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携带一条巨鱼的古荒修士,最值得惊讶的是什么地方?

那条鱼?

不,是那个装鱼的葫芦。

南鸿子吃惊的看着那个青色葫芦,他听释沣陈禾说起过南海的事,这只外表看起来只能灌进去一锅汤的大葫芦,里面装了一条吞海兽?

每个修士都有储物袋,但即使是储物法宝,也不能放活物。

可以放活物,而且是那么庞大的妖兽,就算妖兽会变大变小,储物法宝是不认的,只要进去,都得恢复原形,不然谁都能把东西变小了塞进储物袋,就不会出现下品储物袋空间不够用的情况了——这法宝,不,这肯定是仙器嘛!

杨心岳慢条斯理的将葫芦重新裹进毡袍里,斜背着时,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如果不用毡袍裹住,这堪比一个七岁小孩大小的葫芦,挂在身上,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人侧目。

如果这是仙器,修士能用来装东西已是勉强,障眼法都加不上去。

南鸿子不禁心生同情:鱼也不好养啊!

“每次吃得不少吧。”南鸿看着还在挣动的葫芦。

杨心岳不以为然:“不用吃东西,给它睡觉就行了。”

“……”

世道艰难,做一条鱼也不容易。

南鸿子把立场换到了那条鱼身上,又冒出了新的感慨。

约莫是他的眼神含义太明显,杨心岳不得不轻咳一下:“它爱吃的食物,已经随着古荒破碎而灭绝了,没处寻。连它的血脉眷属,都只剩下一支,还是古荒没有后来变异出的妖兽吞云鲸,吞云鲸只吃虾米。”

这是全都饿死了!

只有放下尊严连小虾都吞咽的那些家伙还生存着。

南鸿子咂咂嘴,对这世间循环肃然起敬。

杨心岳摁着葫芦,漫不经心的说:“你不用介意,小吞它闹腾一路了,并不是闻见你的羊肉汤。”

南鸿子低头看只剩下汤水的瓦罐,用筷子将羊腿骨捞出来。

“这可是洛阳羊肉汤,贫道曾经在洛阳一家羊肉铺子里学过多年。自从做了修士后,已不在意饮食,这道地的味道,在别的地方也没尝过,没想到——”

一朝身死尸解,做回凡人曲鸿时,只觉得再也没有比记忆最深处的洛阳羊肉汤,滋味更美的事了。

杨心岳随便看南鸿子几眼,就发现了端倪:“你是夺舍?”

南鸿子直言不讳:“本该寻一刚出生,或未出生就失了魂的夭折婴童,结果被耽搁了时间。发现这孩子时,他迷了路冻饿而死,我缺了先天之气,想飞升难矣。”

“是吗?”

杨心岳下意识的反问,随即察觉到南鸿子就是说说而已,他根本不为这种事操心,立刻转口道:“你是洛阳人?”

作为八千年前的南合宗宗主,洛阳襄阳对他都没区别。

但他神魂转生到此世,恰好是洛阳人。

只是离开家乡年岁还太小,洛阳有什么吃食,早已淡忘了,只记得罗家是花农,每年卖出去的牡丹足够一家十来口嚼用,只是好景不长,父亲迷上了骰子,欠了太多债,最后把几个孩子都卖了。

东海修士多半都是梁燕阁从各地找来,卖到东海南海去的。

杨心岳神魂转世的这人也不例外。

几百年过去,什么也找不到了,倒是免除了俗世牵扯。

“贫道正是出身洛阳,做修士前…咳,少时就是羊肉汤铺子里跑堂的。”南鸿子这话连释沣都没告诉。

世人只知晓南鸿子自行悟道的事迹,只知道他是前朝的将军。

但谁都不是生来就做将军的,释家在关中一代姓氏显赫,那是后来的事,早年他们在关东洛阳。再大的家族,也有十几门的穷亲戚。吃不上饭的那些,可不就得拉下面子出去找活计,总不能靠女眷做针线活养。

到了兵荒马乱的时候,朝廷征兵,挨家挨户的查户籍,扯了人就走。

随后在边疆打生打死多少年,戍边的将领死得比朝廷派得还快,有身份有家世的勋贵子弟都不敢往这走了,慢慢才熬出那么一个常胜将军的名头。

“是吗?你身上有杀伐之气,瞒不过我的眼睛。”杨心岳锐利的戳穿南鸿子的未尽之言,“据我所知,修真界数百年来没发生过什么大事。”

“杨宗主此言差矣,三百年前有改朝换代之祸,近日修真界乱局又起,眼见着便是一次席卷神州的灾劫,岂能说无事。”

杨心岳冷冷地说:“你杀过的人,成千上万…不,你见过数十万人的生死,这种杀伐之气,已经深入你的神魂。古荒破碎多年,如今修真界哪有这么多的修士?”

