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以及程放的不告而别, 似乎并没有给许煦带来多大影响,她几乎没有半点失恋人该有的状态。仍旧是该吃吃该喝喝,每天与室友傻乐。因为不需要再谈恋爱约会, 还三不五时跟宿舍里的好学生吴小南去上自习, 荒废的学业竟然捡回了不少。

以至于连最亲近的几个室友, 都以为她是真的没把失恋当一回事。

一次上课的间隙, 许煦和冯佳去安全楼梯的楼道透气, 还没进去, 便隐约听到两个女孩提起她的名字。

“你瞧瞧许煦, 当初和程放谈恋爱的时候多高调啊!整天在宿舍楼下秀恩爱,生怕人家不知道她男朋友是程放似的。我还当多情比金坚呢,还不是毕业就分手。人家学长肯定也就是在大学的时候玩玩儿,毕业了就甩了。”

冯佳转头, 紧张地看向许煦,只见她扯扯嘴角,一脸满不在乎的神色。

冯佳眉头蹙起,大力将门推开, 朝里面两人冷笑道:“谁大学谈恋爱不是玩玩儿,不过要找个程放那样的男友玩玩儿也还是要点资本的, 不是随便什么火柴妞都行。”

两个女生是隔壁班的同学,不过点头之交,彼此完全不熟悉, 见背后碎嘴编排人家被抓了个现行, 一时尴尬的面红耳赤, 尤其是当冯佳这种大美人讥诮地说出“火柴妞”三个字,两人更是无地自容,支支吾吾着离开了。

许煦跟着冯佳走进去,叹了口气道:“说实话,我其实觉得跟程放谈恋爱谈得挺亏的。”

“啊?”冯佳疑惑地看向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许煦愤愤然道:“奶奶的!跟那么个大帅比谈了快两年,竟然没把他给睡了,我特么就是个白痴啊,简直亏大了!”

说完就没心没肺大笑起来。

冯佳怔了下,在她肩膀轻轻揍了两拳,笑道:“看来你真没事啊!之前看你跟人分手了没半点反应,还想着你是不是憋着呢!”

许煦昂昂头,傲娇道:“当然没事,不就是分个手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多得是帅哥在前方等我呢!”

冯佳大笑,只是目光里却隐隐有些担忧。

六月底是许煦的生日。二十岁,一个有着重大意义的生日,自然要过得隆重,父母虽然没有赶过来为她庆祝,但是提前寄了礼物,还给她拨了一笔生日基金,让她请室友们去腐败。

那天是周五,下午正好没课,许煦带着三个室友,跑出去吃喝玩乐半天,晚上还胡吃海喝了一顿生日大餐,又去唱歌,回到学校,已经快十点。

往常这个时间,学校虽然还有人来人往,但比起白天,已然宁静得像另一个世界。但是今晚,整个宿舍区,却出奇得喧嚣热闹,校道上大队大队的学生敲敲打打唱唱跳跳,仿佛是在过着什么狂欢日。

“对了,今天毕业典礼呢!这届大四今天正式毕业啦!”王妍最先反应过来。

江大有毕业夜游的传统,许煦在学校待了两年,见识过一次学校毕业夜的盛况,只是时隔一年,已经有些陌生了。

现下看着不远处一队不知哪个学院的毕业生,拿着饭盒敲敲打打,还有人大声喊着心上人的名字表白,她忽然就怔忡在原地。

冯佳见她停下脚步,拉了拉她,笑道:“跟鬼哭狼嚎似的,咱们赶紧回去休息吧,累得不行了!”

许煦回神:“你们先回去吧,我在外面乘会儿凉。”

王妍:“你不累啊?”

“还行吧!”许煦挥挥手做出一个赶他们走的姿势,自己朝旁边长椅跑去。

王妍也没在意,挽起另外两个小伙伴的手臂:“走吧走吧,让她一个人在这里思考人生。”

冯佳忧心忡忡朝许煦看了眼,微微叹了口气,跟着王妍走了。

六月末已经进入这个城市的炎夏,今天又是个大晴天,即使是到了夜晚,也还是热的厉害。

许煦本来之前唱歌的时候就喝了点啤酒,这会儿还真是燥得很,也许不止是身体的热,而是心里头忽然生出的抓心挠肺般的焦躁。

这时,一群夜游的毕业生从她跟前喧嚣而过,有男生敲着饭盒大叫:“莫云云,我爱你!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许煦怔了片刻,脑子里一根不知绷了多久的弦,突然咔擦一声断掉了。好像有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将她的内心全部掏空。

失恋该有的情绪,在经过一个多月后,忽然就后知后觉地袭来。痛苦、挫败、迷茫……

铺天盖地,排山倒海,天崩地裂。

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那个陪伴他快两年,填满了她生活的男生,是真的已经离开了。

