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是谁?

也是郑国强跟马兴元的高中同学。他高中毕业后既没当兵也没升学, 而是直接顶了在公社当干部的父亲的职务,现在已经一路干到了老家的县里头。

他跟郑国强关系还行,属于能够一张桌子上喝酒的那种。

郑国强最早知道老家的拆迁规划, 也是老侯在酒桌上喝高了,冒出来的两句。

等到对方酒醒了,郑国强留了心眼,没直接追问,而是偷偷看老侯家的动作。

嘿, 果不然, 他家去年起连着盖了三栋楼房, 请了一堆工人,同时开工的那种。对外, 侯家人说家里无论男女都要有个房子,这样住着自在。

实际上, 侯家儿女人都在县城, 当老师的当老师,做干部的做干部, 还有人是医生;反正全都在县城里扎了根,要老家的房子就为了逢年过节回去住两天?

有钱烧的哦。

村上人都说他家就是有两个钱臭显摆。

郑国强却有数了,老侯家也在等着拆迁呢。

就是从那时候起,郑国强才打定了主意, 一定要赶紧攒够三万块钱子在安庄把房子盖起来。

他盖不了三栋,盖出三层楼的毛胚总成吧。

反正到时候房子算的是面积。

陈凤霞在马兴元面前含含糊糊,故意让对方误以为自己跟郑国强所说的村上是指老家安庄,就是因为她记得上辈子差不多这时候,县里头已经开始要派人下去测量各家各户的房屋面积了。

当时,官方对外打的口号是要调查农民居民的居住条件, 好定下规划改善。

也是因为这样,测量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想将面积往小里报,等着国家好补贴大房子。

郑国强夫妻在村里盖房的时候,还有人笑他们两口子傻,难怪没发财命。

后来不知道哪个环节走漏了风声,大家知道这丈量面积关系着后面拆迁分房的问题,所有人都沸腾了。

陈凤霞人在江海都听说老家的人跑去县政府闹了几趟。

大概是太难看了,县里头没能顶住压力,又重新派人下来丈量了一回。

当然,民间更加为大众接受的说法是,县里干部也趁着这个时间差偷偷回老家或者喊亲戚多盖了几栋楼,再不济的也在平房上加了两层;所以他们必须得重新测量,不然多出来的面积没办法算进去,就白吃亏了。

反正,当初老家上下是齐心协力做好了被江海并进去,吃一波拆迁红利。

那两年,城里房价好像的确没怎么涨,他们老家的建材价格倒是节节攀升。

后来的事,甭说了,反正陈凤霞到重生前想起来都心口痛。

如果当初她家拿在村里盖房的钱在江海买了房,唉,那就是另一种人生了。

郑国强看老婆脸上的表情一时阴一时阳,只能摇头。

他是看不懂陈凤霞的心思了。电视机里头的歌曲唱着:女孩的心事,男孩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郑国强要说,别说是女孩了,女孩的妈的心事你也千万别猜。猜不透反而搞得自己稀里糊涂,心里头不得劲。

何必呢。

陈凤霞自己脑内小剧场了一把,看丈夫在旁边不动,倒先埋汰上了:“愣着干什么,赶紧打扫卫生,就我一个人的事啊!”

郑国强赶紧去拿扫帚拖把,嘴里头嘀咕了一句:“这一个月一百五十块钱可真不好挣。”

陈凤霞看着一地狼藉,同样皱眉头:“你这话不等于白说,没这一百五十块钱,哪来咱们一个月大几千块钱?”

这个夏天,他们两口子起早贪黑可不是白忙碌的。小东西看着不起眼,愣是让他们攒下了近小两万块钱。

郑国强前天跟老婆盘账的时候,眼睛都是直的,感觉跟第一次在社办厂签下几十万的单子也不过如此了。

不,这一万多块钱比单子更值钱。这是他们两口子自己攒下来的钱。

有了这个钱,他也不怕后面没钱给前进村的包工头了。

当着妻子的面,郑国强不好反对在前进村盖五层楼的事,可为着后面的三万块,他真是头发都要愁白了。

现在陈凤霞说活动中心打扫卫生的一百五十块关系着他们挣大钱,他也不反驳,反而笑出声,算是默认了。

陈凤霞看着丈夫美滋滋的模样,心里头暗笑,这就开心了?

