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王爷来信了,让咱们赶紧带一队人过去接应。”

图熊的副将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脸上难掩欣喜:“干他娘的,老子早就忍那个老皇帝不顺眼了,当初先皇死的急,可谁都看得出来先皇属意的继承人是谁,也就是那瘪犊子仗着咋们王爷年幼,这才把皇位抢了过去,这些年还一直妄图打压咱们,不给军饷不给粮,想白白收编了咱们,哪有那么好的事。”

图熊的几个副将多数也是当年一起打江山的,名义上是上官和下属,实际相处上没有这点拘谨,有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也敢当着他的面说,就和亲兄弟一般亲。

“现在王爷也没个顾虑了,等咱们帮着王爷打下这天下,也能升官加爵,衣锦还乡了。”那副将脸色潮红,显然是欣喜过了头了。

“老屠啊。”图熊张了张嘴,看着眼前这个十六岁就跟着自己打仗的副将,两人一个姓图,一个姓屠,他一直将对方当做自己的至交好友,也十分信任对方,可是想起之前南王和他几个副将私底下见了好几次面,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就停下了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自己这个副将什么都好,就是过于耿直,一条道走到黑,自己和他不一样,他要顾虑的东西更多。

“让徐副将带两千精兵过去接应,不对,两千太少,算了,你把徐副将叫过来,我亲自吩咐他。”图熊揉了揉额头,皱着眉有些为难的说道。

“干啥让徐副将啊,他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接应王爷多大的事啊,就是不派我去那也得派老广去吧。”

屠富贵不太乐意地说道,谁知道皇城那边有没有什么追兵要,要是王爷的行迹泄露出去,光是徐坤那人,可没脑子应付,要是危及到王爷,哭都来不及呢,相较之下屠富贵更相信自己和自己老伙计的经验,保证把王爷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虽然不想怀疑自己的好兄弟,可是屠富贵真觉得图熊是想要自己的妻侄在王爷面前露个脸,将来好混个功劳,可是这不是玩闹的事,闹个不好,他们这些年都白憋屈了。

“我心里有数。”图熊不愿意多说,将这脾气看着他。

“不成,如果让徐坤去那我和老广两个里头也必须再去一个。”屠富贵也犯倔了,只是看着图熊难看的脸色,好歹也意识到现在人家是将军,自己只是一个小副将,又服软退了一步,“徐副将还年轻,得多历练,这次带队,我给他打下手也成。”

这点子功劳他还不屑于要,现在要紧的是在风声还没传出去的时候赶紧把主子带回来。

图熊看他执意如此,即便自己不同意,这倔驴最后也有可能会派人偷偷跟过去,终究还是松了口:“那你就去吧,不过记得,这次是徐副将带队,一切命令听他指挥。”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毛头小子了。”屠富贵得到应允立马就笑了,连连点头。

“你出去吧,把徐副将叫过来,我还有点事吩咐他。”图熊硬下心,撇去心头丝丝不舍,他已经劝过他了,是他自己非要跟着去的。

屠富贵领命掀开帘子出去,图熊在他走后,从桌案底下的暗格拿出一封信,看着上面的罗刹徽记。

这些年,杨城那儿虽然给钱又给粮,这么多兵将都是王爷养的,可是他毕竟避在杨城太久了,如果当初的小王爷刚从宫中逃出来就揭竿起义,他图熊第一个响应,现在局势变化太快,真要和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动手,图熊有些心惊胆战。

他不是当初那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以拿命拼的人了,他的儿子才刚给他生了一个孙子,他的爱妾也才刚给他生一个漂亮的闺女,这一切他都舍不得。

在一个不知道未来的主子和一个已经将大部分的底都透给了他的新皇比起来,他还是做了自己认为最正确的选择。

只要将南王留在长风口,一切都结束了。

图熊将手中的信笺揉成一团,憨厚莽直的脸上多了一丝狠辣。

*****

三月初八,长风口

前些天下了一场大雪,这估计是这个冬天最后一场大雪了,今天太阳不错,不过冰雪初消,配着寒风,还是有些刺骨的冷,屠富贵穿着厚实的皮毛袄子,外头还有一身盔甲,倒也不怎么冷,骑在马上拉着缰绳,看着山峡谷小道的另一头。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对车队的影子。

