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子府上,幕僚安静的退到一边,一句话也不敢说。本是万无一失的事情却不知怎地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麻烦,尤其是被人抓了个正着。那城守备又是出了名的刚直不阿,几乎是没有喊冤的机会。生了霉菌的陈粮无法运送到边关,这一部分便是输了,相当于满盘皆输。

宣离脸上表情此刻是十分难看,饶是他手下的人各个地方都安插的有,可城守备怎么会突然率兵前来,到现在他也没弄清楚。更不明白这个计划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才会让人钻了空子。如今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连兜网都不知如何兜起。

“殿下,是否想法子救夏俊和蒋超出来。”幕僚开口道:“眼下事情还牵扯到夏家,若是坐视不理,陛下定会重重处罚夏家,夏家如今对殿下还有用,不可轻易丢弃。”

夏家的私军都被当场逮住,已然是挣脱不开的事实。若是顺势发展下去,皇帝便会连夏家也一锅端了,如今他大业未成,还需要依靠夏家手里的力量,怎么能轻易地丢弃了这颗最重要的棋子?若是夏家因此折损了,不仅寒了那些跟在他身边的臣子,也让他自己损失了大半力量。夏家,不能不救。

幕僚见宣离没有说话,继续道:“如今只有想法子将原先的军饷运送回去,讨个法子说夏俊和蒋超烧的是陈粮,是在保护军饷。只要将事情圆一圆,做的干净些,也不是不行。”

宣离一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眸光一沉,道:“不。”

幕僚惊讶的看着他。

宣离冷笑一声:“若是我真的这么做了,就是正中了别人的下怀。你可以说夏俊是为了保护军饷,别人未必就不能说夏俊是想要调换出军饷中饱私囊。我看那背后之人,说不定待我刚想法子向父皇说明,他便有了其他的证据坐实夏俊调换军饷的罪名。介时父皇必然震怒万分,连我也一同怪罪下来。况且……”他想到了什么,可是没有说完。

幕僚跟着有些担忧,问道:“殿下这样做,可是打算不管夏俊和夏家的死活了?”

“弃军保帅。”宣离脸上划过一丝残忍:“如今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蒋阮放下手里的狼毫,一手清丽的簪花小篆写的秀气妩媚,坐在对面的紫衣青年终于忍不住问:“若是宣离想法子救他出来?夏家也并不能折损什么,还会对你怀恨在心。忙活一场,只是得了个这么结果而已。”他向来习惯用权术将所有人算计进去,如今还是第一次接受别人的安排摆布,甚至不知道这计划的每一环,只是依照蒋阮吩咐的去做,却仍是一头雾水,不清楚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与他们早已是死敌,谈怀恨不是多余?”蒋阮不紧不慢的将宣纸提起来,小幅度的晾着,道:“宣离为什么要救他?”

“夏家倒了,对宣离没有任何好处,他的大业还要靠夏家的扶持,这次若是夏家伤了,无异于断了他的左膀右臂,他怎么甘心?”

蒋阮看着齐风,忽而微微一笑:“是么,齐公子,我与你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齐风被她的动作弄得微微一怔。

“就赌,宣离一定不会出手救夏家。”蒋阮道。

“怎么会?”齐风惊讶。

“失了夏家,他损失的不过是一个左膀右臂,救了夏家,他却可能就此终止他的大业。”蒋阮淡淡道:“宣离此人性情多疑,有这样一个可以救夏家的机会,他反而会迟疑,认为我们在背后挖了个坑请君入瓮,越是迟疑,越是不敢轻易做决定。”

“可那也只是怀疑而已,他不会连试探都不敢。”齐风虽然惊异蒋阮对宣离心思的熟悉,仍然坚持道。

“他自然是不敢的。”蒋阮突然笑了起来,转头看向齐风,眸光美丽而充满深意:“你可知那八百车军饷现在在何处?”

齐风听她这么问,便摇了摇头。锦衣卫如今连他这个军师的话都抛在脑后,一心一意的跟着蒋阮做事。譬如昨晚蒋阮让锦二挑暗卫混入夏俊带着的人马中,趁乱挑起人马同官差的冲突,可是一点也没有让他事先知道。若是齐风早些知道蒋阮是存着这个打算,大约也是会阻止的。他习惯于做完全的考虑,蒋阮的计划虽然一环扣一环,冒的风险却太大了。便是想出这主意的胆大,事后齐风想起来也只觉得触目惊心。如今她又问那八百车军饷现在在何处,齐风更是一头雾水。说实话,他也很怀疑,八百车军饷不是个小数目,宣离不可能这么快就把它们运出京城,至于别的地方,京城就这么大,若是真心要查,查到也是迟早的事情,宣离会那么蠢留在手里做把柄?

“八百车军饷不是小数目,”蒋阮淡淡道:“宣离早在许久之前,就在京城里挖了一条密道,这密道通向京城外几百里处,那里有一个宣离自己安排的驿站,帮助他把所有的物资运向别的地方。若我没有猜错,这批军饷眼下就在密道中。”

齐风一下子站起身来,难掩眸中的惊讶:“你说什么?”

宣离城外的驿站他是知道的,锦衣卫早在几年前就查到了这一处地方,可是密道之事却是闻所未闻,蒋阮说的如此斩钉截铁,登时就让齐风心中惊疑不已。他紧紧盯着蒋阮:“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的事,你若是不相信,大可让你自己信任的人去查一查。”蒋阮道。

“你怎么知道此事的?”齐风不依不饶问道:“锦衣卫百丈楼都没有查出来的事情,三嫂,你莫要骗我,你和宣离究竟是什么关系?若真的有密道,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露出一丝马脚?宣离就算掩饰的再好,也不可能不露一丝痕迹。”

“不露一丝痕迹,那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用过这个密道。”比起齐风的紧张,蒋阮却是十足的淡定,甚至可以称得上悠然。她笑容清浅,说的话却字字句句都如重锤一般击打在齐风心上。她道:“密道是许多年前就有的,不过当初是京中富商遗留下来的矿道,宣离知道了此处之后,将密道扩大到京城之外,这密道他从未用过,本就是未雨绸缪之物。只等着有一日襄助大业时可以派上用场,如今却是提前用着了。”蒋阮似笑非笑的看着齐风:“至于你说的我为何会知道此事?恕我无法告诉你,不过齐公子,你大可以放心,眼下我既是入了锦英王府的门,我在一日,这锦英王府我便护着,不会做出伤害王府的事情,我既然与你主子是一边的,你又何必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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