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树增迎上前, “林小姐,你中午休息了?”

两人再次相见,竟然没有陌生感, 像老熟人,高树增看了一眼四周, “你的学校真大,我不知道你是那个班级, 问一个女学生,正好她跟你是一个班的, 我求她进去找你。”

秋季, 正午的太阳温暖不浓烈,淡淡的光透过树叶落在女孩脸上,女孩微眯眼, 吃惊的样子, “高先生,我没想到你能来学校找我,我们学校有几百个学生,你要不是碰巧遇见我的同学,问对了人,白跑一趟。”

高树增的笑容像春风和煦, “我不来找你,等你去找我, 我怕等到头发白了, 也等不到人。”

女孩微微笑着,“也许等不了那么久,我们就遇见了。”

她没想过找他,两人不过萍水相逢, 没什么太深的交情。

高树增进校园时,找个树荫的地方等,这里正好有个板报,无意中看见那个小方块短文,指着问;“这是林小姐写的?”

林沉畹不好意思,“嗯!我同学负责创办学校女刊,她说让我随便写点什么,我支持她一下,高先生见笑了。”

她没来时,他仔细看了两遍,文笔细腻,读着很舒服,由衷地说;“很好,写得很好。”

林沉畹记得他给的纸条上写的,他在新生活杂志任副主编,“高先生的工作很忙吧!我以为早忘了我。”

林沉畹回来后,七七八八的事,把火车站偶遇的男子差不多忘了,看见他瞬间想起桐里那短暂的平静的日子。

“林小姐把我忘了才是真的。”

高树增不无怨言。

“哪里,高先生帮过我。”

林沉畹把碎发别在耳后,小小尴尬一下。

高树增笑意温厚,“小事不值一提,林小姐陪我在你们学校里走走。”

两人沿着林荫道往学校深处走,校园的草坪已微微泛黄,中午温度升高,高树增走热了,脱掉上衣,跨在手臂上,两人边走边闲聊着,刚才等候林沉畹的时候,高树增产生了一个想法,“林小姐文笔很好,愿不愿意给我杂志投稿。”

林沉畹当即摇头,“高先生的杂志是有名的刊物,我那点墨水难登大雅之堂。”

“林小姐不要妄自菲薄,我看林小姐很有文采,我们杂志现在想刊登一些

女作家的文章,鼓励女子进步,走出家门,投身社会,男女平等,我们在国外,很尊重妇女,国人观念刚开始觉醒,引导广大妇女投身到社会工作中来,为社会服务,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高树增留过洋,接受国外一些思想,堂而皇之的大道理,很有说服力,听他讲尊重妇女,林沉畹很钦佩他。

试探地问;“不知道写什么内容的文章。”

看她有意应允,高树增脸上显出高兴,“不拘泥于形式,比如写小块文章,或者长短篇小说。”

“那我试试,写好了拿给你看行不行。”

“就这么说定了,林小姐,我们杂志社缺女姓作者,我这一趟没有白来,收获很大。”

校园面积很大,中午休息,林荫道上来来往往的师生,有认识的同学跟林沉畹打招呼,刻意看看她身旁的风度翩翩的男子,异样的眼神。

高树增态度磊落,倒不怕被人看,林沉畹却觉得不自在,正好两人走到学校后门,林沉畹问;“高先生吃午饭了吗?”

“没吃,你学校里有食堂吗?去你学校食堂随便吃一口。”

学校有个小食堂,由于饭菜价钱贵,师生一般不去食堂吃,学生早晨从家里带饭,学校附近有许多特色小吃,经济实惠。

两人如果去食堂吃,学校不少人都认识林督军的侄女,高树增不在乎,这里没有他认识的人,他刚来琛州,对那里都不熟悉,也没有几个相熟的人,林沉畹是他来琛州后第一个认识的。

出学校后门有许多小饭馆,高树增选择中午这个时间过来,也许他只是考虑林沉畹课间休息,但林沉畹出于礼貌请他吃饭,于是指着后门说;“从这个门出去,一条街都是饭馆,有的小饭馆味道还不错,我请高先生一顿便餐,下午上课之前赶回来还来得及。”

“我对这里不熟,客随主便。”

高树增没有谦让,倒是很好说话,也不挑吃的,林沉畹领着他出了后门,沿着小街,来到一家高家老铺门前,“这里的冰糖肘子很好吃。”

两人走进小饭馆,饭馆不大,摆了几张桌子,中午有两桌学生吃饭,都是育德中学的学生,林沉畹平常带饭上学,今天的饭盒没吃,放在教室里。

小饭馆是夫妻俩开的,饭馆掌柜的中年男人胖胖的很有喜感,热情招呼二人,“这位女学生好像来过?”

