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受伤,整个府里的人,从女主人到下人都动了起来。

当然,现在两军还在交战,肃王受伤这事情还是秘密,除了一些军中高层人员知道外,其他人还被瞒着,以免动摇了军心——肃王虽然不是领军将领,但他是皇帝派来坐阵桐城稳定人心的人物,所代表的意义与从不同。而府里,阿难也不得不下了死令将此事瞒着,谁敢多嘴将消息外露,打杀不计。

夜色深沉时,王府里一片灯火通明。

阿难站在回廊下,不住地往门口探,脸上的神色焦急万分。

赵将军虽然使人来让她作好准备,但因肃王受伤的事情暂时不能泄露出去,只得夜色降临时才将人从军营里送回来。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阿难只觉得天气越来越冷,心也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手中抱着的手炉早已没了热度,阿难也不耐烦去理这个,丢给一个嬷嬷后便不理了。站得久了,阿难只觉得全身都冒着凉气了。

“小姐,奴婢给您搓搓手吧。”如翠拉住阿难冰冷的双手搓着,安慰道:“小姐别担心,林校尉说王爷已经脱离了危险,应该会没事的。而且奴婢也相信王爷吉人自有天相,老天命都不敢收他的……”

阿难听了有些好笑,这丫头对楚霸宁到底有多大的信心啊,认为楚霸宁强大到连老天爷都不敢收。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躁动声,阿难精神一振,知道是军中的人将楚霸宁送回来了。

阿难赶忙跺跺冻僵的脚迎上去,昏蒙的灯火中,阿难先是看到被四名士兵抬着的一顶轿子,轿帘掩得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轿旁是木圆儿和一袭白衣的温良随行,此时温良不若平时吊儿啷当的模样,那肃然的神情,夜色掩不住的绝代风华,仿佛那个洒然间行走在繁华奢糜的上京中的京城第一美男,风华绝代、风流如花,引得无数京中贵女为之倾倒。

温良此时这副模样,阿难倒觉得有些军师的模样了,可她宁愿回见面都是那个嬉皮笑脸的温子修,这样说明事情并没有那么的严重。

除了温良,随行中还有顾大夫,阿难看了眼顾大夫,连随行的大夫都来了,可见情况极凶险。

温良看到阿难,深深作了一个揖:“王妃。”

阿难勉强笑了笑,又看了眼帘门紧闭的轿子,赶紧说道:“请将王爷送到屋里来。”说着,阿难带着他们往卧房走去。

轿子在她所居住的正房前停下,温良去将帘子掀开,低声说了什么,却见轿子里一片沉默。夜色太沉,阿难看不清轿子里的人的情况,心里一阵烦躁不安,也有些怨埋她家王爷,都到家里了,你丫的还不下轿在里面墨迹做神马啊?

过了会儿,轿子里终于有了动静,响起了楚霸宁低哑的声音。

“阿难,过来!”

阿难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周遭,这里的人除了四个抬轿的士兵和顾大夫、温良,其余的都是她的心腹,倒是不怕她们会有什么想法。阿难忍不住看了眼温良,温良此时也看向她,回了她一个无奈的神情。

阿难恍然,王爷,您洁癖又犯了咩?

阿以难轻声应了一声,走过去掀开帘子。

轿子里面一片昏暗,阿难没有夜视眼,只隐约看到坐在轿子里的人,不若以往标杆一样的坐姿,而是有些萎靡地靠着轿身,气息微弱。离得近了,一股子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让她不设防之下,有种窒-息的欲呕感。

“阿难,扶我下去……”楚霸宁低声说道,气息极弱。

阿难伸手扶住他,楚霸宁身上的温度很低,虽然听林校尉说刚退了烧,但这温度也着实低了些,让她心里有些酸楚。

楚霸宁借着阿难的揣扶使力站起来,阿难那小身板差点被他压垮。阿难晃了晃身体,很快站稳。楚霸宁的自制力惊人,如此伤重情况下,也只是借着阿难的力气揣扶着下了轿,未吭一声,然后夫妻俩像是互相揣扶着一起进了屋。

