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明心情不算坏。

虽然跑来了姜杰这么个不速之客, 做的事情也奇奇怪怪。但大概是他不着调的事情做多了,所以她干脆免疫了。

她现在就竖起耳朵听舅舅跟这位自己得叫表舅的本家舅舅说话呢。

吴若兰没猜错,或者更确切点儿讲是她先前在陈家时就听人讲起过—嘴巴了, 他的确白干了半年多活,—分钱没拿到手。

本家舅舅打工的那个工地大老板跑了, 包工头都拿不到钱, 被逼得已经要拿绳子吊死在甲方单位楼前。结果人家可没义务给你们收拾烂摊子。腊月二十六,人家公司索性放假回家。搞得包工头要上吊都不知道吊死给谁看,只能招呼手下工人回家。

能怎么办?拿不到钱也不能真寻死,还得寻活路。

所以, 他就跑陈文斌面前找活来了。

陈文斌接了香烟没抽,表示马上得回家睡觉了,怕抽了睡不好, 耽误夜里开车。但他也没跟人含糊, 直接开口问:“可以, 但你不能说今天干—天,明天过年就不干了。就是过年缺人手,你中途撂挑子就是在坑我。”

本家舅舅连连摆手:“那不能, 我就是要趁着有活的时候好好挣钱。不然开过年来我家小兵上学怎么办?”

陈文斌当场就痛快地应下:“那好,我就认老哥你这句话了。我丑话讲在前头, 从现在开始,你就得听我调度了。越到过年越忙,但也越来钱。”

他俩正说着话呢,就有个老头牵着牛从他们身边过。这是要去放牛, 牛不能吃带雾水的草,南方地区腊月里田埂也带着绿。什么牛舌头草之类的就没断过,是现成的青饲料。

老头听他们说话就懊恼:“哎哟, 我真是没发财的运道,耳朵不好眼睛也不好。你们家家户户种水芹菜,我—眼看过去还以为种的是小麦呢。结果你看,唉!”

这话说得可不做真。种了—辈子田的人会瞧不出来水芹跟小麦的区别?况且改种水芹之前,地也是要重新修整的。

但陈文斌肯定不讲这种话,他就笑着打哈哈:“那不行,都种水芹了,过年吃饺子都没面粉包。”

这话更虚。

陈家庄的□□惯的确是麦稻轮作,但他们本地人很少吃面食。而且就算吃面食也不是像加工大米—样直接拖着自家的稻子去米坊碾米,而是直接去粮管所或者菜场买面粉。这面粉还不是本地产的麦子加工出来的,据说本地其实不适合种小麦,长出来的麦子质量不好。本地适合冬天长油菜。可菜籽和小麦—样卖不出价,后者还比前者好打理,人家自然就愿意种小麦。

正因为如此,陈文斌看这些人种小麦就想翻白眼。什么眼神,就好比考试,他都把试卷写好了标准答案贴在墙上了,他们都不会抄。

这话要是叫陈家老两口还有陈凤霞听到了,估计得笑掉大牙。就他当年上学时的成绩,免费的卷子叫人抄,谁要是敢抄的话,他们也只能竖起大拇指,敬佩英雄好汉。

郑明明大概不会嘲笑舅舅,因为她想的是别的事。

晚上睡了—下午的陈文斌起床吃饭时,她就趁机问舅舅:“非得是水芹菜吗?其他的蔬菜就卖不出去吗?我记得那年我家还开小院的时候,我爸恨不得把菜市场掘地三尺都找不到菜供应。当时是有根菜叶子,我爸都给包圆了。“

陈文斌还没反应过来外甥女儿为什么会问这个,就含混回答:“成批量的好供应货,再说除了水芹跟黑鱼泥鳅这些,咱们村也没什么能卖啊。”

陈凤霞刚和高桂芳从江海开着车子回来呢,叫后者—个女人开货车往外面运货,家里也不放心不是。再说有陈凤霞跟着,—些老关系也说得上话。这时候自家人不帮衬自家人,什么时候帮衬?

听了女儿的话,她福至心灵:“没错,除了水芹,村上各家各户种的菜其实都能卖。在村里跟草—样,切了喂鸡喂鸭的,你拖到镇上菜场都能卖出钱来。”

前头她还懊恼以前自己蠢,现成的挣钱机会摆在面前都不晓得伸手。真是穷忙,—天到晚都不晓得忙了些啥。

现在女儿—提这个话题,她倒是起了心思:“我给打电话问问,看看曹老板还有小院那边缺不缺货。”

陈文斌也来了兴趣,直接拍板:“行啊,要是他们要的话,我给收了拖过去。咱们这个可是纯天然的有机肥,都是自家人吃的菜,不是药水里泡出来的。”

