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过了一个湿冷的冬天,春天到来的时候,她的肚子突然像吹气球一样涨大,圆滚滚的,与她纤细瘦弱的身形极不相符。

柳欣翎想,或许真的是男人叨念多了,她的肚子才会这么给面子地揣了两个包子吧。只是,就是不知道是男是女了。

楚啸天从刘嬷嬷肯定的话中,知道他家娘子这种肚子可能真的怀了两只包子后,喜出望外,然后开始折腾起季渊徐来,让他去确认里面到底是不是一男是女的两只包子。而且某位世子爷脸庞狰狞地表示,绝对不接受否定的答案。

季渊徐再次悲催了。

过了一个冬季,随着天气的回暖,她嗜睡的毛病终于改了,不再每天昏昏欲睡。可是,发呆的毛病还是没有改,有时候和人说着话时,会突然没了声音;又有时候正在捻针要给即将出世的孩子做件小衣服时,突然没了动作,等回过神时,她手里的东西早就教丫环们给收拾到藤蒌里了;还有的时候,洗澡洗到一半,她突然发起呆来,泡着水凉了都忘记起来,让人着实担心……种种例子,不胜枚举。

对此,楚啸天有些担忧地问:“怎么会总是发呆呢?不会生出两个小呆子出来吧?”

某位世子爷这话得到了世子妃直接掰断了桌子一角的威胁,让他很快地改了口,不敢惹力大无穷又情绪不定的孕妇。

楚啸天有些苦逼地发现,有了孩子后,他家娘子不像以往将他放到心里的第一位,反倒是孩子成了她心中第一重要的人了。这让世子爷很想挠爪子,觉得自己要失宠了。

其实,柳欣翎觉得自己的脾气还算好的,比起其他的孕妇来,她真的挺安份不惹事的,也没有因为怀孕而脑子拎不清,莫名其妙地做出一些不经大脑的危险事情来,更没有因此而折腾孩子他爹,让他三更半夜不睡跑到城市的另一头去给她买爱吃的烧饼……只是,有些时候某个男人犯二的时候,真真是让泥人也会生出几分土性来,所以也不怨怪她近来脾气大,破坏家具多。全都是某位世子爷太二了,让她不知不觉中就会捏坏了桌子椅子之类的东西。

所以,近来府里的家具什么的,换得很殷勤,开阳城里的家私坊里的定单突然多了起来,让他们小赚了一笔,心里嘀咕着,为毛王府的家具换得这么快,难道有什么活动不成?

开阳城王府的管家姓孙,原是京城人士,他是安阳王府的老人,对王府忠心耿耿,才会被安王王派到开阳城里打理这边的产业。孙管家自从见识到温婉贤淑、怀着身孕的世子妃在世子爷又做出让人捂脸的事情后温温婉婉地笑着直接掰断了椅子的扶手时,风中凌乱了,然后成功地让这位圆滑的老管家将他们看起来纤细柔弱的世子妃放到了不能惹的高度。

他们宁愿去惹毛暴脾气的霸王龙世子,也不要去惹看着温婉好说话的世子妃!惹着了世子,最多被他胖揍一顿,但惹着了世子妃,不只要受世子妃的怪力威胁,世子爷还会帮着世子妃来揍人,怎么看都不划算。

他们不敢惹世子妃的原因,自然还是她现在怀有身孕,且是安阳王府最重要的继承人,大伙都恨不得捧着她,哪敢给她不愉快受?