屋外的人看着,那寒冷的夜色里相互揣扶的身影,心里不禁有些酸楚。这样的情景,不知道有多少次上演着,而战争,又让多少百姓家破人亡,让多少家庭妻离子散、白发人送黑发人……

阿难艰难地扶着楚霸宁回到了内室,眼看就要到床前了,楚霸宁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软倒,阿难心中大急,惊叫了一声“王爷”。幸好跟着进来的温良伸了一把手,但很快的被楚霸宁给甩开了。

温良看着那已经躺倒在床上的男人,明明已经疼满头大汗,却硬是不给人碰,心里对他这种洁癖的性子真的是无语了。给他碰一下又不会死,这家伙难道一辈子都要这样子不肯去碰人、也不给人碰?温良看了眼一旁指挥下人去准备热水和干净衣物的少女,突然恍然大悟。

这里不是还有一个让这男人愿意碰触的女人么?

温良不由得笑了,心里有些猥琐地想着,幸好这男人还愿意碰自己的妻子,没有做个永远不能开荤的处-男,不然他保持着这种怪癖到老死,可真是应验白马侍的高僧说的“克妻绝子”的命运了。

“温大人,请您别像根木头在这里挡路,行么?您要笑的话,请到外头对着天空笑,相信一定会更有效果的。”

如翠端着一个干净的铜盆进来,看到风华绝代的白衣男子脸上露出很猥琐的表情,不由挑起眉头,不高兴地说。

温良愣了一下,看到又是那个每回见面都要噎他一回的丫环,这次也不例外,听到她话里的意思,真有种呛着的感觉,但自己确实在这里挡着了路,只能摸摸鼻子退开。

屋子里一片兵荒马乱,只因为这一折腾,楚霸宁的伤口又裂开了。

阿难看着楚霸宁胸口上晕染开来的一片血渍,脸色发白,但还是努力让自己镇定着指挥下人的行动。顾大夫也顾不得礼数被温良扯进了房内,给楚霸宁重新上药包扎伤口。阿难站在一旁焦急地看着,仔细打量床上的男人。在明亮灯光下,楚霸宁面色灰败,因这次受伤脸蛋都迅速瘦下去,惨白的肤色下,显得那双幽深的眼睛越发的深不可测,让人不敢直视。当顾大夫揭开他的衣服,那狰狞的伤口、刺鼻的血腥味儿,还是让阿难看得心头发寒。

阿难心中大恸,再次恨死了赵琦华,然后又埋怨这个不爱惜自己的男人,心里愤愤然:明明他答应过她会保重自己的,身边还有皇家的影卫护着,如何会防不住一支暗箭?分明是错不及防之下为救赵琦华才会让人反应不及才受的伤……

阿难垂下眼睫,这种时候,不能让自己露出别样的情绪。

等顾大夫为楚霸宁包扎好伤口后,温良上来与楚霸宁说了几句话,话里交待的都是军中的事宜,等说完后,温良对一旁的阿难说道:“王妃,王爷就交给您了,子修还得回军中,就不叨扰了。”

阿难点头,让人去送温良出去。而顾大夫留了下来,阿难也让人带顾大夫下去休息。

等忙完这一切,阿难站在床前静静地看着床内容色苍白瘦削的楚霸宁,不知不觉已经是满脸的泪痕,无声地哭泣着。

“别哭……”

楚霸宁睁开眼睛,心头震动,困难地伸手想为她拭去眼泪。

阿难腿一软,跪坐在床前,拉着他的手抵在额前突然号啕大哭起来,呜呜咽咽的哭声听得楚霸宁心疼不已,眼见他就要挣扎着起身将她拥进怀里安抚,谁知那哭得正凄惨的少女却抬起头,一脸凶狠地瞪着他,张嘴便喝道:

“不准动!”