“去探探,是不是王爷。”

他催促了一下边上的小将,那人穿的普通,和寻常游商没什么区别,一点都不惹眼,听了屠副将的话赶紧骑马从掩藏的草丛中过去,至于其他的兵马依旧按兵不动。

徐坤看了眼边上的屠富贵,哼了一声没说话,屠富贵干脆也当做没听见。

“是王爷,赶紧的过去接应。”看着那个小将远远比划的手势,屠富贵一阵激动,驾着马就要带人冲过去。

“咳咳。”徐坤的咳嗽声又加重了几分,都说了这次出来都听他的,这个屠富贵还是倚老卖老,每个分寸。

“是我的疏忽,徐副将,你说王爷的队伍都过来了,咱们是不是过去接应一下。”屠富贵心里急,可是也不愿意在这关头和他闹不愉快,没意思啊。

看着对方服软了,徐坤的心里舒服了不少,点了点头:“都和我一起去迎接南王殿下吧。”军营里头军令如山,虽然徐坤和屠富贵同级,可是出来之前就说好了,一切指挥都听徐副将的,自然是得等对方开口说话了,底下的人才会照做。

屠富贵呵呵笑着跟在徐坤半个马身后的位置,防止这龟儿子又借机挑事了,要不是对方是图将军的妻侄,就这样的玩意儿,他屠富贵当初不知道在战场上砍了几十个。

“杀——”

眼看着两边队伍就要接近了,山谷两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埋伏的士兵举着武器突然就冒了出来,声势浩大,人数远在屠富贵等人带的兵力之上,粗略估计,怕是一万步兵有余。

“妈的,有埋伏。”

屠富贵来不及想这消息是怎么透露出去的,唯一想着的就是怎么把王爷好好的给带回去。

“保护王爷。”他拔出自己的大刀率领兵将就冲了过去,徐坤也不甘示弱,带着另一队人冲到了马车边,和那些刺杀的士兵厮杀在了一块。

“诸反贼,为先皇报仇。”

另一边埋伏的士兵是皇城派来的,将卫绍卿视为反贼,更重要的。

“去他娘的,你们先皇是反贼,你们的新皇,还是反贼崽子呢。”屠富贵砍杀了几个士兵,对着马车大喊了一句:“王爷,老臣来护驾了。”

马车里没有半点声响传来,不知道是吓怕了还是什么。

“徐坤,你带人护着王爷赶紧离开,我帮你断后。”屠富贵想着自己这也算是为国捐躯,自己的夫人孩子将来也能得到厚待。

他砍出一条血路,来到徐坤边上,背对着他帮他砍了几个攻击他的小兵大声吼道。

“噗嗤——”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屠富贵瞪大眼不敢相信地扭过头看了徐坤一眼,因为过于惊讶的缘故,后背失手,又被敌军砍了一刀,一声闷哼,捂着腹部不断出血的伤口,瞪大眼看着徐坤。

场面太过混乱,他们又正好在马车边上,徐坤暗中下手的动作没被人瞧见,倒是敌人砍屠富贵的那一刀,有不少人看见了。

“屠副将,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呆着王爷回去。”徐坤高喊着冲向马车,屠富贵喷出一口血,闭上了眼。

直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人呢。”

徐坤看着军功就在眼前,忍不住笑裂了嘴,可是掀开马车,里面根本一个人都没有,他不敢置信的拿刀挥砍,马车都被砍得七零八落了始终没有活人的影子。

他不敢细想这里头的原因,现在还是得赶紧回去跟姑父商量,赶紧带着一些残兵逃离,那些敌军似乎深谙穷寇莫追的道理,没跟着追过去,搜罗了一圈战场,就撤退了。

“这图老奸,亏我还以为他真是个憨人。”

绝影站在山顶老树顶冠,拿着西洋瞭远景看着底下的局势,主子今日会经过长风口除了图熊可没人知道,幸好主子聪明,不然岂不是被这图熊给坑了。

“要真是个憨人,可做不到今天这个位置。”卫绍卿闭目养神,手上套着一个皮套子,里头还生着一个手炉,暖烘烘的。

他身边的几个副将当初也是和他一起打拼的,怎么就他爬上了将军这个位置,再说了,二十多年前的图熊有可能是真憨,可都多吃了二十多年的饭了,还和年轻时候一个脾性,这种人有,但绝对不会是一个手握重兵,终日在各方势力拉拢威胁中生活的男人。