哼,她的野心可比这要大的多,她还有更多的钱要挣呢。

马上明明要上学了,儿子还没人带,少年宫上午的生意肯定是做不了咯,学生都回学校了,还有什么生意?

校门口不晓得有没有机会找个固定摊位。

对了,大学食堂!

陈凤霞抬起头,盯着丈夫问:“我问你,让你找门路承包大学食堂的事情,你搞得怎么样了?”

郑国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淡了下去,语气带着点儿烦躁:“我早讲了,这事情不要想,人家怎么可能给我机会。这块肉,多少人盯着呢。”

陈凤霞奇了怪了:“不是肉,我让你盯骨头啊。你哪怕承包一个窗口也是好的啊。你不承包下来,等到老杜的工程一结束,我问你是个什么打算?你别忘了,我们还有债没清呢。”

郑国强脱口而出:“谁让你当初贪心不足,一口气就是要盖五层楼?盖这么多干什么。”

“你别住!”

陈凤霞原本还想心平气和地跟丈夫谈。听到这一句,她直接翻了脸,“房子盖好了你可千万别住进去。后面我不要你一分钱,已经投进去的钱,我一年内保准还给你,绝对不让你吃亏!”

郑国强也变了脸色:“陈凤霞你什么意思啊你?”

“什么意思?”被点名的人瞪大了眼睛,不甘示弱,“一拍两散的意思。我跟你扯什么?我心大心黑,可千万别连累了你。”

她话出口的时候是冲动,说到这里却越想越觉得可行。

离婚拉倒算了,这人吃肉的时候一声不吭,叫骨头硌到牙了就开始叫苦不迭。

妈的,她怎么能忍他到现在!真要是她的小孩,她早上鞭子抽了。

上辈子她没打过孩子,是因为两个孩子都懂事,根本不用打!

郑国强的火气也起来了:“你这人真是的,张口闭口就离婚,你不想过了?”

“到底是谁不想过?还没点儿事就嫌好怠拐的。”陈凤霞冷下脸,“当初说好的,你既然不肯顶事,那家里头的事情就我说了算。”

郑国强脸都涨红了:“我不顶事?我像你兄弟呢,把老婆弄出去让人顶事!”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妻子的脸色一下子灰败了下去。

陈凤霞嘴唇颤抖:“好,是我没本事咯。你去找个有本事的老婆吧,我可不敢耽误你的远大前程。”

“妈——”郑明明从房间里头出来,小心翼翼地招呼母亲,“弟弟嘘嘘了。”

小郑骁今晚玩疯了,结果平常大小便控制得好好的,这会儿居然往床上一躺,就一泡尿水漫金山。

偏偏这两天下了雨,气温突然间降了下去,陈凤霞怕孩子冻到,昨天才换的褥子。

能说什么呢?你跟个才满周岁的孩子说什么都道理都讲不通啊。人家浇了尿照样不影响人家继续呼呼大睡。

郑国强却松了口气,下意识地问了句:“要不,我们也给小骁用尿不湿吧。我看人家小孩用这个,省得你们一趟趟洗尿布了。”

郑明明偷偷看母亲。

她不喜欢洗尿布,可是同样她也舍不得花钱。一张尿不湿好几块钱呢,够她妈卖好几样吃的了。

陈凤霞愣了下,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她在心里算了好几分钟才艰难地表示同意:“那就晚上睡觉的时候用,白天还是要自己大小便的。”

不单单是为了省钱,也是为了叫孩子少受罪。

小骁用了尿不湿拉在身上,就得及时换洗,不然还是孩子难受。可后面没有女儿帮忙,她又怎么能照应的过来小孩跟生意呢。

唉,都说社会歧视链的底端是全职主妇。可要真说起来苦,她这种又照应小孩又要想办法挣钱的人不是更苦啊。

远的不说,就拿她跟高桂芳比吧,人家活的要比她舒坦多了吧。

可再想想丈夫出轨的胡月仙,她又感觉庆幸了些。起码郑国强没二心。

呵,女人的悲哀啊,就为着这点理所当然的事,她居然也要庆幸。

郑明明小声“哦”了一句,既庆幸又担忧,哎,这又是家里头的一笔开销。

陈凤霞看着女儿,笑了笑,安慰了一声:“能花钱解决的麻烦都不是大麻烦,可以解决。”

郑明明“啊”的张大了嘴巴,理解不能。

花钱的问题不是她家最大的麻烦吗?