楚霸宁一僵,乖乖的没动了,只是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想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那素来温驯得像猫儿一样的小妻子会有这么凶悍的一面吧。

骂完后,阿难又继续哭起来,呜咽的哭声虽然没有刚才那么大,但也让人心烦意乱。

屋外,如翠如蓝将一干丫环嬷嬷打发得远远的,两人守在门前听着屋子里的哭声,同时抬头望天,她们才不承认里面那个哭得像死了爹娘的、没有丝毫仪态的女人是她们的王妃呢……

楚霸宁很快便回过神来,虽然某人此时哭得实在是没形像,但却是这种无所顾忌的哭法让他心里极不舒服,很想让她别哭了,可他素来是个不会哄人的,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办。突然间,有种只要能让她别哭了,他愿意做任何事情的念头。而且每当他想动一下,阿难便会用那双哭得发红的眼睛瞪他,让他再也不敢轻易动弹一下。

楚霸宁微蹙眉,想他堂堂的一位王爷,除了皇帝,实在是不需要听谁的,也无需顾忌谁的命令。可现下,跪坐在床前哭泣的少女,却只因为她一句话,让他只能默默地承受不敢动弹一下。

而她这样的哭泣,不知不觉中让他心头涌上一股窒-息般的疼痛,比起胸腔上的伤口还要令人难受的一种痛。

“呜呜呜……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么……呜呜呜……”阿难断断续续地说,声音哭得沙哑。

楚霸宁温柔地看着她,虽然她此时的形像不太好,但却让他的心像被什么热流滑过,被熨帖得又软又疼。而她那双被泪水润洗过的黑眼睛像两颗发亮的宝石,眼眶红红的,显得很可爱。

过了一会儿,阿难终于抽抽噎噎地停止了哭声。

阿难也懂得适可而止,知道女人适当的眼泪能让男人心疼,但哭太多了,只会让男人心烦。楚霸宁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阿难从他崩紧的身体可以知道他心头的不好受,而且这肌肉如此这般崩紧,不知道伤口是不是会蠕动到,然后又有得疼了。

阿难用帕子擦了擦眼泪,眼睛微肿,可想而知她刚才哭得多伤心。

楚霸宁见她终于不哭了,也松了口心,心头那种窒-息的疼痛感觉终于慢慢淡去。

楚霸宁正想让阿难靠过来,抱她安慰一下,谁知阿难起身后整理好仪态,却是恭敬地朝他行了一礼,请罪道:“臣妾无状了,请王爷恕罪。”

楚霸宁蹙起眉。

自从那晚阿难表白以后,阿难人前虽然还是一副以夫为天的恭敬样子,私底下却渐渐露出本性,他们之间的相处颇为相契。可现下,阿难又露出刚成亲时那般的恭敬模样,着实让他不习惯,甚至觉得十分不愉。

阿难请完罪后,也没等他叫起,自己起身出去让丫环打来热水后,阿难打湿毛巾,然后拧干后,阿难回到床前,朝楚霸宁说了一声:“王爷,请让臣妾为您擦一下脸。”

楚霸宁看着她,没出声。

阿难垂下眼睑,上前一步,将他垂落在胸前的发拢回肩后,温柔细致地为他洗脸,然后又用热水为他的清洗了手脚,又为他换了身上的衣服。

阿难像个合格的妻子一般伺候丈夫,等一切弄好后,阿难让丫环进来收拾东西。丫环的速度很快,一下子便将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等一下,你们去将外头的那张长榻搬进来放到……”阿难环视了一圈屋子,指着床侧的靠衣柜的一处地方说,“就放在那儿。”

丫环们不知道她要搬长榻进来干什么,但见王爷靠坐在床头看着不出声,便应了声去搬长榻了。

等丫环将长榻搬到阿难指定的位置,阿难转身面对楚霸宁,脸上挂着温和又不惹人嫌的笑容说:“王爷,臣妾今晚就睡在这长榻上,也好照顾您,等您好一些后,臣妾自会搬到外头的屋子去住的,请您放心地安心休养。”

楚霸宁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声音带上了冷意:“阿难,你做什么?”