******

江南春天容易下雨,春雨沙沙,烟雨朦胧,虽然意境极美,但容易让房子变潮,衣服不容易干,被子也有一股子的潮湿味道。

柳欣翎不喜欢春天下雨的日子,特别是在进入江南的梅雨季节,心情极容易变得恶劣。

午时醒来,被窝里暖洋洋的,柳欣翎捆着被子,不想起身。虽然现在不嗜睡了,但春天湿冷的天气仍让她懒洋洋的不想动弹。摸了摸高耸的腹部,又摸摸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的脸蛋,柳欣翎满意于自己的脸没有因为怀孕而变胖变形,但也忧郁于自己的身子太单薄了,肉肉生长的速度与肚皮吹涨的速度不成正比,不知道会不会对孩子有危险呢?明明最近她都很努力地吃了。

最近她深刻体会到身边有个医术高明的太医的好处,因为季渊徐几次三翻的露手,虽然折腾出来的药茶和药膳都很难吃,味道很怪,但吃了以后,她本来不好的身体素质,却没有因为怀孕而有什么变化,怀孕至今五个月来,身体健康,吃嘛嘛香。所以,她现在对季渊徐极为信服,觉得崇德皇帝会这么供着他是对的,毕竟有这般厉害的医术,其他的小缺点都可以忽略不计。

说到季渊徐的医术,又不得不说他这人虽然二,但有时候做出来的医极为阴损的。就拿那些频频来刺杀的黑衣人来说,只要他们敢上门,都是有去无回,折在了某位太医研制的药下。不用楚啸天动手,那些黑衣人已经折损在墙头上了——刺客都是翻墙进来的,所以季渊徐在墙上和墙角都洒了药粉,只要沾上的人,都会很倒霉,完全没有反抗力地任人拿捏生死。

柳欣翎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因第一次那些黑衣人在墙头就遭劫杀的事情很多人都瞧见了,她也就知道了一些。楚啸天原是不乐意将这种血腥的事情让孕妇知道的,但耐不住她温婉地笑着掰断了张桌子后,楚啸天顿时什么都招了。

所以柳欣翎知道了南夷国的六王子对他们下的绝杀令,知道另一拨来自京城的人马暗中找麻烦。原本她还很担心的,但见了楚啸天和季渊徐这两二货的强强联合后,觉得那根本不是个问题,于是放心了。

南夷六王子下的绝杀令虽然有些麻烦,但培养一名探子不容易,那么多的杀手和探子折殒在开阳城,再多的人脉也有用光的时候,几次下来,南夷人在南方的探子被楚啸天直接直接拔光了,为了绝后患,楚啸天连江南一带所有的南夷探子都没放过,只要查到都直接铲除了。这让崇德皇帝十分满意,觉得将楚啸天丢到南方去折腾,是个正确不过的决定。

至于另外一拨来自京城的人马,楚啸天懒得理会他们是谁派来的——反正他得罪的人多了去,能让对方生出置他于死地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凶手很好猜测,只要他们敢上门,楚啸天自信能让他们有去无回。

虽然如此,不过楚啸天还是从他那十字数字侍卫中拨出了五个守在柳欣翎身旁,将她身边的环境治理得像铁桶一般严实,连只苍蝇都无法飞进来。

又磨蹭了会儿温暖的被窝,柳欣翎终于发完了呆,慢吞吞地抱着圆滚滚的肚子起床了。

将守在外面的丫环招进来伺候她更衣,等弄好后,柳欣翎又窝到起居室里去看雨了。

起居室的院前有几棵芭蕉树,不远处还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此时正是梧桐花开的季节,白色的梧桐花在细雨中纷纷扬扬跌落,一地落花雨,看久了,心情都有些抑郁起来。

墨珠端了杯药茶过来,顺便在她手能够得着的地方放上几碟果脯和蜜饯。这是世子爷的吩咐,屋子里只要是能坐人的地方,旁边都会放上那么几小碟的果脯蜜饯,不只是因为男人爱吃,还因为他怜惜她经常喝药茶,特地为她而准备的。

柳欣翎拿了枚荔枝蜜啃着,看着外头的春雨发呆。

不远处的雨幕中响起了一些人声,但很快的又安静下来。

墨珠看了眼又在发呆的人,暗暗摇了摇头,去将窗子关上,免得冷风吹进来冷着了她。而且听刚才的声音,应该是世子爷回来了,若是他看到世子妃坐在窗前吹冷风,倒霉的一定是她们这些伺候的丫环。

“翎儿……”

