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丫鬟细柳安慰道:“姑娘莫要生气,过几日左郎中府上的人便到了,姑娘当时漂漂亮亮,开开心心的去才是。”

不说还好,一说蒋俪便是一肚子气:“我就不明白了,我哪里不够好,左家人还这般不乐意。竟是认定了那个病歪歪的死秧子。”

细柳劝道:“左郎中是好人,自是信守承诺,想来只是看中对四姑娘的承诺才这般的,待姑娘嫁过去,自然会对姑娘好。”

“真是错把鱼目当珍珠!”蒋俪愤愤道。

三年前,左郎中在宫宴上救了蒋丹一命,回头就差了媒婆来向蒋丹提亲。二姨娘同蒋权说了许久的话,这嫁入左家的人选便从蒋丹变成了蒋俪。谁知那左郎中竟也是个实心眼儿的,知道了此事后竟是大怒,彼时庚帖已经交换了,生辰八字也合过了,倒也不好反悔。谁知左郎中又提了一个要求,每每想到此事蒋俪都恼怒不已,左郎中竟然向蒋权表明,愿意娶蒋丹为平妻。

姐妹共事一夫,传出去倒是一段佳话,只是蒋俪自来就是个度量狭小的,自然是不肯甘心接受这个结局。而蒋权也不愿意将两个女儿都放在左郎中府上。最令人吃惊的是蒋丹的,蒋权和蒋俪还未对她命令态度,蒋丹却主动拒绝了此种亲事。登时京中还传的沸沸扬扬了一阵,说是蒋府庶出的四小姐不识好歹,竟是连左郎中府上的平妻之位也看不上。事实上,以蒋丹的身份,能攀上左郎中府上已经是飞入枝头做凤凰,更何况是平妻。

蒋丹拒绝后,事情倒好办的多了。蒋素素在回府前一天已经过了及笄礼,紧接着只要等蒋俪及笄礼一过,就能开始操办与左郎中的亲事了。那一日左郎中也会亲自来观礼,本是一桩好事,可谁料到偏偏这个时候蒋俪这头起了折腾。

也不是为了其他,只是这几日往她院中送的胭脂水粉竟是无一不被蒋俪嫌弃的,二姨娘虽然只是一个姨娘,手上倒也有些闲钱,况且只有一个女儿,平日里自然是舍得。这些胭脂水粉无一不是京城中顶好铺子里出的好货,从前也用的好好地,蒋俪这时却不喜欢了。

其实也不是为了其他,这三年来蒋府只有蒋俪和蒋丹在,蒋丹自从换了亲事后变得更加自闭和拘谨,几乎从不出院子。蒋府里平日里与京中女儿家的应酬多是蒋俪在赴。这几年蒋俪俨然以蒋府嫡女自居。谁知蒋素素与蒋阮突然就回来了。蒋阮不必说了,摇身一变成了郡主,还有赵家护着。蒋素素本以为去了家庙中自然抬不起头来,谁知眼下却是一日出落的比一日更美。

有蒋阮和蒋素素珠玉在前,蒋俪引以为豪的容貌便成了一个笑话,自然是看什么都不对味。她攥紧了双拳:“及笄礼又何如?便是有了那两个在前头,众人都去看她们了,谁还看我?”

“姑娘切莫这么说。”细柳小声道:“大小姐如今是郡主,可伴君如伴虎,宫中多说多错,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二小姐更不必说了,便是过了三年,当初的事情大家还是有所耳闻,日后说亲还是很难。姑娘如今瞧着却是府里过的最自在的了,及笄礼一过,左郎中便要与您成亲。这婚事便是老爷也管不住的,您比大小姐和二小姐还要先出嫁呢,岂不是很好?”

蒋俪听了丫鬟这一番话,心中倒是慢慢平静下来:“你说得对,我有什么可担心的,至少,我嫁的夫君,比她们都要好!”

细柳又细细劝慰了一阵,蒋俪终于缓和了情绪,也不再乱发脾气摔胭脂了。

夜空如许,春日的深夜竟是黑沉的出奇,越发衬得漫天星子晶亮绚烂,几乎要从人的头顶上掉下来一般。

已是深夜时分,院中静谧一片,整个大锦朝的京城都陷入沉睡,蒋府里安静的出奇,地上落针可闻。

阮居里还静静点着一小盏灯,这灯火在夜色中如此微弱,几乎不能映得清楚书桌前的花窗。连翘有些心疼的递上一小杯蜜糖水:“姑娘要不歇会儿,奴婢替您守着,若是萧王爷到了,奴婢再将您叫醒。这都什么时辰了,姑娘仔细着身子。”

连翘心中暗骂,这萧王爷挑什么时辰不好,偏偏挑在夜里子时,蒋阮向来睡得早,这回早已昏昏欲睡,偏还守着这盏灯等着那人的到来。连翘瞧了瞧沙漏:“哎,已经快到子时了。”

蒋阮本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百无聊赖的看着面前的灯盏,听见连翘的话倒是有几分精神。萧韶堂堂一介王爷,倒不知眼下是何模样进了蒋府,难不成是翻墙?亦或是钻狗洞?一想到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在狗洞里灰头土脸,蒋阮忍不住“噗嗤”一笑。

“你很高兴?”清冷微哑的嗓音自耳边响起,同时传来的还有男子身上淡淡的青竹香气。蒋阮微微一惊,连翘已经“哎呀”一声叫了起来。

蒋阮心中虽然也被惊了一惊,却向来能装,面上竟是一点惊慌的神情也看不出来,只是上上下下的将萧韶打量了一番,眨了眨眼,有些失望道:“竟不是。”

“不是什么?”萧韶看了一眼连翘,连翘忙低着头退了出去。

蒋阮瞧着对面人,一身漆黑天香绢劲装,腰间一根金色蛮师纹犀带,勾勒出利落的身形,倒是比平日里瞧着更像个少年了。灯火之下,越发衬得萧韶五官柔和妍丽,一双漆黑的眸子竟比天上的漫天星子还要璀璨耀眼,含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薄唇紧抿,喉结微动。

自来灯下看美人,这青年灯下看,竟比百日里更加美貌。蒋阮心中道了一声妖孽便转开目光。还以为他会做什么采花贼打扮,至少夜探女子闺房,总会显得有些拘谨而畏缩。这萧韶却不似常人,大方坦荡的令人吃惊。况且自开头到现在,优雅不减一分,哪里像是来探秘的,分明就是来做客的。

萧韶看了看外面:“差不错了,走吧。”

蒋阮诧异的看着他:“就这么跟着你走过去?”

“不必。”萧韶说完便伸手拎起蒋阮的后衣领,不等蒋阮出声便跃出窗户。蒋阮惊了一惊,下意识的双手搂住萧韶的腰,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心中竟是十足紧张。这种紧张不同于平日里算计人,步步为营时的紧张。是一种单纯的,因为未知而感受到的紧张。仿佛赵眉还在时,蒋信之带她偷溜出府去看庙会,钻狗洞出去时怕被人发觉时而感到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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