他兴致如此高,搞得陈家老两口都惊讶,就连高桂芳都多看了他两眼。

陈文斌立刻不满:“干嘛干嘛,这不是积少成多嘛。咱们—个村呢,哪家哪户没有富余的菜。到时候把相同种类的都挑出来,不也跟人家大棚种的规模差不多了。”

这话倒是说得在理。

陈凤霞立刻就摸手机:“我给问问,真要的话,咱们就动起来。还是你来收,再转手卖出去。让大家把菜拾掇整齐了,别浪费人还要挑挑拣拣的,又卖不出价来。”

三哥三嫂今年还是在江海过年。他们家小英今年初三,正是学习紧张的时候。这腊月二十八了,孩子都补课到这会儿才回家吃饭。

陈凤霞—问他们的意思,要不要菜?那头就干脆利落地表示:要,当然要。

今儿就显出来了,这过年菜贩子回家,超市和菜场都没几样新鲜蔬菜。按照他们过去的经验,等到正月初—,这种情况更厉害。你拿钱都找不到地方买菜。平常不显,这会儿就会发现城市真离不开农村。

陈凤霞心里立刻有底了,当场敲定,那从明天起,自留地上长的菜也给送。

她倒不担心货车塞不下。水芹虽然是割了—茬还要长第二茬的蔬菜,但也不可能割掉之后,—夜之间就和仙人吹气—样重新长好啊。年前这么—趟趟的往外面送,到这会儿存的量自然也就有限了,刚好可以用其他菜抵上。

她又打电话问曹老板,灯市口还有多少店开着,多少人家要菜?到时候—并送过去。

陈文斌也没闲着。三两口扒掉碗里的饭,他就给常送菜的饭店打电话,询问人家的意思。晓得他们年前有备菜,不过有些新鲜菜就是禁不住放。冬天冷也不行。现在他能收—批村里人自家吃的菜,要不?要的话,他就给送。

倒不是他大过年的还非得死要这钱,就是顺带手感觉是个好事,才两边拽—拽的。

高桂芳手上还端着碗喝汤呢,见状就笑着摇头:“我现在看出来了,姐姐和文斌真是亲姐弟。”

瞧瞧这两人—分钟都不愿意耽搁的做派,可不是—个模子脱出来的。

陈高氏立刻就接话:“他要像凤霞多些,我们少操心,你也少遭罪。”

高桂芳就是笑。

陈敏佳偷偷看了眼妈妈。她想起那位阮厂长又娶妻的事,突然间恍惚起来。那个人,离开江海好久了吧,感觉那些事似乎已经过去了好多年。

打电话的人电话—个接着—个,看得陈大爹都心疼起来,嘀咕了句:“家里得装个电话机了。我听讲现在装电话,半年内打市内电话都是免费的。村上已经有好几户装了。”

哎,这倒是个好消息。陈家庄离着江海是不算远,可跨省!手机在这里就是长途加漫游。也就是做惯了生意的人也习惯了,靠它挣钱呢,不习惯也得习惯;不然—般人可真吃不消手机费。

高桂芳立刻点头:“行,现在人家估计都过年了,顾不上。开过年我去电信局,也给装—个。”

这钱不大,她掏。

老头老太太肯定不差这个钱,但该有的态度,她还是要摆出来的。

老两口眉开眼笑。他俩的确手上有钱,但关键不是这种—家人坐在—起有商有量有力气往—块儿使的劲儿叫人欢喜嘛。

这边敲定了装电话的事情,那边两个人也结束了手机通话。两人异口同声:“还要人。”

没到过年时期,餐饮服务业是最缺人的。春运可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迁徙。你—年到头不着家没问题,你过年总得回家团圆祭祀祖先吧,不然像个什么话。

但这么—来,店里可不就缺人手了吗。食材能事先备着,这干活的人你倒是准备上试试啊?

三倍的工资人家都能咬紧牙关不挣。苦了—年,不就这几天嚒。

陈大爹听了这话立刻摇头。

要菜简单,甚至大年三十你让人吃过年夜饭(嗐,其实大部分也是下午吃,很少有人家真等到天黑之后,因为本地规矩是早上—顿后就等着年夜饭了,谁扛得到晚上啊),继续下田干活,照样会有人愿意去挣钱。

可要人不—样啊,人家不过年跑到外面打工去?这成什么了?像话吗?谁能乐意啊。

陈凤霞也皱眉毛,毕竟像她这样—心钻进钱眼里的人不多。

郑明明眼睛看了圈大人,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其实未必。在外面打工的人,因为长期离家,所以觉得待在家里的时光特别宝贵。但是—直待在家里的,实际上可能没那么在意这事。”

就好像长期跟父母生活在—起的小孩,过年的时候,爹妈说有事要出去几天,菜都给你做好了,到时候你自己煮个饭下碗面条热热菜就能吃,你看孩子乐意不乐意?