听到声音,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浓密的眼睫颤了颤,呆滞的眼睛方恢复了神彩,看向站在面前头发衣服皆有些湿润的男人。

“啸天,回来啦。”看了看天色,他今天回来得挺早的,让她有些开心。

“嗯。”楚啸天心情也很好,见她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抱她,又想起自己现在的模样,赶紧退后一步,然后看到她眨着眼睛,有些委屈的模样,顿时心又揪成了一团。

某位孕妇自以为她就算怀孕脾气也很好,孰不知在男人眼里,她怀孕后,变得爱黏人,仿佛没有什么安全感,看到他在的时候,一般喜欢窝到他怀里——柳欣翎表示:这绝对是他惯出来的习惯,与她无关!当然,素来独立的小妻子能这么黏人,对于男人来说,不只能满足他们的大男人主义的心态,也是一件十分教他们高兴又甜蜜的事情。于是这对夫妻俩,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诶,算了,反正怀孕的女人总会有些小情绪和小爱好,众人要理解~~~

“我身上湿了,先去换件衣服,好么?”楚啸天笑盈盈地说。

“哦。”

她应了一声,见男人转身要进室内,于是也伸脚到地上趿上了软底棉布鞋,像只跟屁虫一样跟着他进内室。

一旁伺候的墨珠和绿衣眼睁睁地看着不复以前文雅沉静的小姐屁颠屁颠地跟着人跑的行为,很想捂脸。在她们心里,小姐一向是京中贵女的典型示范,文雅而矜持、贤淑而沉静,不会对男人过份的小家子气,也不会对男人做出一些黏腻的行为。可是,怀孕后,小姐除了爱发呆,明显多了些小女人的娇态。不过,看到凶神恶煞的男人因为某人的亲近依恋的态度而傻笑的模样,丫环们决定当作不知道好了。

进到内室,柳欣翎抱着圆溜溜的肚子坐在床边看着男人换衣服,男人的肤色比起古胴色还要白晰一些,添了几分贵族的气质,很养眼。他的身材修长而结实,没有过份的肌肉鼓起,但也不是书生型的软趴趴,让她很满意。

视线不由落在男人两腿间的怪兽上……直到白色的中衣将那狰狞的怪兽遮住了,这才想起,这男人还真是没脸没皮,丝毫不介意还有观众看着。(=__=!问题是,你为毛要看得那么清楚啊?)

换好了衣服后,又将自己弄得暖和了些,楚啸天方去将等在一旁发起呆的女人抱到怀里,先是摸摸她的肚子,不经意间,感受到起的肚皮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鼓一鼓的,让他一时间瞪大了眼睛。

“他动了!”楚啸天有些激动地说。

柳欣翎被他的声音惊醒,眨眨眼睛瞅着他,有些懵懂。

楚啸天咧着嘴笑起来,双手都覆盖在她的肚子上,摸来摸去,然后对呆呆地看着她的女人说:“孩子动了,好像小虫爬来爬去哦~~真神奇,娘子,你也摸摸……”

——这就是某位世子爷第一次感受到胎动时的总结语?

柳欣翎满脸黑线,差点想一拳头砸过去,有人会这么形容自己的孩子的么?

又开始犯二的世子爷将她放到床上坐着,自个趴在她的肚皮上脑袋双手一起上,就为了感受到孩子像小虫子一样的胎动轨迹,边说一些令人发嚎的话。

“咔嚓”一声,再也忍受不了自己的孩子被某位犯二的世子爷各种形容的孕妇又一次捏碎了床柱。

“……”楚啸天纠结了,说道:“娘子,今晚咱们睡哪儿?”

柳欣翎瞥了他一眼,“你去睡客房。”

“哦……”沮丧的声音。

虽然因为孩子的初次胎动让夫妻俩又做出了些囧事,但他们是主子嘛,所以后续的工作就交给苦逼的下人了,而夫妻俩开始兴致勃勃地体会为人父母时,孩子初次的胎动。也许是因为确定里面怀了两个的原因,孩子一直很安份地呆着,没有动过,直到现在五个月了,才让他们第一次感觉到胎动。

不一会儿,世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动了的消息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了,可见某位世子爷的宣传能力有多强——难道不是因为又将床毁了而被管家问缘由时挖出来的么?

