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任皇帝都会葬在皇陵之中,先皇卫忠义算是死于盛年,这晋朝的江山也才刚打下没多久,卫氏皇族的皇陵也还在修建之中,匆忙之下,刚坐上皇位还没多久的文昌帝下旨,将先皇暂时葬于前朝末代皇帝已经修葺完却没有用上的陵寝之中,等卫氏皇族的陵墓修建完,再择良时迁墓。

不论怎么样,先皇的陵墓是不可能葬到杨城来的,不过这里有许多都是卫忠义的忠实部下,卫邵卿对于生父也是十分敬重的,因此在避居杨城后,让高僧选了一个风水最好的地方,修建了先皇的衣冠冢。

这样的做法肯定是不符合礼教的,可是这杨城现在是卫邵卿最大,那些老部下也是赞同卫邵卿的决定的,皇陵他们没法去,每年先皇的死忌,底下的人都会在这陵墓前做法事,这些年也一直没有间断过,在那些忠心的老臣看来,当初先皇的死还有存疑,对于那封所谓的遗诏,更是没有人相信,南王是先皇生前最宠爱的皇子,如果人死后真的有英灵,先皇的魂魄也是该跟着南王来杨城,而不是守在京畿的皇陵之中。

顾如是作为新嫁妇,在嫁过来的第一天照惯例是要去坟前上香的。

因为前头耽搁了一些时日,紧赶慢赶,这世间上还是有些晚了,顾如是和卫邵卿用完早膳从后院走到前院的时候,已经有不少臣子以及内眷等着了,所有人都没对两人的迟到有任何疑义,顾如是不知道是他们真的不在意,还是卫邵卿的积威太甚,让他们不敢在意。

她哪里知道,在场的这些人还都巴不得他们再晚出来一些,这样一来就说明了这对新婚夫妇的恩爱,他们杨城也能早日迎来皇嗣。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京畿和杨城不可能就这么一直制衡下去,文昌帝将这个年幼的皇弟视为眼中钉,卫邵卿也未必甘于屈居他之下,将来保不齐这龙椅上坐的是谁,到那时候,一个没有子嗣的南王,和一个有后嗣的南王,差别可就大了去了。

顾如是不清楚,可是起也起晚了,能不成去怪怜惜她想要让她睡晚一些的卫邵卿不成,那未免也太不识好歹了,不管那些人现在在想些什么,来日方长,总有相互了解的时候。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等拜祭完先帝,又和那些老臣的女眷寒暄了片刻,已经是用快用晚膳的时间了。至于午膳,先帝的衣冠冢葬于栖梧山,边上修建了一间寺庙,平常人不得入内,说起来大概就是看皇陵用的,里头的和尚日夜都要替先帝诵经,毕竟打下江山的过程中先帝的手上可没少沾人血,因此一行人的午膳都是在寺庙内用的斋饭。

“这是王府的大管家,府上的事务之前都是他管着的,既然现在有了王妃,库房的钥匙,账单,以及一些对牌之类的东西,也该教到你的手里了,有什么想问的,吩咐大管家就成了。”卫邵卿这算是把内宅的事务都交到顾如是的手里了。

顾如是看了看大堂里站着的那个上了年纪,一脸恭敬的老管家,微微笑了笑:“今日已经有些晚了,明日巳时将府上的下人全都叫来,在前头的空地集中,我对着名册认认人。”

这动静可不算小,你要说把每个院里管事的人的叫来集中一下那还差不多,可全府的下人都叫来,签了死契的,签了活契的,或是那些只是临时找来干些粗活的,加起来百来个人呢,这还不将前院给挤得满满当当的。

老管家觉得这事有些不靠谱,抬头看了眼王爷,想让他拿个主意。

“这个家将来是王妃当家,不论是什么事,都不需要像我过问。”卫邵卿的眼底带着淡淡的警告,那老管家看着心里头一惊,明白了王爷的意思,同时在心里将这个王妃的地位再拔高了一截。

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敢宠妾灭妻,但是皇家向来都是最讲理又最不讲理的,多少王妃名不副实,被受宠的侧妃狠狠压在头顶,王爷洁身自好是个例外,不过男人吗,只要开了荤,总不可能只守着一个女人,尤其是像他们王爷这样有权有势有地位的男人,更不可能只娶一个王妃,别的不说,就是那个时常在府里进进出出的穆姑娘,虽然没有说明了,谁都知道她和王爷的关系,在下人看来,那就是未来的侧妃。

大管家在心里平衡了一下厉害,反正现在紧着王爷来,这东风和西风哪头强,还是王爷说了算,现在王爷让他听王妃的,那就听王妃的。

“我明个儿巳时就让全府的下人在前头的空地集中,就是不知道那账册还有对牌,是王妃让身边的人来取,还是我让下人晚些时候给王妃送去。”

管家不卑不亢的对着顾如是问道,他刚刚的那点反应顾如是也都看在眼里,却并不怎么气愤,毕竟自己只是个初来乍到的王妃,底下的人不信服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既然卫邵卿会让他当大管家,那他的忠心肯定是没问题的,在处理事务的能力上也一定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只要不做些触及她底线的事,这样的大管家,忍他一下又何妨。

