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难的低落情绪没有多久就抛开了,她不是个会自寻烦恼的人,反而很容易将事情看开,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不如往前看。也是这种乐观的性格,才让她这么快就融入这个束缚女子极多的时代。

饭后,阿难吃到了她家丞相爹爹一直赞不绝口的合意糕,看着那煨在炉子上端来的东西,阿难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太坑爹了,这种不是山楂片嘛,有啥令人赞不绝口的?等吃到楚霸宁亲自夹给她的一片合意糕,酸酸甜甜的,一下子冲淡了刚才积在胃中的油腻,整个人清爽起来。

阿难恍然大悟:原来要让重要的人亲自弄给自己吃才是美味啊~

膳后,太阳已西移,楚霸宁和阿难坐在云上居的二楼厢房窗口前欣赏楼下的风景,气氛很悠然温馨。

直到楚霸宁突然问道:“今天怎么会去白马寺?”

阿难心一惊,以为他想翻账了,赶紧小心地说:“呵呵,难得姐妹们来京城,她们原是想去逛逛京城认识一下的,便到咱们府里找臣妾,只是臣妾经常窝在府里极少出去也不太熟悉,后来说到白马寺,姐妹们想去白马寺上香祈愿,便一起去了。没想到会那么巧在白马寺遇到王爷呢,幸亏当时有王爷在,不然臣妾真不知道如何是好……”末了,阿难腼腆地笑起来,脸上一片憨实。

楚霸宁点点头,摸摸她的脑袋算是安慰,然后又没有话了,让阿难一阵郁闷。其实她也想知道他怎么会在白马寺的,而且还这么及时的英雄救美,这桥段实在是太容易打动人心了,阿难估计陆菲婷绝对是对她家王爷一见倾心、再见倾情、三见非君不嫁了,而陆菲安、陆菲雅那两只貌似也对她家王爷很有好感……阿难叹气,自己的男人被一群有意向做小三的女人虎视眈眈的滋味不好受啊!

——这姑娘此时俨然已经忘记自家王爷还有“克妻绝子”的命格,根本不用担心那么多的~~

见天色差不多了,两人才离开了酒楼,慢悠悠地坐着马车回肃王府。

回到王府,楚霸宁刚下车,就见秦管家一脸焦急地过来,行了一礼说道:“王爷、王妃,宫里来人了,是重华宫里的罗公公,说是太后宣你们入宫。罗公公已经等了一个下午了……”

楚霸宁面色不变,仿佛对这件事情一点都不意外。只有阿难有些紧张,怀疑宫里来人的原因与她伤了安阳王世子有关,当下有些心神不宁。而且因为她的出身,太后已经够不喜欢她了,而她伤了安阳王世子这件事情,不知道会不会让太后揪住自己不放吧?

“何事这么匆忙?”楚霸宁携着阿难进府,边走边问,声音很清淡。

阿难一脸膜拜,王爷您原来也是个演戏高手哇~~明知故问~~

这时,重华宫来传太后旨意的罗公公已经过来了,行了跪礼后,堆着满脸的笑道:“王爷,今儿下午安阳太妃进宫了,说是要找王妃说点儿事情,太后娘娘特地吩咐杂家过来请您和王妃进宫。”罗公公说得巧妙,原本安阳太妃只是要求肃王妃一人进宫,但他私下得到太后授意,将肃王也一起请进宫。

楚霸宁听罢也不拢桶20鸦胤炕涣苏抛辖穆沓担遣患辈辉甑哪q沼谌冒20岩舶蚕滦睦础

马车快来到宫门前时,楚霸宁握住阿难的手,沉声说道:“别担心,一切有我。”

就这么一句简单平实的话,让阿难的心化成一滩柔柔的春水,软柔地应了一声,这一刻,她整颗心都是这个男人。

已是夕阳西下,天边绚烂的夕阳余辉将整个皇城笼罩在一片霞光中,使这座庄重肃穆的皇城镀上了一层梦幻的色彩。

两人行至重华宫后,才发现此时的重华宫里不只坐着太后、安阳太妃,连崇德皇帝也在。这三人的架势怎么看都有点三堂会审的意味儿,让阿难小小紧张了下。

阿难偷偷看了眼,知道那个坐在太后下首、一身重色的华丽衣裳、满头金饰金光闪闪的中年妇女便是安阳太妃了。

阿难跟着楚霸宁一起向在座的人行礼,对安阳太妃也和楚霸宁一样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贤母妃”。先帝在位时,安阳太妃屈居四妃之一的贤妃一职,直至今日皇子们见到她,都称她一声“贤母妃”。

等众人叫起后,太后马上端着张慈详的笑脸让阿难上前,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让阿难一阵受宠若惊,也有些莫名其妙。好像自从太后赐下的那五名宫女被楚霸宁不客气地退回宫后,太后再也没有给过她这么慈祥的笑脸了,每次见到她,大多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淡淡的表情,好像对她这儿媳妇很不满意的模样(确实很不满意)。

事若反常必有妖!