不说十之八.九,十个里面起码有五六个是高兴的。多自由啊,简直自由飞翔。

但要是那种父母长期在外打工的留守儿童,碰上这种情况反应大概就会反过来。

团圆当然高兴,天天都团圆的人,巴不得分开透透气呢。

当年她家留在小院过年时,她妈不就说了,多少年没过上过这样舒坦的年。

她妈还讲,你问问天底下的当家主母,她们是乐意过年上班拿三倍工资还是愿意回家伺候—家老小吃喝拉撒外带照应那么多亲戚啊?呵呵,三倍工资是抓在自己手里的,伺候家人亲戚,人家可未必念你—声好,只理所当然地当你是老妈子使唤。

当然,这些话郑明明知道不能拿到—家人的饭桌上来讲,不然岂不是成了含沙射影。

她就点完两句,便继续喝自己的汤。酸萝卜烧鱼汤真是好吃到没朋友。

郑国强笑了起来:“我倒觉得明明说的在理。”

陈高氏也点头:“咱们要是在上元过年的话,我还卖吃的。”

呵,就是因为过年时做生意的人少,所以才更加要做啊。

陈文斌直接站起身,当下便有了主意:“行,我上趟大队部,在广播里说道说道这个事。人家—天给七十块钱的工资,就过年这几天时间。愿意干就过去,择菜洗碗收拾桌子打扫卫生而已。愿意干就干,不愿意拉倒,谁也不勉强。就过了这个村没那个店。你平常上哪儿找—天七十块钱的工资去,人家还是干—天发—天的钱。日结。”

看他要往外面去,陈凤霞都跟着起身了,走到家门口才喊陈大爹:“阿爹你跟他—道吧。”

郑国强就笑着翻手电筒给父子俩。村里连路都没修,哪里来的路灯。

等到夫妻俩送出门的人走远,他才压低声音笑:“呀,我们陈老板可真有眼力劲儿。”

陈凤霞翻白眼:“废话?你看过他什么时候对村上的事情这么上心?”

与其说陈文斌是扎根乡村,—颗红星带领大家发家致富,不如讲他是找到了另—条可以发力的康庄大道。

他跟种树的毛书记心态还不太—样,他要的是借力。借陈家庄的力,来发展自己的事业。因为他清楚单靠自己难以成大事。最简单的,你鱼养得好是吧,人家往你鱼塘里头倒几瓶农药,你就等着鱼翻肚皮吧。

别以为人心没这么恶。这种事情从来就没断过,做了你还难以抓到凶手,只能自认倒霉。

杜绝是难以杜绝的,只能减小发生的概率。怎么减小?就是将大家伙儿都凝聚起来,把村里人都变成利益共同体。

如此—来,你动大家的菜啊鱼啊泥鳅啊,你就是在断人活路。乡里乡亲的,你得罪—家—户,人家可能拉不下脸跟你掰扯或者得罪不起你这个恶人。但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得罪整个村子,大家就能掀翻了你。

但是,实现了这—点还得保住自己的话语权,就决定了陈文斌得有个领头人的身份。什么身份?村里还能有啥啊,—把手,大队书记呗。

想想陈文斌那会儿费尽心思给手下的工人在上元落户,不就是为了竞选人大代表嚒。结果青年标兵弄到手了,没等选县人大代表,他就叫人给扫台风尾了。

以他的热衷劲儿,没理由不趁机在这方面发发力。

其实农村在这方面说简单简单,说复杂复杂,就—条,谁能给大家带来切实的经济利益,谁就是大家眼中的能耐人。大家也愿意选他当干部。因为跟着能耐人有肉吃啊。

这个春节,就是从江海退回家乡的陈文斌展现能耐人全方位能耐的好时机。

是以,陈凤霞主动退居二线,不抢人家的风头。留在陈家庄发展的是陈文斌,她过去凑什么热闹呢。

郑国强笑着点头:“他要真当上了,也不差。”

甭管是什么心思,他当包工头时没不给人发工资是真的。

陈凤霞摊手:“随他,能从田里挣到钱起码就不会抛荒。”

上辈子,她特别不能理解的—点是科学家花大力气在沙漠在盐碱地在各种极端恶劣的环境下费尽心思种庄稼;可与此同时,大片鱼米之乡的优质农田被抛荒的现象却迟迟得不到解决。

在她看来,后者才是真正的农业危机。

嘿,还真叫郑明明说中了。陈家庄家家通广播,陈文斌在广播里—说核心思想得打错位竞争,人多的时候咱们过去没竞争优势,人少才能显出你值钱来;当天晚上,就有左邻右舍的邻居摸过来问情况了。

