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打雷不下雨。

在别的地方,人们充其量侧目看几眼,而河洛派就不一样了,人人都从原地蹦起来大,先确认一下自己完好无所,推门出去发现徒弟师父也完好无损,再架着法器从这个山头奔到那个山头,山腰奔山顶,准备查探下师兄弟是否还健在。

没多久众道士就发现了尚在冒烟的某处道观。

“看什么?都给我回去!”赤玄真人板着脸。

众人心里好奇,伸着脖子瞄,还磨磨蹭蹭的在道观周围绕三圈,实在发现不了什么,于是垂头丧气的走开了。

“掌门是不是在推演天机啊?”

“掌门飞升有望,推什么天机,想不开吗?没准是在试掌心雷的符箓吧!”

“话说这处道观是哪位同门的清修之地?”

十个河洛派的道士九个不知道,好容易冒出一个声音。

“好像是…飞青道人的?这位师兄最近收了个徒弟,那徒弟天赋不错,我也常见。只是他师父这个飞字辈的师兄,我半点印象也没有啊!”

“就是,你听说过吗?”

众道士齐刷刷的摇头。

道观残檐断壁下的陈禾忍不住笑了。

没有出声,却招来了长眉老道与天衍的恼怒一瞥。

陈禾哪里给他们面子,兴致勃勃的朝释沣使眼色:看吧,长眉老道差劲多了!人家浣剑尊者,伪装个身份有迹可循,最早能追溯到三百年前!

“都别说了!大概是掌门的秘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众道士恍然大悟,纷纷离去。

赤玄真人进来时脸都是黑的,莫名其妙背了个黑锅,抑郁难言。

长眉老道自觉理亏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转头斥责天衍真人:“不是说了,要你们小心?如何招来天雷?”

天衍真人没吭声。

那边陈禾对释沣说:“天道不允,难怪蛊王滕波会昏迷,我只想季弘曾经是谁,为何深恨于我,都有雷劫。”

天衍真人闻声大惊失色,本能的窜到另外一边。

在场四人默默看他:……

静悄悄,没有天雷。

寂静持续了一会,天衍真人尴尬的说:“原来,不是与我说,就不会有雷劫。”

赤玄真人瞪他一眼,长眉老道也是一脸的恨徒不成器。

——天道只不过是天地秩序,不生灵智,触犯了违反了都要倒霉,但是大家还可以避重就轻,绕着弯子达成目的嘛!

与其说河洛派最擅长算天机,不如说他们最擅长欺瞒天道。

没这手本事撑腰,十个河洛派也被天道记恨上了啊!大家还能安安稳稳过日子么?

面对师父师兄的谴责目光,天衍真人不得不抹了把汗,心里嘀咕这是事关陈禾,怪不了他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天道为天命秩序,然而世间有法可循,必有法可破。”

释沣一语既出,赤玄长眉都投来了赞赏目光:这才是我辈中人!

“咱们修行,欲飞升成仙,比凡人长生,本就是逆天而行。”长眉老道严肃的告诫小徒弟,“你怕天道,惧天谴,这可怎么行?修道之路,还要不要走了?”

天衍真人有苦说不出。

道理,他都懂!可是遇上陈禾,连天道都不正常了呀!

“谢师尊指点。”天衍真人心一横,把苦吞了,恭恭敬敬的稽首行礼。

“嗯。”长眉老道满意的捋捋胡须,他忽然想到一事,“等等,你曾说你南柯一梦,修至大乘期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

“轰!”

天雷横贯,房顶上又多了一个大洞。

眼看整座道观摇摇欲坠,就要倒塌。

释沣反应及时,已经将陈禾护在一边,天衍也跑得很快。

只剩下赤玄真人看着眉毛一缕焦黑飘落的长眉老道,原本黑透的脸出现要笑不笑的古怪神情。

“咳,人有失手,马有失蹄。”长眉老道镇定的解释,“老道错误的估计了天道对这件事的容忍程度。”

不过这么一来,天衍真人也不需要回答了!

雷劫都出现了,还不是最确凿的答案?

“哈哈,老道看徒弟的眼光不错!”长眉老道抚掌大笑。

赤玄真人若有所思的打量天衍,他另外一个师弟化神晋大乘时失败了,保住一条命已算不易,如此看来,数百年后他可能要将掌门之位传给这一位喽?

陈禾更是心中有数——称呼自己为魔头,为立场与自己相争,结仇的,肯定是说话好使的掌门长老这一流。

只是他仍想不明白,有长眉老道的旧交情在,他为什么会对河洛派翻脸相向?

“等等,你都已经到了…”

长眉老道怒视天衍,你都大乘期了,逆天而行的道理你还不懂?

天衍真人:……

刚才的苦真是白吞了!

“今日搅扰甚多,这便告辞,十数日后,请来豫州城,我等再议!“

“咦,释沣道友且慢——”长眉老道满眼不解,怎么说走就走?

“我已看得分明,我们随意谈论猜测,天道并无反应,若是有令徒在侧,这结果就难说了。”释沣回答。

“那…”

“我要与师弟商量一番,想个办法…绕过天道的感应。”

“好!那就拜托释沣道友了!”长眉老道瞅一眼天衍,发现后者眼神挣扎,一副想问也不敢问的模样,忍不住帮徒弟开口,“届时——”

“众位相助,释沣感激,必然给众位一个交代。”

“好说,道友请!”赤玄真人肃手送客。

待得天衍将人带出去,走得看不见后,赤玄真人才长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这血魔释沣,跟传言相差甚远。”

他师父哼了一声:“难道你还真相信聚合派的说辞?”