阿难心中微凛,面上却一副腼腆害羞的模样。对太后的话也一副憨实腼腆地答了,一时间婆媳两个和乐融融,看得崇德皇帝嘴角微抽。

而安阳太妃一见到楚霸宁也一起来了,心知今天她这一趟是白走了。不由恼恨起太后,不只请来了皇帝,连肃王也一起弄过来,不是存心想让她此行落空,专门来膈应她嘛!

太后拉着阿难笑呵呵地对安阳太妃说道:“姐姐你不知道,哀家这媳妇儿啊,孝顺又贴心,前些天来请安时,知道哀家胃口不好,宁愿饿着自己也要温言软语凑趣着哄哀家多吃一些,哀家得到这么可心的媳妇,心里也高兴……”

阿难:=__=!这真的是说她么?明明那时是皇后和几个妃子哄她多吃些,她完全就是个打酱油的在外头干站着……

楚霸宁和崇德皇帝目不斜视,不发表意见。

安阳太妃心中有气,皮笑肉不笑地附和道:“呵呵,肃王妃珠圆玉润、金声玉韵,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安阳太妃现在是一肚子的气,心说这两个小辈好大的架子,让她在这里等了一个下午,分明是故意的!!可是现在崇德皇帝被太后这阴狠的女人给叫过来,让她有气也不能直接发,她可不想给儿子安阳王招来祸端。而太后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来气她的。

阿难再次怀疑:→_→这说的真是她咩?

不说阿难怀疑,连崇德皇帝都觉得自家母后和安阳太妃说得太过夸张了,只有楚霸宁淡定如斯。

两人虚与委蛇一会儿,说得阿难怀疑她们说的人绝对不是她时,终于结束了这没营养的夸赞话,太后咳了一声,慈祥和蔼地说:“肃王妃,今儿哀家叫你过来是有些事情问你的,别担心,若不是你的错,哀家必定搂你作主。”太后说了一翻感人的话后,方问道:“听说今儿个你去白马寺遇到安阳王世子了,是么?”

阿难温顺地点头,心说终于来了,发现一道犀利的目光直射在她身上,让她鸡皮疙瘩都出来了。阿难一副吓坏了的模样,眨巴着眼睛怯怯地低着头,手中绞着帕子。

“那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同哀家说说么?也好让安阳太妃了解一下事情的真相,免得误会了你。”太后拍拍笑着安抚。

阿难瞅了太后一眼,又回头看向楚霸宁,见他点头,便开始小声地说起来。

等阿难将事情交待了一遍后,安阳太妃突然疑惑地问道:“肃王今儿为何会在白马寺?”难道专门去给她孙子下套的?安阳太妃阴谋论了。

“儿臣不日将远行,自然是去与了空大师辞行。”楚霸宁一丝不苟地回道。

安阳太妃哼了一声,对太后说道:“看来妹妹这媳妇不只是有福气的,也厉害得紧。肃王妃,你可知道,啸天差点被你弄得生活不能自理,可是有其事?”

阿难摇摇头,一脸怯怯地看她,小声地说:“贤母妃,儿媳当时吓坏了,以为是个登徒子,一时间只觉得力气上来了就……可是,儿媳当时真的不知道登徒子是安阳王世子的。”

你一句吓坏了就能如此凶残了咩?!!安阳太妃在心中咆哮,听听这是什么话?安阳太妃发现太后这儿媳妇真是能憋屈人,太不讨人喜欢了。

太后见状,马上说道:“贤姐姐,你吓着她了。而且肃王妃那也是正当防卫,她那时也不知道世子的身份啊。”

“吓着?本宫看她胆子挺大的,才敢伤了本宫的啸儿。”安阳太妃睨了太后一眼,讽刺地说。

太后见她态度强硬,心知她定然要他们给个交待了,虽然她也很郁闷阿难看起来小小巧巧的,竟然敢直接踢伤一个男人的根本,难道她平时那副乖巧可爱的模样是装出来的?可无论这儿媳妇如何令她不满意,现在有敌人在场,怎么着也得护着她,憋屈死安阳太妃也是美事一桩嘛。

“贤母妃,请息怒!这事儿错也不在肃王妃身上。”崇德皇帝接着说道:“你也知道啸天的性格……”

“即使是啸儿无礼在先,她也不应该下如此重的手,若传出去,啸儿的名声要不要?皇室的名声还要不要?”安阳太妃冷笑道:“不过,肃王妃,本宫的孙子确实是伤在你手里,本宫也不想罚你什么,你给本宫的孙儿一个道歉也可以吧?”

太后一听,差点柳眉倒竖!让她的儿媳妇去给一个晚辈道歉?而且还是给一个欺男霸女的纨绔世子道歉?作梦!

阿难一听,有些意外,就这么简单?然而,阿难似乎低估了这“道歉”这词所引发的含义,还有她一个正经的王妃怎么能去给一个世子道歉,特别是那个世子还是低她一辈的晚辈。

这时,楚霸宁出声了,“贤母妃,这事情不妥!”

楚霸宁看向安阳太妃,那双幽深如墨的眼睛看得安阳太妃心中一凛,心道难道肃王连她的面子也不给?