一时间无法承受的痛苦,让她心脏都疼起来,蓄积多时的泪水,决堤而下。

她手忙脚乱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已经好久没拨过的号码。

“您拨叫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再拨。

“您拨叫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再拨。

……

机械冰冷的女声始终重复着这句话。

魔怔般拨了十几遍之后,许煦终于放弃,然后又想到什么似的,调出手机那个很少用的男生宿舍号码。

电话响了七八声,许煦正要挂掉时,忽然有人接起。

“喂!”一道清润的男声从电话中传来。

许煦怔了一下,旋即情绪彻底崩溃,对着电话里大叫道:“程放!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个骗子!你说过要留在江城做检察官,和我永远在一起的,你说过要让我看到你的诚心,继续等我的。你说今天是你的毕业礼,我的成人礼!你为什么不讲信用,出尔反尔!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她边哭边骂,却词穷得厉害,翻来覆去只有这几个字,直到最后终于只剩下了上气不接下气的抽泣声。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地听着她的控诉和哭声,直到她许久没再开口,才出声道:“许煦,我是柏冬青。”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

许煦愣了下,挂掉电话,继续埋头痛哭。

柏冬青是十分钟后,找到许煦的。

他拖着一个行李箱,在长椅上的女孩跟前站住,却没有唤她,直到她哭得差不多抬起头抹脸时,才递上一张已经在手中攥了不知多久的纸巾。

许煦本来哭了这么久,已经后继无力,但抬头看到来人,接过他手中的纸巾后,也不知为何,再次悲从中来,又稀里哗啦哭起来。

柏冬青默默看着她,仍旧一言不发。

宿舍里其他两个人都已经在毕业典礼后就离校。想到即将远离,他心中有些依依不舍,于是留守到了这个时候。

当他拉着行李箱出门,正要把封条贴在宿舍门上时,忽然听到宿舍里的电话响起。

他本来是没打算接的,但是听着那电话锲而不舍地响了六七声,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重新打开门,匆匆走进去将电话接起。

里面传来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只是那原本快乐的声音,这一次却是在电话中痛哭。

在他对她所有的记忆里,她总是快乐的,好像永远都是那么无忧无虑。可原来她也有这么难过的时候。

他知道她的眼泪,是为谁在流?所以他连走上去,替她擦干眼泪的资格都没有。

十几分钟后,将多年来没流过的眼泪都哭干的许煦,终于哭够了。她抽噎着抬起头,目光落在柏冬青身后的箱子,哽咽着问:“学长,你是回家吗?”

柏冬青点头:“嗯。”

许煦抹着眼睛,站起来,颤抖着声音道:“学长,我今晚不想回宿舍,可不可以去你家借宿一晚?”

因为先前喝过一点啤酒,又哭得太厉害,她脑子里这会儿已经混混沌沌,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想着自己这个样子太狼狈,不想让室友们看到,或者说想暂时逃离这块悲伤之地。

柏冬青仍旧默默看着她。因为哭了太久,眼皮已经红肿,但她似乎浑然不觉,抬头对着他的眼睛,在等他的答案。

他知道自己应该拒绝的,他们其实连朋友都算不上,甚至都不能说熟悉。一个女生跟着不熟悉的男生回家过夜,想想都很荒谬。

何况他心中那不为人知的心思,让他根本无法去坦然地答应。

但是对着那双红肿可怜的眼睛,他发觉拒绝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良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嗯。”

许煦显然是松了口气,她擦了擦泪痕,将手中的纸巾丢在一旁的垃圾桶里,混混沌沌跟着柏冬青的脚步往校外走去。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许煦是脑子混沌,心不在焉,而柏冬青向来就是如此沉默寡言,两人各有所思,倒也不算尴尬。

柏冬青家离学校很远,好在有一趟直达的公交车,这会儿已经是末班,车上只有寥寥几个人。两人找了位子坐好,许煦靠着窗,柏冬青坐在她旁边,仍旧没有说话,看过去就像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乘客。

夜晚的道路畅通无阻,车子开得快而平稳。

兴许是真的累了,车内又有舒适的空调,许煦便在这摇摇晃晃中靠在窗边睡了过去。

柏冬青看了看她露在空气中的胳膊,从箱子里找出一件外套,小心翼翼搭在她身上。这细微的动静,没有让她醒过来,只是闭眼呢喃着稍稍换了个姿势。

车子偶有颠簸,她额头便会随之在玻璃窗上轻轻磕一下,然后眉头微微蹙起,大概还是有些疼。

柏冬青思忖片刻,将手臂从她后方伸过去,手掌贴在窗户上,把她的脸和玻璃隔开,用手给她当枕头。

那是一个类似于环抱的姿势,但他身体坐得笔直,除了垫在他脸侧的手掌,两人没有任何身体接触。

然而手掌传来的温度,还是让他心猿意马,心乱如麻。

脑袋不再因为车子颠簸被磕碰,许煦终于是沉沉睡去。

柏冬青默默凝视着那张与自己只隔着咫尺距离的侧脸,皮肤白皙,眼皮微微红肿,偶尔有城市的霓虹从车窗外划过,便衬得这张脸愈发恬静又楚楚可怜。

许煦无知无觉地睡了一路,柏冬青也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整整四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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