“王爷,王妃,太史夫人和穆小姐在外头等着,让奴才来禀报一声。”一个下人匆匆忙忙进来禀报道。

太史?这个姓氏可不常听见,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另一个神秘的世家,只是下人口中的那个太史夫人,真的就是那个世家的人吗,她怎么会出现在杨城,看下人的态度,那太史夫人出现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还有那穆小姐,又是什么样的人物。

顾如是好奇的看着一旁的卫邵卿,可是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来。

“让她们去隔壁的花厅等着。”

卫邵卿从来也没打算瞒着顾如是那些事情,自己是打算和她相伴一世的,太史明空这个生母是两人之间躲不过去的秘密,对于那个生母,他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对于那个她一直想要强塞到他身边的穆青卿,自己更是没有一点兴趣,他也不想突然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就造成了他和呦呦之见的隔阂。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卫邵卿挥了挥手,带着顾如是朝花厅走去。

一路上顾如是也没开口问,反正马上就能瞧见了。

“表哥!”

看着两人一进花厅,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就起身,甜甜的朝着卫邵卿喊了一声,看到跟在他后头过来的顾如是时,眼神暗了暗,同样娇滴滴的喊了声表嫂。

表哥表妹,这又是什么关系?

顾如是的瞳孔缩了缩,不仅仅是她,跟着她一块过来的碧袖也纳闷了,南王的生母不明,先皇也从来没有对外谈论过当时还是八皇子的南王的母妃,难道他的生母还活着,这未免也太让人惊讶了。

“这位是太史家主,也就是给了我另一半血脉的女人,这位,你不需要认识,以后估计也不会再进王府的大门。”

卫邵卿十分冷淡的介绍着屋里的两人,说出来的话让顾如是惊讶的同时,又有些说不上来的笑意。

惊讶于那个妇人的身份,同时也为后头那句丝毫不给娇俏少女留情面的话而感到趣意。

“荒唐!”太史明空用力的拍了拍身侧的桌几,看着外甥女眼底的伤心诧异,不愿对着儿子生气,对着第一次见面的儿媳却多了几分不满。

在她嫁到杨城之前,儿子可从来就没有对青卿说过这样绝情冷淡的话,一定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在背后挑唆的。

顾如是平白无故就被剜了一眼,只是对方是世人都好奇的那个神秘的太史家的家主,又是卫邵卿的生母,她怎么样都不能跟一个老人家发火啊,虽然她觉得这个太史家主似乎有些见面不如闻名,吹嘘的传闻里太史家的人就差能呼风唤雨了,眼前的女人再怎么看,也就只是个普通的女人,还是个小心眼的,爱刁难媳妇的坏婆婆类型的女人。

顾如是毫不客气的在心里吐槽,面上她得留情面,可是心里头总得让她抱怨爽快吧。

“太史家主要是觉得王府里人和物都不合心意,以后也可以少来往。”卫邵卿和先父的感情是难以衡量的,毕竟先皇无论对别人如何,对于他这个儿子,真的是倾尽所有,将所有的爱都给与了他,卫邵卿的性子有些冷,可是那些好他确实都是实打实的记在心里的。

相对的,对生父有多敬重,对眼前这个让父皇临死都不得安宁,相互折磨了那么长岁月的女人,他就有多厌恶。

当初离开的事她,不要他这个儿子的也是她,现在跑来在他面前指手画脚,还想干预他将来的人生,凭什么,卫邵卿现在顾念的也就是自己身上的一半骨肉是对方给的,怀胎十月,却是也艰辛不易,不然他不会让对方一次次在自己面前碍眼。

“你非要这样和为娘说话吗?”太史明空的脸色难看,呼吸声沉重,胸前激烈起伏,显然是压低了自己的怒火了。

他们母子见面总是不欢收场,这次过来,太史明空是真心实意想来喝一杯媳妇茶的,没想到还没表达来意,又被卫邵卿气个半死,又是个不欢而散的结尾。

卫邵卿没开口,一副您请自便的模样,太史明空心底一阵心酸,面上强横的冷哼一声,直接甩手离开。

“姨母,表哥。”穆青卿看了看头也不回就离开的姨母,又看了眼歆慕的表哥,咬了咬牙还是跟着太史明空走了。

她现在能仗着的也就是这个姨母了,没了她的维护,自己什么都不是。

“南王。”顾如是不知道这母子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没办法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卫邵卿这副冷凝的模样,觉得有些陌生,想着对方为她所做的一切,想要开导开导他,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嘴。

“叫我绍卿。”

成婚之前,呦呦叫他南王,他能忍,现在他们可是夫妻了,再用尊称,岂不是太生疏了。

“绍卿。”顾如是犹豫了一会,想着对方现在心情或许不是很好,还是心软的合了他的意。

卫邵卿的面上浮起一丝满足的笑容:“刚刚那人你不需要在意,你是我的王妃,在这个杨城里,你不需要和任何人低头。”

顾如是不知道这承诺有没有时效性,但是在这一刻,她忽然有些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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