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末,春节的喜庆气氛还未散去,宁澜因伤暂别AOW组合的消息就上了各大娱乐版头条。

有路人嘲笑说这是这个宁什么谁出道以来流量最大的一次。粉丝也大多抱着看热闹心态,他们都知道受伤是个幌子,实际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宁澜又不是他们的本命,看在曾经在同一组合的份上,不下场幸灾乐祸算很给面子了。

隋懿下飞机,在出租车上拿出手机,没有刷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不说,还看到一堆难听的评论,烦躁得把手机揣回口袋,扭头看窗外。

这是他这个月第二次来这座西南小城。这里的春天来得比首都要早,凛冽的寒风悄然远去,河水解冻,空气里裹挟着青草的鲜嫩芬芳,长街小巷刚从睡梦中醒来,宁静中带着一点慵懒的喧闹,抬眼远望,群山在清晨的薄雾中若隐若现。

这就是宁澜长大的地方。

城区不大,隋懿在街边一个巷口下了车,沿着仅有三五米宽的水泥路走进去,不多时便看到一幢老旧的筒子楼。

上次来的时候也是清晨,只有收垃圾的老头在楼下奔忙,这回却嘈杂不已,离得越近,吵闹声就越刺耳。

“你以为别人都跟你这样当妈啊,只管生不管养!”

“怎么的,我有本事生这么出息的儿子,你行吗?你只生得出败家的女儿!”

“吸儿子的血,不害臊!你把街坊邻居叫出来评评理,有没有你这么当妈的!”

“再怎么着我也是他亲妈,儿子养妈,天经地义!倒是你,居心叵测,天天来我这儿找我儿子要钱,不要脸!”

“你养过他吗你就天经地义?你才不要脸!”

……

走近了发现是两个中年女人在吵架,其中一个正是宁澜的母亲。

宁澜走后,隋懿花了三天时间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甚至辗转联系到那个肥头大耳的刘老板,方羽、陆啸川和他一样心急,也在到处找,截至目前为止均无果。他实在不知道宁澜还可能去哪里,厚着脸皮在微信上联系了宁澜的妹妹宁萱,问她要了赵瑾珊的联系方式和住址。

“婶婶过年没在家,年前就出门旅游去了。”宁萱当时说。

赵瑾珊的电话打不通,隋懿还是立刻动身跑了一趟,万一宁澜回家才发现母亲不在,干脆自己一个人在家过年了呢?

凌晨的航班晚点,天亮才到,他照着模糊的地址,问了几个路人,好不容易摸到门口,木门上的春联显然还是去年的,掉了一半,另一半被晒得褪了色,字都看不清。隋懿心怀忐忑地敲门,一直到心跳恢复平静,都没有人来开门。

所以这次看到赵瑾珊,他终于看到希望,也不管人家还在吵架,大步上前道:“伯母好。”

赵瑾珊和金凤吵得热火朝天,没第一时间理会隋懿,唾沫横飞地继续骂:“有本事你当着澜澜的面问他认你还是认我!他身体里流的可是我的血,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几年你们敲诈的还不够多吗?人心不足蛇吞象!”

金凤被她气得吐血,撸起袖子道:“澜澜答应过供小萱念完大学,谁敲诈了?你这种拿着儿子的钱出去风流快活才是敲诈!诈骗!勒索!报警把你抓起来!”

赵瑾珊也撸袖子:“问亲儿子要钱算哪门子诈骗?来啊,你报啊,我倒是要看看警察懂不懂孝敬父母的传统美德!”

旁边的隋懿听得脸色发青,眼看两个泼妇一样的女人就要打起来,他忍不住上前一步:“伯母您好,我是宁澜的朋友。”

十分钟后,隋懿进到宁澜家里。

他坐在狭小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台面上到处都是干涸的油渍,上头还覆了一层薄薄的灰。

房子年代久远,墙皮都斑驳开裂了,朝南那面墙上贴着一排掉色发黄的奖状,上头都是宁澜的名字,有三好学生,还有学习标兵。

赵瑾珊端了杯水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墙上,炫耀道:“都是澜澜上小学的时候拿的奖状,中学他没有在家住,问他要奖状也不肯给我。他啊,从小到大成绩都特别好,每回开家长会我和他婶都抢着去,被老师表扬那叫一个有面子。”

把水放在隋懿面前,赵瑾珊抽了张纸巾在桌上抹了两下,讪笑道:“好些日子没回来了,还没来得及打扫。”

隋懿记得宁澜十分爱干净,脏衣服换下来立刻就要洗,可他身上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劲儿却跟他母亲很像,心想“遗传”真是一个玄妙的东西。

隋懿也不绕弯子,直接道明来意:“请问宁澜最近有跟您联系吗?”