听到这个消息,闲得只能在琢磨什么阴损害人的药物的季渊徐也跑来围观了。

别看这位太医医术高明,但他可是极少接触过孕妇的——京中没有哪个大臣敢拿自己妻子和孩子的生命开玩笑,妻子怀孕了,绝对不会找这位不靠谱的二货太医,所以至使季太医对胎动这事儿十分的好奇与兴奋,那表情,就好像这时候是他的妻子怀孕、他的孩子胎动一样。

“嫂子,小侄子和小侄女动了么?楚兄,有什么感觉?”季渊徐兴奋地问。由于男女有别,他只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询问楚啸天的感觉。因为楚啸天总是和他叨念一定是龙凤胎什么的,季渊徐被洗脑多了,也称呼里头的孩子为小侄子和小侄女了。

“像小虫子!”楚啸天很二地说。

“……”

季渊徐默默地将那只金虫子从袖子里拿出来放到桌子上,然后又拿了一把半枯的金钱草放到金虫子面前。那只金虫子闻到草药的味道,猛地蹬着两条细长的后腿扑上去叨住一棵金钱草,那恶虎扑羊的架势,让人不由怀疑这位太医到底是怎么虐待南夷人奉为神明的圣子的,明明听说圣子十分金贵,不是名贵的草药绝对不会吃的,可是现在,金钱草这种这么廉价的草药都啃得这么香,若是让南夷人看到,还止不定怎么心酸飙泪了。

“楚兄,是不是像小金这样动?”季渊徐说着,拖着金虫子正在啃的那棵金钱草,然后那只金虫子只能蹬着腿边朝季渊徐叽叽地叫着,边追上去啃,在整张桌子上爬来爬去,看起来很可爱。

楚啸天蹙着眉,怒道:“怎么可能?别拿这种没节操又容易被人诱拐的虫子来形容本世子的孩子!”

柳欣翎:=__=!难道你在意的就是这个?特么的想揍他一顿……

“哎?不是么?虫子不是一般像这样爬么?难道小金做得不好?”季渊徐很惊讶,然后因为金虫子做得不好,很残忍地将金钱草没收,没吃饱的虫子顿时整个身体颓然地倒在桌子上,像只死虫子一样任楚啸天怎么戳都没了动作。

柳欣翎觉得她看不下去了,再听这两二货的话,她觉得自己可能会忍不住将桌子给砸了。以后谁再敢和她提虫子,她就跟谁急!

“嘿,我说,你这么想感受胎动,干嘛不去娶个女人搞大她的肚子不就知道了?”

楚啸天端着茶杯喝了口热血,惬意地说,内容不改他流氓的本质。

最近春雨太频繁,不能出去,显得很清闲。当然,最清闲的还是不能再往山上跑的太医。

季渊徐也捧着热茶呷了口,叹了口气说,“谈何容易?我想要的娘子,是能陪我上山下海,走遍大江南北,进得厨房,出得厅堂,打得了流氓,杀得了刺客,应付得了极品亲戚……”

“……”

柳欣翎和楚啸天两人同时呆滞了:=__=!这位太医以为他娶的是老婆还是超级管家?不,超级管家都做不到这程度吧?

“楚兄,你有认识这种女子么?有的话,若是不嫌弃,小弟我马上让人上门提亲,我不介意她的长相和身份,会一生一世待她好的。”季渊徐眼巴巴地瞅着两人,十分诚恳地说。

柳欣翎低下头,心说你去娶个内裤外穿的超人好了,绝对能符合的你条件!

楚啸天抹了把脸,双手放在某位太医的肩膀上,一脸诚恳地说:“渊徐啊,你还是打一辈的光棍吧,真的,这样对你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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