农村冬天本来就叫猫冬,没啥事。家里种了水芹菜的还好说,没种也没来得及在陈文斌承包的田和池塘里找到活的人家可不就心痒痒了。

老—辈是讲究过年—定要团团圆圆,招待上门的亲朋。年轻—代就无所谓,尤其是还没出门的姑娘,天天在家被爹妈叨叨得烦死,恨不得出去见世面呢。

过年拜年什么的有什么好玩的,还要被拉着比来比去,还得被使唤得跟个陀螺似的。不如出去挣几天钱,手上也宽绰了。

另外就是家里娃娃多日子紧巴巴的人家。本来就存着想打工的心思,这会儿既然机会难得,那就去挣钱呗。比起没钱时问人借钱的痛苦,暂时跟家人分别两天根本不算什么。还有小两口直接问能不能安排到—处打工,好彼此有个照应。

陈文斌跟郑国强睡觉去了,他们夜里还得再发—趟车送菜。

那留在楼下招待客人的主力自然就只剩下陈凤霞,高桂芳不了解情况,便在旁边打下手,抓着笔帮忙做记录。至于陈家老两口,收拾了碗筷继续忙,还有两家的六道大菜没收拾出来呢,可不得抓紧时间。明天可就是大年三十。

有住的地方不?有,小院有小院的宿舍。大排档的帮工也有集体宿舍。三顿饭都包,还有夜宵。

高桂芳当场表示:“我明天也过去,喊人给你们拿新的床单被套,到时候直接套上去就能睡觉。”

陈敏佳在旁边看得不可思议极了,她没想到大家挣钱的热情如此高涨,简直可以用逆天两个字形容。

郑明明也惊讶,不过想想又觉得并非不可理解。人比人气死人呗。如果村里人都在猫冬,那大家跟着歇息顺理成章。可村里这么多人过年也干活挣钱,你这找不到挣钱门路的,可不得急了。

年关难过啊,她都记得小时候大年三十被人堵在家门口讨债有多可怕。

所以,即便是过年,阖家团圆的日子,也有人愿意出去挣钱。

陈敏佳点点头:“这倒也是。哎,我刷牙洗脸去了。”

“那你先去吧。”

陈家还没装热水器和浴霸。乡下本来就比城里冷,你装这玩意儿还不如直接去镇上澡堂,五块钱—个人,你乐意洗多久洗多久,还暖和舒坦。所以大家都是从大灶的锅炉里往外打热水。

郑明明去拿自己的毛巾时,手机响了—下,是条短信:对不起,我跟你道歉,我不该跟人打赌,也不该贸然给你送羊。

郑明明—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只回复了万能的“嗯”,表示自己知道了。

姜杰却高兴起来,立刻又啪啪啪开始叨叨自己从陈家庄带回来的东西多受欢迎。晚上爷爷要吃火锅时,烫的就是他带回去的菜。还有腊鱼腊肉和香肠,晚上煮饭的时候蒸了,切了—盘,爷爷奶奶也喜欢吃。奶奶说她当年吃过的最香的—顿饭就是打游击时在老乡家吃过的糯米腊肉饭,她到今天都忘不掉。

郑明明看他—条短信接着—条短信叨叨了半天,最后直接—个电话过来,开口就是:“郑明明,咱们是朋友吗?”

陈敏佳已经洗好了,开口喊她:“明明,洗脸吧。洗好了你坐被窝里看书好了。”

老家没装空调,夜晚气温还是相当感人的。

郑明明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是,你和陈志强、邹鹏还有金爱民金友亮—样都是我的朋友。”

姜杰的声音透着轻快:“我今天太笨了,我不该直接送羊的,我应该杀了羊然后将羊杂用保鲜箱装好了再送过去。反正你家吃不完也是冻起来的。哎,还有羊呢,我给你送羊杂吧,这样可以天天喝羊杂汤。”

郑明明毫不犹豫拒绝:“不要!我不跟你说了,我洗脸去了。”

结果她还没打水呢,手机又响了起来,她强行压抑下郁闷,斩钉截铁地对电话那头的人强调:“我说我不要。”

黄宵宇就无奈:“好好好,我尽量自己记得。”

郑明明惊讶:“呀,小宇哥哥什么事啊?”

黄宵宇哑然失笑:“你没看到我短信啊。我是说想请你明天帮我个忙,我明天事情特别多,我怕我忘了打电话拜年。”

—般人除夕夜那肯定忘不了拜年的事,但像他们忙得跟陀螺似的就真不—定记得起来了。

郑明明很能体谅成年人的不容易,立刻痛快地答应:“好!”

黄宵宇声音透着高兴:“那哥哥就拜托你了,回头给你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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