘛,夫妻与母子是不一样的,待将来你就明白了。”沈昕颜只能拿出大人敷衍孩子的万能理由待你长大后就明白了。

“这样么?”魏承霖眨巴眨巴清澈的双眸,虽然还是觉得奇怪,但谁让他年纪小呢,没有相互扶持多年的‘妻’,自然也无法分辨她此话的真与假。

“当然是这样!”沈昕颜满脸真诚,“若不是如此,难不成我还能掐指一算,便算出你父亲会遭受此劫?还是说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魏承霖想想好像也有点道理。

大概相互扶持多年的夫妻真的会有心灵相通,一方能提前感知另一方可能会遇到的不幸事吧!

“原来是这样,幸好母亲提前做了这样预警的梦,父亲这回才能逃过一劫。”想到那一刻的凶险,魏承霖不禁后怕不已。

要是母亲没有提前预知,父亲这一回只怕性命难保。

“是、是啊,幸亏我做了那样一个梦。”欺骗了儿子,沈昕颜总是有些不自在,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不让他看出异样来。

也不知他是相信还是不相信,总归这回勉强算是糊弄过去了,只日后却不能再掉以轻心,这孩子上辈子能一个人撑着诺大一个国公府,其手段与心性却是不容小觑。

门帘外的魏隽航抚着下颌沉思。

虽然夫人这番话一听便是哄骗孩子的,可就是不知为什么,他听起来就那么舒服呢!

夫妻多年,心灵相通,这些话从夫人口中说出,真真是让人听了像喝了蜜一般甜。

那日历经一番凶险而归,他只是在心里庆幸着,却没有多想为什么妻儿会这般巧地出现在现场,并及时地救下了自己。总归他很清楚,这两个人是绝对不会害自己的,或许这一切就真的不过是巧合。

身份所限,这辈子他要怀疑旁人的机会太多了,对自己的亲人,他并不想同样如此对待。怀疑,还是一直留给外人吧!

不过听到夫人这般解释,真也好假也罢,他还是宁愿接受‘心灵相通’这样含着蜜糖的答案。

屋内,沈昕颜生怕儿子再纠缠着这个问题,连忙转移话题道:“前些日子大殿下身子抱恙,如今可痊愈了?”

魏承霖摇摇头:“并未痊愈。孩儿昨日才去探望过他,倒觉得比前些天瞧着要严重了些,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坐不到片刻便打嗑睡了。如今贵妃娘娘担心得不行,只差没直接住下来亲自照顾他了。”

“不过是着了凉受了寒,发现得及时,宫里又有那么多医术高明的太医,竟还不曾治好?”沈昕颜狐疑。

“为着大殿下的病,陛下也发了好几回脾气,大殿下身边的宫女太监都被他发落了几个,太医们也都吓得心惊胆颤的,唯恐一不小心便惹祸上身,用药自是更加谨慎。”

“孩儿想,大殿下久病不愈,想来也有这一份原因在吧!”魏承霖缓缓地回答。

太医们束手束脚,个个都怕会触怒陛下从而惹火上身,丢了官倒是小事,最怕到最后连小命都不保。想来也因为过分担忧会令龙颜大怒,相对地也就愈发谨慎,本是最寻常不过的药方子也要彼此斟酌来斟酌去,这一来二回的,岂不是要耽误病情么?

沈昕颜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有些意外地望着他。

“霖哥儿到宫里一阵子,倒是长了不少见识,明白了不少道理。”

魏承霖抿抿嘴,露出一个有几分羞赧的笑容:“母亲说笑了。”

“真不愧是我魏隽航的儿子,小小年纪便能想得这般通透,可见你祖父与吕先生多年苦心栽培的一番心血没有白费!”魏隽航在外头听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哈哈笑着走了进来,脸上绽放着骄傲的表情。

“父亲……”魏承霖一见他进来,连忙迎上前去。

魏隽航赞许地望着他:“好小子,可算是长大了!”

“孩儿早就长大了!”魏承霖挺了挺小胸膛,一脸正经地道。

魏隽航哈哈大笑:“是,我儿长大了!”

顿了顿,又存心考他:“咱们府上就只有你一个人出入宫廷,那依你之看,如今宫中局势如何?”

魏承霖想了想,认认真真地回道:“自贵妃娘娘回宫之后,大殿下在宫中的地位急促上升,陛下对他也愈发看重,宫里已经隐隐有‘陛下将立皇长子为太子’的话流传出来了。”

“只是,贵妃娘娘上头毕竟还有皇后娘娘,自上回淑妃娘娘被下旨申斥后便一直闭门不出,便是二殿下也沉默了许多,倒是往皇后娘娘宫中请安的次数见长。孩儿以为,贵妃娘娘与大殿下虽然如今集圣宠于一身,但相对地,也直接或间接地将与他们有利益冲突之人推到了一起。”

魏隽航与沈昕颜对望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尤其是沈昕颜,她虽然知道长大后的儿子很出色,经他手办的差事从来便没有出过差错,每一回都是相当漂亮地完成,也因为如此,上辈子他才能迅速地在朝堂上站稳脚跟,让人不敢再轻易小看。

可是,上辈子儿子在挑起府中责任之前是怎样的,她却没有什么机会见识。

“那依你之见,贵妃娘娘与大殿下要如何才能避免集众怨一身的局面?”魏隽航清清嗓子,继续问。

“孩儿认为,圣宠是一把双刃剑,从来便没有既得宠又不集怨这样的好事。既然是无可避免的,那便只能努力站得更高,站到让那些人便是怨也毫无办法的高度。”魏承霖的声音还带有几分孩子的稚嫩,可他说出来的话,却教人不敢小瞧。

魏隽航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良久,久到小小的少年不自在地摸摸鼻子,自以为没有人察觉一般往沈昕颜身后挪了挪。

父亲这眼神太奇怪了……

半晌,魏隽航才暴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笑声当中饱含着根本掩饰不住的欣慰与得意。

好了,有霖哥儿在,便是没有自己,英国公府照样能重拾曾经的辉煌!也不枉父亲多年的心血。

此时此刻,他生出一种为人父的骄傲。

“你能想到这一层,父亲很高兴,只日后你在宫中行走,自应万事小心。正如你所说,如今大殿下已经成了宫中最夺目的存在,旁人无法,也不敢对他怎样,可你这个整日跟在大殿下身边的,他们却不会有什么顾忌。”笑声过后,魏隽航叮嘱道。

“父亲放心,孩儿心中都有数,且贵妃娘娘与大殿下也会护着孩儿,孩儿也不是那种能轻易被人欺负之人!”魏承霖自信满满。

魏隽航笑了笑,忽地觉得,或许要寻个机会让这小子吃一下苦头才行。人生太过一帆风顺可不是什么好事,总得吃上一回亏才好长长记性,日后的路才能走得更顺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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