陈凤霞心道,看样子得慢慢纠正女儿的观念。

虽然眼下钱还是家里的大问题,但也没那么严重了。别叫明明一个小姑娘家成天跟难为无米之炊的管家婆一样。

郑国强看妻子拆被褥,没有再发火的意思,赶紧一边给儿子换裤子,一边解释:“我也不是没找领导讲好话。承包不了食堂,我就在学校门口摆摊子呗。领导都答应了。

你没发现吗?中医药大学的上课的地方跟宿舍是分开的。学生下了课要么留在教室自习,要么回宿舍。我在那边卖盒饭,生意也不会差。

再不行,我就去电子文化一条街。

我上次听老杜说了,那边都是私人单位,没自己的食堂,不供应伙食,大家中午都是出来吃快餐。卖的人多,买的人更多啊。总归能把生意做起来。”

妻子不吭声,搞得郑国强心里头七上八下,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歉:“行了,我的错,我不该讲丧气话。但你也要注意,没张口闭口就这样子,吓唬小孩。”

以前他不觉得,现在他感觉妻子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什么不敢啊,她胆大包天。

陈凤霞停下手,深吸一口气,努力心平气和地问:“那你在哪儿烧饭?做盒饭起码得有炉灶吧,请问你要用手掌煎鱼吗?”

郑国强变了脸色,嘴巴张了几张都没开口。

陈凤霞接着步步逼问:“你是打算在那边重新租个房子?那边有带大灶的民房吗?你还是打算重新盖个厨房?人家让你盖吗?那边本来就有人摆摊子呀,那又不是大学的地盘,还用校领导批准吗?”

她让他想办法拿下学校食堂的窗口承包权,看中的难道仅仅是稳定的学生客流量吗?还有饭菜上哪儿烧的问题。

有了厨房,他们其他像是奶茶之类的生意也能搞起来。

结果这人好了,完全无所谓。

陈凤霞语气平静:“还是你打算在这边把饭菜做好了拖过去?你准备花三个小时还是四个小时骑着三轮车去做生意。我看你也不用做了,一天就花在骑三轮车上吧,正好锻炼身体。”

当是现在有电动三轮车吗?骑三轮车速度比自行车还慢啊。

她不看丈夫,声音慢条斯理:“好,我们再退一步,不卖快餐了。你就摆个摊子跟我家少年宫时一样卖小吃。先不说寿司这些你现在会不会做,不会也可以现学嘛。那我问你,你怎么把这些材料带上公交车?还是你准备再骑三轮车过去?”

眼看着丈夫的头越来越低,陈凤霞诡异的发现自己根本就懒得发火,她就是好笑:“你的会计课也不上了?”

她真的是懒得再说下去。

她算是彻底看清这个男人了。指望他拿个章程出来把生意做好,做梦!顾头不顾脚的东西。

明明都是摆在面前的问题,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还得她一桩桩地点出来。他一天天过的,是在做梦吗?

呵!领导批准他在门口做生意。叫人家用两句好话一忽悠,他是不是要飞上天了?

她不过问的话,他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这件事。等到生意做不下去,再两手一叉,活像受了天大委屈一样在旁边站着,傻眼看着她?

说什么呢?她什么都不想说了,完全没话要说!

郑国强脸色青青白白。

拧开的自来水哗哗直流。

流水声中,他咬紧了牙关:“我去医院门口卖盒饭,听说创卫已经检查完了。书我自己看,到时候我报名参加考试。”

陈凤霞鼻孔里发出一声嗯,算是不冷不淡地给了个回应。

先这样吧。

这人还晓得自己自学,也算是个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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