林沉畹笑说;“掌柜的好记性。”

“学生跟老师一块吃饭,看来师生关系很好,这位老师平易近人,是个好老师。”

有喜感的掌柜搭眼便判断出这一对男女乃师生关系。

林沉畹看看高树增,没否认,“算是吧!高老师!”

好像称呼一声高老师顺理成章。

高树增轻咳了一声,妆模作样,“嗯!林同学,点菜。”

林沉畹来吃过几次,直接点了几样小饭馆的特色菜冰糖肘子,又点了两个毛菜。

冰糖肘子上来,用一个白底蓝花的搪瓷盆装,色泽红亮。

高树增尝了一口,“味道不错,肉酥烂,卤汁如胶。”

看着对面的林沉畹泡汤汁就着肘子肉,埋头扒拉一碗白米饭,腮帮子鼓鼓的,高树增食欲大增,也泡汤汁就着肘子肉吃了一碗白米饭,回头招呼,“掌柜的,再来一碗饭。”

里面有一桌坐着三个学生,二男一女,背对着她坐的一个男生,几次回头朝她们这桌看,林沉畹觉得面熟,同一学校的有许多人,在校园里经常遇见,叫不上名字。

那个男生的眼神令她不舒服,等他再回头看时,林沉畹瞪眼瞅着他,那个男生尴尬地转过头,再也没回头看。

那三个学生先吃完,付了饭钱,往外走,经过她们这桌,那个男生特意朝高树增看,神情龌龊,很讨人厌,林沉畹悄悄伸出一条腿,那个男生只顾盯着高树增看,没留意脚下,绊了一跤,差点跌倒,林沉畹收回腿,若无其事地说了句,“对不起。”

那个男生羞恼,怒瞪着她,却没敢说什么。

这三个学生走出门,高树增忍不住笑,林沉畹也笑了。

两人吃完,饭钱高树增掏的,走出饭馆,林沉畹不想跟高树增在校园里再走一圈,便站住,“我要上课了。”

高树增说;“你稿子写好,拿给我,不急,你写完送我杂志社,离你学校不远,你能找到吗?”

林沉畹点点头,“能找得到。”又踌躇一下,“我没往杂志社投过稿子,我能行吗?”

高树增鼓励她,“我看了你校刊文章,没问题,我可以帮你,我们杂志社约稿的几位女作家,家庭靠稿费收入维持生计,当然,六小姐不缺钱,写字也是一种谋生手段,女子自强自立不是一句空话。”

林沉畹经他一说,有了信心,“我试试,我会努力的,我不是什么有钱人,我希望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

“你这个想法很好,你的文章可以鼓励很多女性,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这位高先生思想开化,尊重女性,林沉畹对他好感增加。

两人分手后,林沉畹从后门进学校,往回走,老远看见操场上站着两个人,林沉畹认出其中一个是陈蓉,另一个就是刚才在饭馆里盯着他们看的那个男生。

难怪觉得面熟,原来这个男生跟方崇文和陈蓉都是一个班级的,他认识林沉畹,林沉畹一时没想起他。

林沉畹经过二人身边,陈蓉一脸蔑视,她佯作视而不见,没理会二人,径直走,前世她跟陈道笙妹妹的关系不是很好,陈蓉因为方崇文和白妤薇的关系,对她不待见。

放学后,国文老师沈彦今天有事,先走了,告诉林沉畹课不补了,林沉畹跟唐昀玉一起走,两人走出学校大门,督军府的汽车等在门口,林沉畹说;“我让汽车送你回家。”

“我坐电车回去。”

电车在学校有一站,唐昀玉每天上学放学乘电车回家。

二人在学校门口分手,副官程东林坐在车里跟司机刘师傅说话,有个报童站在学校门口卖报纸杂志,林沉畹走过去,问;“有新生活杂志吗?”