太后一见小儿子那副严肃无比的模样,就知道他呆会要戳人肺管子了,心里挺乐的。往常这种时候,只有她各种憋屈无奈,现在觉得只要不是戳她的,而且戳的还是她的死对头,就让她各种兴奋啊~~连崇德皇帝也瞬间有种捂脸的冲动,希望弟弟呆会话不要说得那么白,给长辈点面子吧。只有阿难傻乎乎地看着自家王爷夫君,一副憨实腼腆的模样。

“贤母妃,莫说少柒是世子的长辈,就算不是,依今天世子胆敢对她出言不逊,欲动手轻薄,就是犯了不敬长辈,淫辱长辈、乱伦等大罪,罪该万死了。”楚霸宁面色越发的严肃了,冷冷地说:“贤母妃,啸天是安阳王世子,可不是什么富贵闲人,安阳王的爵位将来可是要传给他的,啸天都二十了,还是这副走鸡溜狗、欺男霸女的德行将来何以承爵?贤母妃宠孙儿固然是人之常情,但也应该为皇室的名声着想,为啸天本人着想,免得咱们楚氏皇朝的脸面都被他丢尽了!让后人戳安阳王的脊梁骨说他教子无方。”

“……”

安阳太妃面色突变,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活了大半辈子,何时被人如此指着鼻子说教了?而且她的孙儿是什么德性能由着他一个晚辈说?可是,楚霸宁的性格就是如此,连先帝也被他如此生生戳过心窝子却发作不得,最后只能下了个荒唐万分的旨意,言:只要十七皇子所言有理,任何人不得为难于他。这条旨意直至现在还在宫妃中流传着,被人认为其是见证了先帝在位后期的荒唐的佐证之一。不过,即便先帝早已驾崩十年,她也不敢违背这条旨意的。

太后和崇德皇帝低眸看着手中的杯子,心中偷笑,心说霸宁啊,你说话简直是直接戳中了安阳太妃的肺管子,未免太不给人面子了,这是要不得啊!

而阿难也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正一副忏悔的模样呢。

“贤母妃,请恕儿臣直言,啸天的性格应该约束一下了,儿臣相信您应该也希望在您百年后,啸天能顺顺利利地继承安阳王府,而不是让安阳王府走向衰落,让他百年后无颜见您。”

楚霸宁这话说得真心实意,让安阳太妃的怒气消了一半,心中轻轻一叹:果然,她就知道今天会是这个结果。太后是个蠢的,到底是怎么生下这两个性格不同的儿子的?难道是歹竹出好笋?而她失败的地方,大概是没有教出一个优秀得能担当起皇帝重任的儿子罢。

安阳太妃当然知道自己孙子是什么德行,只是这唯一的孙子,她不宠着他能宠谁?也许是人老了,心没有以前的硬,才会将孙子宠成了这副模样。

罢罢罢!今天就吃下这个闷亏,以后再想法子找回来。

“肃王的忠告本宫记在心上了。”安阳太妃又恢复那副淡泊平静的模样,看了眼面露得意的太后,心里滑过一丝阴霾,哼,咱们走着瞧!虽然楚霸宁的话让她熄了让肃王妃的道歉的念头,但不代表她会如此放过伤害她孙儿的人。

安阳太妃深深看了眼正低着脑袋的阿难,面上一团和气的笑了,说道:“好了,天色晚了,本宫也应该回去了。皇上,最近天寒,虽然国事烦忙,也须得注意龙体安康。”

崇德皇帝恭敬回道:“多谢贤母妃关心。”

安阳太妃又说了会儿话后,便起身告退离开了重华宫。

等安阳太妃一离开,太后马上冷下脸,对着阿难责备道:“肃王妃,你身为一个女子如何能做那种……失德的事情?”

太后这话真真是太重了,竟然将阿难的行为说成了失德,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可是很严重的责备。

阿难瞅着她,双手绞着帕子,委屈地说:“母后,您刚才不是说臣妾这是正当防卫么?”

太后心中一堵,被梗得一口气堵在胸坎里难受极了。她那时只不过因为安阳太妃在场才会这么说的,在曾经的敌人面前,她怎么可能会落自己的面子嘛?这儿媳妇难道是专门娶来气她的不成?

楚霸宁微微皱起眉头,显然不赞同太后对阿难的诘问。

崇德皇帝见自家那严肃得像老子一样的弟弟皱眉头了,马上说道:“咳,母后,时间不早了,是不是让霸宁他们先出宫了?霸宁过两天还要远行呢。”还是先让他们离开吧,免得太后又被小儿子气得胸疼。

太后一听,再次有理由埋怨人了,“皇上,桐城那等蛮荒之地为何让肃王去那儿?而且还要呆到年前才回来,这不是让哀家担心害怕么,外一出个好歹,让哀家如何是好……”

对太后的一通埋怨,崇德皇帝好声好气地安抚着,等终于安抚住太后,楚霸宁和阿难双双上前跪安,太后无力地挥了挥手,她现在已经不想看这个总是堵得她胸疼的媳妇了,赶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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