南鸿子一顿:“如此说来,宗主亦是?”

“古荒妖兽为患,生之不尽,灭之不绝,吾辈修士,岂有不杀戮加身的?”杨心岳确实因为南鸿子看起来,与古荒修士有些共同之处,这才愿意停下脚步,多说这些话。

“除了妖兽,还有神仙。”

南鸿子一语,令杨心岳骤然变色:“你——”

“古荒可不是妖兽撕碎的。”

南鸿子悠哉悠哉的将瓦罐捧起来,旁若无人的开始喝羊肉汤。

汤鲜味美,半晌他才满足的叹了口气:“瞧贫道都忘了,宗主在世的时候,古荒还没事呢!”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南鸿子这么给杨心岳难堪,后者面色铁青,却很沉得住气,既没有斥责,也没有辩驳。这让试图打探一位南合宗宗主为什么会沦落至此的某道士有些失望。

“我似乎记得如今世道的说法,道士是出家之人,不食荤腥?”杨心岳阴沉沉地说。

“哦!”

南鸿子用一种气活死人的语调,随意一挥手:“这道士我是随便做做的,没有证明出家人身份的东西,杨宗主大概不知道,这人间啊,和尚道士要度牒,才算真和尚真道士,其他都是假的,是骗钱的。”

“……”

南鸿子将瓦罐筷子一收,双手做枕靠在脑后,就这么就着墙根靠躺着,嘴里还念念有词:“贫道就不打搅宗主的要事了,风沙不改,羊肉没有,后会有期了。”

南海距离关外这么远,杨心岳一路而来,显然是有事。

不管什么事,南鸿子都不感兴趣。

——这位南合宗曾经的宗主,象征了天大的麻烦。

生前的,死后的,一堆又一堆。

结果杨心岳偏偏不走,端坐不动:“此地便是我要来的地方?”

南鸿子诧异的睁开眼,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遍:“这里?”

关外荒凉的一处废城,有什么能吸引杨心岳?还能有宝藏不成?

直到夕阳落下,废墟陷入一片漆黑时,杨心岳才慢吞吞的说:“八千年前,这里就是南合宗的驻地。”

“……”

南鸿子直觉对方在说假话,随即他想到了一件事,难道——

“这座城池,以及数十里外的荒原下方,有错综复杂的暗道,十分久远,不知何人所造,坚固异常,这就是南合宗遗留下来的?”

杨心岳眉头一皱:“如此说来,你也不是路过这里?”

数千年前的残迹已经沉入地底,这里一片荒芜,寻常人又怎会发现。

南鸿子尴尬的笑了两声,唯恐杨心岳说这里有宝藏,一个北玄密宝,折腾得他夺舍重来,飞升不成,再来一个,就真的要命了。

还好杨心岳只是看着熄灭的火堆出神,没有深究这个问题。

“名为南合宗,怕是在南边,这里是北——”南鸿子隐下话没细说,古荒破碎,留存的只不过是当年陆地的很小一部分,塞外苦寒之地,下面埋着的破败石道,竟然是上古修真大宗的遗址,这真是谁也想不到的事。

南合宗输了,门派废墟,一丁点东西都没有留存下来。

只剩下石道…

“至少还在,北玄派若有先辈出现,连故地都找不着!”南鸿子不以为然的说。

三千年前被破坏殆尽,某些人恨不得挖地三尺的找宝藏,山都能铲得平。

“哼。”这事杨心岳显然也听说了,对于老对头的下场,他只是冷冷一哼,没有说什么刻薄的话。

夕阳落下,黑夜里荒原尽头传来了马蹄声与人声。

一支过路的商队,正向着能遮蔽风沙的废墟从来,它曾经是一座高大的城池,至今残留的城墙仍是很多人会选择的歇息地。

“宗主请便,贫道还有钱,能过活,用不着与人打照面。”

南鸿子长声笑道,转眼就走得没影。

杨心岳不言不语,随意给自己施了个障眼法,寻了高处孤坐。

这时,他看见牵着马匹鱼贯进城的商队,举着的火把照亮了城墙残存的门洞上方,斑驳模糊的三个字:榆陵关。

****

河洛派。

烟雾消失殆尽,昏昏欲睡的道士们又一轮骤然惊醒。

“掌门,可有所获?”

“天机怎么说?”他们急切的凑到供桌前,对那位其名不扬的大乘修士十分好奇。

赤玄真人眼神发直,唬得几位长老以为他出了事,差点作法给掌门召回元神。

“看是看见了,但是这天机费解啊。”赤玄真人一脸纠结。

众道士齐声问:“怎么说?”

“…看见一锅热腾腾羊肉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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