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雁听着庄仕洋在身后的咆哮,唇边逸出一抹冷笑,没有人可以操纵她的人生,养育之恩的一条命,上辈子已经还给庄仕洋了,这辈子,他休想再毁了自己。

却说寒雁永不为妾的誓言,隔天就传遍了京城,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有的人觉得她这番做法实在不合礼数,身为女子却心胸狭窄,实在是恶女的典范。有的人却佩服她的勇气,觉得这样的女子大胆勇敢,实在是难得。不管外头是怎样的风言风语,当事人却毫不在意。

冰冷的祠堂,寒雁跪在地上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庄仕洋似乎是忘了她,没有人来送饭,汲蓝和姝红,陈妈妈也不见踪影,想必是被周氏关起来了。

这一次她几乎是明着与庄仕洋反抗,这样的惩罚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心中越发的对庄仕洋失望,对自己的亲身女儿尚且如此,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或者……想到那个猜测,心中只觉苦涩。

好在跟着柴静习武,虽说功夫并没有什么长进,这幅身子倒比以前结实了,是以眼下只是有些虚弱不适,若换做上一世,怕早就昏迷不醒了。

月光透过天窗照射进屋子,寒雁腹中饥饿难耐,整整一天一夜未曾吃东西,便是对待牢犯也不至于此。偏祠堂门还这样紧锁着,想从里面打开都不成。寒雁站起来神来,走到供奉神像的案桌前,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从摆好的供果中挑选了几个完好的果子啃了起来。那果子其实放的时间有些久了,干瘪瘦弱,食之无味。寒雁正握住一个果子啃得毫无形象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怎么吃的这般猴急?”

本来就担心此番举动惹怒了神佛,心虚不已,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寒雁差点一口气没呼过来,“咳咳咳”竟是呛住了喉咙,捂住脖子干咳起来。

那人叹息一声,走了过来,冰凉修长的手扶住寒雁,一只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轻声道:“慢点。”

正是寒冬腊月,身后人呼出的热气喷在寒雁耳边,寒雁的耳朵瞬间红了,扭着身子挣开,后退两步,看着不请自来的某人,语气不善道:“不知王爷几时有了特别的爱好,竟做起了梁上君子。”

这祠堂里没别的出口,只有头顶上一个天窗,傅云夕想必是从天窗上进来的,思及此,寒雁忍不住扶额,这庄府上的侍卫平日里都是吃白饭的么,这么一个身穿白衣的大活人进了府也毫无知觉,日后府里的安全真是令人堪忧啊。

傅云夕见她傻傻站在原地,不知想什么想的出神,一挑眉,道:“本王只是来雪中送炭而已。”

寒雁回过神,下意识的反问:“送什么炭?”

却见傅云夕变戏法一般的突然从背后拿出一个布袋,走到供桌前放下,刚一打开,顿时便传来一阵美味的香味。

竟是一袋精致的糕点!

寒雁呆了一呆,问:“给我的?”

傅云夕作势要收起来:“不要就拿走。”

寒雁连忙一把按住他的手,指尖相碰的瞬间触了电一般缩回来,低头想了想,猛地抬起头冲傅云夕笑眯眯道:“如此,多谢王爷了。”便伸手抓了一块放进嘴里。

她本来就饿的要命,傅云夕送来的糕点也不知道是哪家酒楼做的,甜而不腻,味道竟是出奇的好。心下欢喜,动作更是粗鲁的可爱,鼓着腮帮子对傅云夕道:“这是哪家的厨子,手艺真不错。”

傅云夕淡淡道:“若喜欢,日后再送你一些便是。”心中却道,皇上花重金请来的御厨,一天只一小碟的供应,宫里的皇后还未享用,便先给了这丫头尝鲜,难得她识货。

寒雁摸了摸鼻子,讪讪到:“那多不好意思。”

傅云夕只觉有趣,平日里见寒雁,十次有九次都是她在算计别人的时候,摆着一副攻击的姿态,却极少见她露出小女儿家的一面,眼下不加掩饰的吃相,倒是有几分难得的孩子气。忍不住就摸了摸她的头。

寒雁的脑袋被那只冰凉的手掌蹂躏着,忙着吃东西的时候瞪了罪魁祸首一眼,这家伙干嘛露出逗小动物的表情,好像自己真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真是别扭。傅云夕收回手,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道:“你向卫如风发誓,今生永不为妾?”

寒雁喉咙一梗,咽下最后一口糕饼,“嗯”了一声,动作却渐渐慢了下来,卫如风和周氏两姐妹果然不负众望,这么快就将自己的话传了出去,怕是京城又是一通留言,日后若是大家公子提亲,必定会绕过自己这个妒妇。

“为何?”傅云夕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便是随意的姿态,由他做出来,却也十分赏心悦目,仿佛月下的谪仙踏风而来,飘落在这寒凉的祠堂,与画中人无二。

寒雁拿着一个糕饼,却并不放在嘴里,看着他道:“王爷也觉得我是妒妇?”

傅云夕却不回答她的话,反而问:“若是没有那样的男子,你便终生不嫁?”

寒雁点点头。

“为何?”他又问。

“朝东暮还西,欢行白日心。寻常男子便是负心薄幸,几人能几十年如一日。”她叹了口气:“若能求一人白头相守,自然是好的,若求不得,也是命。只是身处宅门当中,男子只闻佳人笑语,不见旧人垂泪。妾室之争从来就是一场无休止的战争,我只是不愿意自己在这场战争中丢了性命,更不愿意赢了战争后,丢了自己。”

傅云夕忍不住细细打量起面前的小姑娘,寒雁就像是一个宝藏,每一次都能带给他惊讶。她有着超乎年龄的世故,这世故却不令人讨厌,就像是历经了世间一切凄凉惨淡之事,看透一切的淡然,令人忍不住心疼。就在刚才的那一番话,她一介十三岁的小姑娘,说的却像是亲身经历一般,且不说她话里的内容,单是那份坚决,又有几人能做到。

半晌,他道:“你可曾有心上人?”

寒雁愣了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心上人……自己上一世痴恋卫如风,这一世却对他鄙视又冷淡,便是心上人,如今也不在心头了吧。遂摇摇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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