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闹到皇帝那里,连太后也被惊动,得到消息后匆匆赶来。

扶着张嬷嬷的手,才刚进营帐,太后就看见乌鸦鸦的一群人头,裴元歌和叶问卿两人跪在前头,裴元歌满面委屈,贝齿咬唇,欲语还休;叶问卿则是满脸泪痕,捂着半边脸哭哭啼啼。

太后脸色微沉,跟皇帝打了声招呼,望向两人。

“太后娘娘,裴元歌她敢打我,您瞧瞧我的脸,到现在红印子还没消呢!好说歹说,我也是您的侄孙女,是叶国公府的嫡小姐,裴元歌她仗着您的宠爱,这么不把叶家,不把叶国公府放在眼里。太后娘娘,您要为我做主啊!”知道太后偏疼裴元歌,叶问卿见太后进来,便先发制人,扑上来哭诉道,把红肿着的半边脸露给太后看,更是口口声声说着叶家和叶国公府,想要激起太后同仇敌忾之心。

裴元歌也一反常态,不复昔日的沉静,委屈地道:“太后娘娘,若是别的事情,小女焉敢冒犯叶小姐?实在是叶小姐欺人太甚,辱及小女及家姐的名声,连带裴府也跟着蒙尘。小女实在……。”

说着,掩袖低泣,模样楚楚可怜。

“到底是怎么回事?”见状,太后神色越发不悦。

宇泓墨适时开口:“皇祖母,事情是这样的……。”说着,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

听说事情还牵扯到李纤柔,赵月燕更提及李纤雨和宇泓哲的旧事,太后悄悄看了皇帝一眼,果然见皇帝神色不悦,显然又记起了临江仙的风流帐,不由得心中暗恨。待到听到后面叶问卿说到裴元舞的事情,更当众侮辱裴元歌,一贯的沉稳雍容,已经难以掩饰太后心中的怒气,神色带了三分恼恨。

这个叶问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看到太后的眼神,叶问卿微微瑟缩,随即又强撑着道:“我又没有说错,睡觉裴元舞做出这种事情来!”

“胡闹!”太后怒声呵斥道,“且不说裴大小姐的事情,单你方才的话,哪里是闺中女儿家该说的?好好的女儿家,即使真听到这些话,也该捂住耳朵,从脑海里忘了这些,居然还当众宣扬,你——”太后气得浑身颤抖,这事情要传扬出去,别人会怎么想叶国公府的教养?

真是蠢笨如猪!而且,居然还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毁掉了裴元歌的清名。

明明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裴元歌是她的人,是她给皇帝安排的人,叶问卿居然还做这种事情,如果真的毁了裴元歌的清名,导致裴元歌无法入宫,谁给她变出这么个能抓住皇帝心思又玲珑剔透的棋子来?难怪素来沉稳的裴元歌会动手打人,还把事情闹到皇帝这里来!

好端端的,那个女子愿意被扣上这样的污名?

“太后娘娘,您素来知道小女的为人,昨晚的事情,小女也就咽下了,毕竟叶小姐只是失手,但今天叶小姐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说,小女若不求个公道,任由流言四起,以后要如何立足?这才不得已,想要到皇上和太后跟前分辨是非。我家大姐姐明明就是身体不适,也曾经禀告过太后娘娘,这才离开围场先回府,怎么竟会传得这么离谱?”裴元歌泪眼朦胧地道,如烟如雾,煞是楚楚可怜。

太后点点头,心中忽然猛地一凛。

裴元舞的事情是她算计安排的,从头到尾,都是她的人手在操控,应该很隐秘才对,怎么会让叶问卿这个丫头知道?若说叶问卿无意中听到,那显然是这件事被叶氏的人打听到消息……她身边还有叶氏的耳目?被裴元歌的话语勾起了昨晚的回忆,太后心中反而更加疑心起来。

昨晚推裴元歌,害得她摔倒,今天又当众想往裴元歌身上泼污水,叶问卿为什么总是针对裴元歌?

昨晚叶问卿还提到了废后……。

先前玉清的事情,表明叶氏已经将重心慢慢转移到了废后身上,为了不被废后架空,成为傀儡,再加上废后自寻死路,谋害赵婕妤和龙裔,太后这才顺势除掉了废后这个心腹大患。这之后,叶氏果然消停了些,对她也终于尽心尽力起来,难道说这一切只是表面?叶氏里其实还有很多人在为废后的事情记恨,不好对她这个太后发作,所以就将矛头转向裴元歌,想替废后报仇?

毕竟,叶问卿是叶国公府的嫡小姐,若不是有人纵容,怎么会一再地真对裴元歌?