阿难却似被吓着了一般,有些委屈,又怯怯地说:“王爷,您不是说臣妾睡相不好么?臣妾这不是怕自己睡相不好压到您,让您的伤口再裂开怎么办?”

楚霸宁一呆,阿难理直气壮地将他曾经堵她的话塞过来还给他,还真是让他哑口无言。

王爷,这就叫自作孽啊!

楚霸宁第一回尝到了自作孽不可活的滋味,而他那小王妃一脸认真的表情,眼里的冷意怎么也隐藏不住,楚霸宁略一想便知道阿难这是同他生气上了?而生气什么呢?难道是生气他受伤……

比起阿难的笨资质来,楚霸宁显然是比阿以聪明的不止一倍,很快便将阿难的做法明白了,当下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而看阿难自己往长榻上搬被子的行为,便知道她是铁了心的要睡在长榻上了。

这还不算,当楚霸宁看到阿难鼓着腮帮子探着身往床里头拿她的枕头时,楚霸宁鬼使神差的伸手将那枕头扯住,一双眼睛对上阿难诧异的脸,面上不禁有些微热,却怎么也不肯放手。

阿难见他不肯放手,也不敢同他倔,免得她一个用力不慎,害得楚霸宁伤口裂开就得不偿失了。阿难很爽快放手,直接出去了,过了几分钟后,去拿了一个新的枕头回来,想是应该去找丫环用钥匙开柜子拿了新的枕头过来了。

一会儿后,丫环将药煎好端上来时,阿难很小心地捧过去让楚霸宁喝了药,然后扶他躺下,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心里极为心疼,不过阿难只是抿了抿唇,温声说道:“王爷,您好好歇息,有什么事就叫一声,臣妾就在旁边守着。”

楚霸宁张了张嘴,很想让阿难上床来陪他一起睡,他并不怕阿难睡相不好压到他的伤口——其实,阿难除了因为天冷将身体拱成只小虾米外,还真的很安份的……可是阿难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去将灯芯剪下一截,然后罩扣放在油灯上后,便直接躺在长榻上盖上被子睡下了。

楚霸宁虽然受伤极重,但因这些天都在昏昏沉沉中渡过,今天好不容易清醒,他却不愿意再睡下去。楚霸宁慢慢撑起身体,在室内微弱的灯光中,看到长榻上那捆成一团蚕茧一般的人影,不仔细看还以为只有一团棉被。

虽然知道长榻上铺有毛皮褥子,被子也够厚,绝对不会冷着她,可是楚霸宁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担心得紧。即便因药效上来了,身上又累又疼,神经却崩着,让他着实不好受,一双眼睛总忍不住朝长榻上看。

夜渐渐深了,阿难也已经在胡思乱想中慢慢睡下去。因为楚霸宁受伤,紧崩了一个晚上的精神让她极为疲倦,很快便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楚霸宁掀开被子起身,捂着胸前的伤口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向长榻,不过才十步的距离,却生生让他出了一头的冷汗,可见这十步遥的距离让他很不好受。终于走到长榻前,楚霸宁的气有些喘,可是脸上却露出淡淡的笑容。

楚霸宁掀开被子一角,温柔地看着床上少女睡得粉扑扑的脸蛋儿。长榻虽然比不上床大,但也有一米宽两米长,躺上两个人完全没问题,况且现在是冬天,两人挤着睡才不会冷。

楚霸宁掀开被子直接躺进去,这一系列的动作又让他疼得出了一身的汗,却咬着牙忍下一波一波的疼痛,没有吭一声。等那阵痛缓去,楚霸宁伸出手握住她虚捏成拳头的手,感受着她在身旁的那种安心又柔软的滋味,楚霸宁终于放松了精神,渐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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