报童是个八九岁的男孩,童稚的声音,“有。”

林沉畹接过杂志,付了钱,剩钱没要,拿着杂志往汽车方向走,小男孩在身后说;“谢谢姐姐。”

坐车上,她翻了翻手里的新生活杂志,杂志里刊登有一位她喜欢的女作家长篇小说连载。

回家吃完晚饭,她捧着这本杂志看这位喜欢的女作家的长篇小说,这是以女性视角写女性题材,文笔清新细腻,可惜每日连载,意犹未尽。

她在校刊发表文章,小打小闹,给这种大杂志社投稿,她还是第一次,考虑再三,决定写短篇豆腐块小说,想了几天,大致有了思路,才开始动笔。

每天晚饭后,她就趴在桌上写,五小姐林秀琼过来,她抬头看一眼,继续低头写,林秀琼凑近看,心直口快的性格,有话憋不住,“六妹,高先生是新生活杂志的副主编,他找你约稿?现在有不少爱好文学的人文稿送上门,女作家没点名气的编辑根本不搭理。”

林沉畹给一段文字润色,没注意听她说什么,没抬头,“五姐,你自己玩,我不陪你了。”

五小姐林秀琼重重地点了一下她的头,“给个棒槌当成针,死心眼。”

连着两天,秋雨绵绵,早起,林沉畹趴窗户,看窗外零星雨点落在水坑里溅起小水花,庭院地面湿漉漉的,告诉小楠穿黑皮鞋,黑绒面布鞋沾水容易脏。

汽车行驶的路上,雨渐渐停了,育德中学门口,陆续有穿校服的男女,背着书包,往学校里走。

林沉畹跳下车,跟程东林说:“放学晚来一个钟头接我,老师给我补课。”

门口停着一辆汽车上下来一个女学生,朝她喊,“林沉畹。”

林沉畹回头,看是同班的汪晓寒。

两人并肩往校园里走。

“你跟杜云峰是表兄妹?”

林沉畹突然想起小杜同学。

汪晓寒眼角上挑,“你都知道了?”

两人边说走进校园,三五成群的男女学生往教学大楼走,汪晓寒发现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扬声喊;“表哥。”

前面身材颀长偏瘦的男生回头,看见二人,掉头就走,理都不理。

汪晓寒大喝一声,“杜云峰。”

杜同学还是没理,汪晓寒跑过去,一把扯住他,“表哥,你怎么不理人?”

林沉畹走上前,“杜学长是跟我生气吗?那天晚上你为何提前退席不打声招呼?”

杜同学看了她一眼,没有搭话,继续往前走,林沉畹站在身后冷笑一声,“你这个样子很没风度。”

杜同学突然站住,回过头,“你想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晚在锦绣大饭店,杜同学是林同学溜出包厢后,跟着溜出去的,他走出包厢的门,小林同学白水喝多了,早已没了影子。

他一个人朝卫生间走,走了十几步,迎面走过来两个男人,脸色就像谁

欠了几百吊钱,杜同学没在意,以为是吃饭的客人,那两个人走近,擦身而过瞬间,突然,感觉腰间尖锐一疼,那人低声说;“别动,动要你的命。”

杜同学做梦也没想到,祸从天降,人来人往的大饭店遇见歹人,“你们想干什么?”

腰间尖锐刺痛,他闭了嘴,跟了两个人走出饭店,两人靠他很近,尽管饭店里人来人往,有几个客人从他身边经过,他不敢喊,他如果一喊,刀子会毫不留情穿透他身体,他只好乖乖地跟着这两个人走。

这两个人把他带进门口一辆车里,汽车沿着马路行驶,车窗帘拉上,车里前面坐着司机和一个凶悍的男人,后排他左右两边坐着劫持他的两个男人,他不知道汽车开向哪里。

汽车一直开,有一段路很颠簸,他惊吓中不辨方向,不知过了多久,汽车突然停下,杜同学撞在前面车座靠背上,车门打开,他被拖下车,凶悍的男人扬言警告,“不想死,以后离林小姐远点。”