因为废后的事情,太后对叶氏本就诸多不满,如今更增疑心,只是脸上未曾表现出来。

“胡闹,简直是胡闹!”就在这时,皇帝忽然发作,一拍桌子,怒喝道,“到底是谁传的这种话?裴大小姐的事情朕不知道,可这事儿怎么连朕也被编排进去了?到底是谁造的谣?叶问卿你给朕说,这件事朕非要追究到底不可!”

“哀家也在奇怪,明明元舞那孩子是身体不适,这才向哀家告了假,哀家派人护送她先回府去了,怎么会传出这么离谱的谣言?问卿,你这丫头是从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见皇帝震怒的模样,太后心中一震,忽然间明白过来,皇帝震怒的原因恐怕跟她相同。

裴元舞的事情如此隐秘,为何叶问卿会知道?只怕皇帝也疑心叶氏在他身边安排了眼线。

这种事情,素来最为帝王忌讳,皇帝要真起了这样的心思,恐怕对叶氏会更加不满。因此太后忙用言语暗示,同时不住地向叶问卿递眼色。

叶问卿总算还没笨到家,见状咬唇道:“小女……小女也只是无意中听人说起,也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荒谬,简直是荒谬!连话都不知道是谁说的,就当做正经事宣扬,还以此来污蔑裴四小姐和裴大小姐,这还有没有点规矩了?”皇帝怒声喝道,怒气难平,冷声道,“哼,裴尚书那个脾气,又是个爱女如命的,上次为了镇国候府的事情,直说要血溅御书房,连朕也拿他没办法。现在叶问卿你倒好,一下子把他两个女儿都得罪了,等裴尚书砸到叶国公府上,自己惹的祸自己收拾,谁也别来找朕诉苦!”

裴元歌心中一动,迅速地抬眸往皇帝那边看去,正迎上皇帝幽深的眼眸。

皇帝这话的意思……。不会是在暗示她,可以让父亲去砸叶国公府吧?皇帝是想借这个机会,继续煞叶国公府的颜面?毕竟现在叶国公府正值多事之秋,未必敢轻举妄动。但是物极必反,皇帝难道就不怕,真的把叶国公府逼急了,狗急跳墙吗?裴元歌想着,心中有些疑惑,不觉地在眼眸中流露出分毫。

却见皇帝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裴元歌心中大惊,猛地垂眸,暗中紧张地思索着。她之所以要把事情闹大,一来是叶问卿当众这样说,如果不分辨清楚,往后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流言蜚语;二来则是有些奇怪叶问卿会知道裴元舞的事情,想趁着太后正多疑敏感的时候,让她和叶氏之间生出嫌隙……。等等,生嫌隙?难道说,皇帝真正的用意,不只是借此事打压叶氏,更是要借此事,让太后和叶氏离心离德?

叶氏原本就不是一条心,有支持太后的,也有支持皇后的,而且,后者为多。

现在皇后虽然被废,表面看起来,叶氏只有支持太后一条路,但是原本支持皇后的人,对于废后这件事难免会心怀不满,尤其,废后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她裴元歌,而众所周知,她裴元歌则是太后的人,这会让原本就支持皇后的一派怀疑皇后被废,会不会是太后一手策划的。

如果说,在这时候,父亲因为她去砸了叶国公府,在皇帝暗中默许的情况下,绝不会重责父亲。这种情形在叶氏看来,则会觉得,因为她裴元歌的缘故,裴府已经能够欺到叶氏头上,对她的不满会更深。同样的,在所有人眼里,她和太后是绑在一起的,对她不满的同时,也会加深对太后的不满。而太后如果察觉到这种情况,也会对叶氏更加疑心……。

这简直就是先前挑拨皇后和太后的翻版,只不过,战场从后宫转移到了前朝。

看起来,皇帝已经有心要对叶氏开刀了……

想到这里,裴元歌拿定主意,也微微地朝着皇帝点了点头。

皇帝眼眸中掠过一抹浅浅的笑意,随即消逝。

裴元歌和皇帝这番暗中交流,谁也没有注意到,只有宇泓墨对元歌的事情最为关注,因此对裴元舞的事情也了若指掌,听太后和皇帝的话,就隐约猜出事情大概,再加上皇帝突然震怒,便多了个心眼,仔细注意了皇帝的神态,这才捕捉到两人的眼神交流,顿时也得到了皇帝要对叶氏动手的讯号,脑筋顿时也转动起来。

忽然间,宇泓墨的眸光掠过李明昊,心中闪过一念。

对他来说。李明昊对元歌纠缠不休,实在太讨厌了。不过李明昊现在正得父皇看重,他不还要动手。如果说父皇要对叶氏动手的话,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想办法把李明昊推到叶氏的阵营中,接着父皇铲除叶氏的机会,顺便把李明昊清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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