“没有啊。”赵瑾珊未加思考就作答,“他得有大半个月没跟我联系了吧,给他发短信也不回。”

“那他最后一次联系您是在什么时候?”

赵瑾珊掰掰手指头:“过年前五六天吧,说他春节期间有工作,不回家了。”

隋懿陷入沉思,宁澜过年期间根本没有工作,他留下来是为了……陪我?

赵瑾珊见他不说话,试探着问:“怎么了?我们家澜澜不听话,惹你不高兴了?”

隋懿摇摇头,存着不让长辈瞎担心的想法不愿多言。赵瑾珊接着道:“哎呀我这个儿子哪里都好,就是倔脾气,认死理,自己认定的东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小隋你大人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哈,他就是嘴硬,其实心里比谁都软。”

隋懿沉浸在最后一条线索也断了的低气压中,“嗯”了一声,刚想问点别的,赵瑾珊的手机响了。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屏幕,神色一变,站起来道:“不好意思啊,我接个电话。”说完跑进房间,将房门虚掩。

老房子隔音很差,隋懿从小学音乐耳朵又极其灵敏,即便不是有心偷听,赵瑾珊的声音还是一字不差地落入耳中。

“欸,谢老板……没躲着您,过年出去旅游了,没开机……澜澜啊,澜澜他过年没回家呢……要的,要的,麻烦您帮我留着,我问澜澜拿了钱就去签字……这个嘛,我得问问澜澜的意思,他现在大小是个明星了,听说首都那边追他的有钱人可不少……嗨瞧您这话说的,您惦记澜澜这么些年,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可哪个当妈的不想儿子过得好啊,您说是吧……欸不说了不说了,澜澜的新老板在家里呢,我还得去招呼他。”

隋懿摇身一变成了宁澜的“新老板”,看着赵瑾珊接完电话出来面不改色地继续跟他套近乎,也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于是不想待在这儿继续浪费时间,站起来就说要走。

“不留下吃个饭啊?”赵瑾珊也站起来,扼腕道,“你说澜澜这死孩子也真是,整天瞎跑,成心叫人担心。小隋你放心啊,这孩子从小就爱到处跑,当年高考完了成绩还没下来呢,他就收拾东西说要出去打工,下午就没了影子,他就这个样,想一出是一出的,等玩累了自然就回来了。”

隋懿倒希望宁澜真的只是出去散散心。他从赵瑾珊的话里听出些别的:“他参加过高考?那为什么没有继续上学?”

说到这个,赵瑾珊一脸懊丧:“别提了,考试第一天出门就给一瞎了眼的摩托车撞了,天还下着大雨,他身上也没个手机,磨磨蹭蹭差点没能进考场,然后下午就开始发烧了,我倒是抽了空接送他两天,最后一场直接晕在考场里,被监考老师送出来了,成绩下来不够申请奖学金,家里困难,就没给他继续念。”

隋懿不着痕迹地打量赵瑾珊,她身上穿金戴银,挺括的羊绒大衣也看得出料子考究,实在不像困难到供不起大学的样子。

他脑袋稍微一转就便明白了,宁澜显然从好几年前开始就是这个家的经济支柱,包括他叔叔婶婶家,表妹上大学都靠他一个人掏钱。

推论得出这个结果,隋懿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反而心情愈发沉重。

赵瑾珊把他送到门口,腆着脸暗示他留个联系方式,隋懿报出自己的号码,请求赵瑾珊联系到宁澜的话给他打个电话。

其实隋懿心里清楚,宁澜不会跟她母亲联系了,至少暂时不会。

在满世界疯狂找他的那几天,他已经把能问的人都问了个遍,每一条线索都没放过。张梵告诉他,宁澜把自己获取工资的卡号换成他母亲的卡号,他就已经有了预感,三番两次找到这里,只是不肯放掉最后一丝可能罢了。

宁澜仿佛就在等他那一句话,等他说不要他了,他就能立刻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隋懿咬紧后槽牙,心中忽然横生怨怼。

他怎么能这么狠,这么洒脱,说走就走,连只言片语都没给自己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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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会儿还有一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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