然后,把他扔在郊外,上车,扬长而去。

旭日东升,雨过天晴,学校操场上有几个学生打球,三个人站在操场边,林沉畹听完杜同学的遭遇,潜意识知道是谁干的。

小杜同学跟小林同学酒桌上勾勾搭搭,眉来眼去,陈先生身为正经人,实在看不下眼,吩咐人把小杜同学弄走了,这一走不要紧,小杜同学走了大半夜才安全抵家。

汪晓寒不知道详情,疑惑地看着林沉畹, “是什么人不允许接近你?”

小林同学只得撒谎说:“我也不知道,对不起,杜学长。”

杜同学把头倔强地一扭,“跟你没关系,你不用道歉。”

上课了铃声响了,三个人朝教学楼里走,小林同学以为杜同学再也不愿意搭理她了,没想到走到二楼楼梯口,分岔道,杜同学转身说;“林同学,你有问题还是可以来问我,我尽量帮你解答。”

林同学的小脸阳光灿烂,“你没生气,我以为你再也不想搭理我?”

杜同学扬眉,“我一个男生,能这么小气。”没有拍胸脯,响当当撂下一句话,“威胁我也不怕。”

汪韩雪待她表哥走后,撇嘴,“真能装。”

放学后,林沉畹去沈老师办公室,沈彦老师为她补习国文落下的课,一个钟头后,林沉畹走出教学大楼。

方崇文等在门口,林沉畹的心一暖,“崇文哥,你还在等我?”

“我回家早没什么事。”

“崇文哥有时间帮我补习一下英文…….”

“........”

两人边说边走,快走到学校大门口,林沉畹眼尖,看见校门口停着一辆

黑色汽车,陈道笙的汽车,她赶紧拉着方崇文躲在一边,“崇文哥,我从后门走,你在后门街口等我……”

林沉畹折回,从学校后门出去,方家的汽车停在学校正门,方崇文大摇大摆从正门走出去,上了汽车,汽车沿着马路,朝林沉畹每天放学相反的路线行驶。

拐了一个弯道,方崇文告诉司机绕路到学校后门,汽车开到学校后门,方崇文探出头,看见林沉畹站在后门口等他。

育德中学正门,陈道笙靠在汽车旁,望着学生像潮水般地涌出校门,半个钟头过后,零星少数学生从学校大门走出来,没看见他等的那个女孩的身影。

一旁曹震不耐烦,“大哥,我带人进去看看,林小姐是不是被老师留下找家长了?”

陈道笙给他一记冷眼,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林沉畹这样的好学生,被老师找家长也是表扬奖励。

这时,陈蓉跟白妤薇从校门走出来,曹震可算看见救星,抢步过去,“小姐,白小姐。”

陈蓉看见不远处的陈道笙,问曹震:“我哥来这里做什么?”

曹震小声说;“找林小姐。”

“那个林小姐?”

“林督军家的六小姐。”

“我哥找她干什么?”

曹震黑脸膛抽了几下,“大哥的事,我可不敢乱说,尤其是涉及到林小姐,大哥可不惯菜。”

陈蓉走到陈道笙跟前,“哥,你等林沉畹吗?她早走了,学校没人了,要锁门了,我跟白妤薇剧团有事,最后走的。”

白妤薇拉着陈蓉进了学校的小剧团。

陈蓉瞅瞅白妤薇,“哥,白妤薇家的车今天有事没来,搭你的车回家。”

陈道笙转身上车,嘭地一声,甩上车门,把陈蓉吓了一跳,不满,拉着白妤薇上后排座。

两人还没等坐好,汽车突然发动,陈蓉后上来,差点晃倒,抱怨,“哥,林沉畹鬼头鬼脑的,你等不到她,跟我们发什么火?”

陈蓉嘟囔,“她不知道又跟那个男人走了。”

白妤薇瞅瞅前排的陈道笙,没拦陈蓉的话头。

陈蓉犹自不忿,“哥,你不信,她前几天跟一个男人在饭馆里吃饭,两人很亲热,方崇文傻,哥,你也傻。”

突然,一声低斥,“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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