“这!无风不起浪,加上今年豫州魔道大乱,鬼冥尊者仓皇逃去了西域,血祸尊者之名,缠绕得都不是好词啊。”赤玄真人喟叹。

“他连魔修都不是,你担心什么?”长眉老道嗤笑。

“什么?”

赤玄真人震惊转头。

长眉老道狐疑的看一眼,半晌才长长的哦了一声:“你修为没有释沣深厚,没看出他的秘密。想当年血魔释沣初来黑渊谷时,大家本是兴致勃勃,想上去与这个传闻里弑师又屠尽同门的恶徒决一高下,结果…”

待见到释沣,看到对方的眼神,以及静如死水的模样,黑渊谷众人心都凉了半截。

“谷主与老道…以及另外几人,发现释沣竟不是魔修,实话说,真是颇为惊愕啊!”

魔修肆无忌惮,正道里充着面子,背后做些恶事的人也有,但如果一个人真的杀光了同门,又干掉了追杀他的‘正义之士’,还落下一个‘化血见骨’的奇功,说不是魔修,确实荒谬。

“北玄派覆灭之事必有蹊跷,这聚合派——”长眉老道皱皱眉,“以后少来往。”

“是。”赤玄真人也在犯疑,只怕聚合派当年不仅仅是充当了一个趁火打劫,索要宝藏的角色。他们当年作下的恶,可能比各大宗派私底下猜测的还要严重。

“还有那北玄密宝,若是陈禾没有戏耍老道,这宝藏其实不值什么。”

长眉将自己当初在豫州西城十三坊小院里看到的一盒子玉牌说了一遍,赤玄真人听得直揪心。

“当真若此?那这北玄派委实也太冤了!”

“老道料他日必定有人煽动修真界对付陈禾,北玄密宝就是最好做文章的东西,徒弟你可给我记好喽,这玩意不管值钱不值钱,都烫手!谁沾了谁倒霉!”

“师尊说的是!”

没人愿意承认北玄密宝一文不值,大家都会觉得是前一个获得宝藏的人,偷偷将它换了。

且不说这两师徒嘀咕半天,又指使天衍收拾了东西,半月之后师徒三人同行,优哉游哉的进了豫州城,就连远在京城的浣剑尊者诸人,也接到了一封请柬。

“豫州天翠园,赏一出好戏。”

***

天翠园是豫州教坊旁边的杂戏园子,也不是官办。哪个班子唱得好,就多登台几日,多赚一点钱,没角没好本子的,只好灰溜溜走人。

以前豫州陈郡守爱听云州那边的戏,上行下效,天翠园云州戏班子最多。

可是现在的李郡守爱听家乡的评弹,云州戏曲班子霎时就不好过了,撑了又撑,半年后竟然只剩下一个云州戏班子了!

这可不行!

没了官吏乡老的场场必到,总得留得住那些书生,员外老爷的心吧!角是现成的,这不就到处求戏本子呢。

可巧,前两天就给他们得了一本。

这年头的戏本子,说来说去都是才子佳人,可这本却大不一样,新意十足。

“释沣纸鹤传书说的,怎是这种地方?”赤玄真人皱眉。

出家道士逛戏园子,像话么?

“莫计较,他人侧目,就当是清风一阵,有何不可?”长眉老道淡然的丢给来招呼的跑堂一块碎银,换来了二楼单独临栏的一张桌子。

“再则,豫州城认识你我师徒的人,很多么?”

“……”

这话说得太有道理,赤玄与天衍都无法反驳。

上楼刚刚坐定,上好的雨前龙井刚来得及喝一口,天衍真人就差点喷出来。

他对面的师父师兄同时抬眼,往远处一看,与他们遥遥相对的二楼另外一桌,也是三个修士。

那个风采照人,手持泥金扇的公子哥,赤玄真人不认识!可是那个魁梧威严的汉子,他认识!魔道第一尊者裂天!

而裂天正在给对方倒茶。

天衍真人盯住的是一身紫衣,丰神俊朗不减的前世故人,詹元秋。

——这家伙这么早就投靠浣剑尊者了?

长眉老道眼睛瞪得溜圆,他的惊吓更大:这个疑似“浣剑尊者”的人,为什么与谷主年轻时如此相像?

河洛派师徒三人没遮掩自己,那边自然有所感觉,朝这边一看,顿时也吃惊。

六人众目相对,都在发愣。

赤玄真人还好一些,浣剑尊者三人完全不明白这有河洛派什么事!

要是翻脸动手,唔,两个魔尊,两个大乘期道长…还各自带着一个金丹期高阶,尚没化婴的后辈?这是不是太巧了点?

浣剑裂天看詹元秋,长眉赤玄看天衍。

——小徒弟/师弟,没准要看你的了!

前世的魔道第二高手与前世的正道魁首,瞬间坐立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咱们修行,欲飞升成仙,比凡人长生,本就是逆天而行。”长眉老道严肃的告诫小徒弟,“你怕天道,惧天谴,这可怎么行?修道之路,还要不要走了?”

↑翻译:咱们修炼呢,本来就是跟天道对着干,俗称作死,我们河洛派呢还要偷看天机,俗称作大死,怎样作了死偏偏就不死,这就是本事!徒弟,学着点!

长眉老道镇定的解释,“老道错误的估计了天道对这件事的容忍程度。”

↑翻译,长眉老道镇定的解释:这个,我错误的估计 了形势与敌我

****

“再则,豫州城认识你我师徒的人,很多么?”

“……”

这话说得太有道理,赤玄与天衍都无法反驳。

↑哈哈,这个就更明显了吧,师父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我真想写翻译后的句子……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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