“主子,屠副将还有口气,我把保心丸给他服下了。”绝霜飞奔着跑来,对着卫绍卿说道。

“一定要救下屠副将。”卫绍卿皱了皱眉,说实话,他还真没想过屠副将会在今天出现。

一行人也就二十多人,神秘的来,神秘的走,除了那一行行脚印,谁都不知道他们真的在今天出现过。

******

“将军。”

图熊的爱妾坐在他怀里,娇声细语地轻唤着他,一双柔夷很不老实地在他胸膛处摸索挑逗。

她还年轻,身边又只有个姑娘伴生,等将军百年之后,自己也没个依靠,还是得趁受宠的时候,多生几个公子才是正道。

“我今晚没心情。”图熊心里压着事,本来这个时候他也不该来爱妾这儿的,可谁让他心头烦闷,就想着来找解语花解解压呢,不过干那档子事,他是真没心情。

那个小妾纳闷了,自家将军虽然上了年纪,可是因为常年习武的缘故,身材健硕不亚于壮年,每次床榻交欢都能让她□□,一个晚上不要两三次水总是不罢休的,可今天老爷居然说自己没心情,难道一个晚上就盖着被子纯粹聊天?

这样的话也该找夫人去,不该找她们这些以色侍人的小妾啊。

不过这样的话她可不敢当着图熊的面说,将自己不安分的两只手收回来,撇了撇嘴,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算了,我还是找夫人去吧。”

图熊看着她这样子叹了口气,老妻虽然比不上几个妾室娇嫩美艳,可是这样的时候,有些话还是只有对着她才能说得出来。

他正要开门出去,这门却先一步被人打开了,绝影和绝霜站在外头,朝他笑的正欢,身上溅满血渍,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就和那笑面修罗一般,他抬眼看着外头,原本该守着院子的护卫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没想到王爷身边的几个护卫居然那么厉害,没有一点打斗声就把所有护卫都解决了,图熊自认自己没有那个本事,即便反抗了引来远处巡逻的士兵,也只有死路一条。

“一切罪责都在我图熊一人之上,还望王爷绕过我一家老小。”

图熊丧然,要是早知道这个一直躲在杨城,在多数人看来怕事的王爷,是这样狡诈的一个人物,自己怎么会动那些歪脑筋呢。

也是,他是那个男人手把手教出来的儿子,又怎么会逊色他太多。

“呵呵。”

绝影打晕了那个走出来看到这一幕想要喊人的小妾,往图熊的嘴里塞了一颗药丸,那药丸入口即化,在图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顺着喉管流了下去,然后两人就离开了,留图熊一人站在院子里怔忪。

******

“皇上,图熊那儿来信了,说反贼卫绍卿抓着了。”

卫颐的暗卫出现在宫殿之中,拿着一封密函递了上来,于那密函一块递过来的还有一截手指,上头戴的扳指,是之前喜宴上他们见南王戴过的,是南王从不离身之物。

卫颐抬眼,看着那截沾着血渍,一路用冰镇着送过来的手指,上头还冒着丝丝寒气,他抬手取下上头的玉扳指。

他不信卫绍卿是那么好抓的,但是这个扳指却有大用处,他有那么一丝的奢望,如果呦呦见到了这个,会不会愿意从守卫森严的杨城出来。

一方面,他想这样,毕竟突破杨城的封锁,实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事。

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这样,如果只是一个卫绍卿从不离身的玉扳指就能把她从杨城哄出来,那是不是意味着那个男人已经取代了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卫颐看着手中泛着血沁的玉扳指,久久没有决断。

“主子,咱们是不是该派人去把反贼给带回来。”底下的人看他迟迟不说话又追问了一句,皇后和五皇子估计在南王手上呢,总得把那两个给带回来吧,不然他们在南王的手中,还不知道会说什么样的话呢。

卫颐放下扳指,虽然图熊不可信,卫绍卿也没那么好抓,可也难保万一呢,再说了,如果真是对方的计谋,自己不去,倒像是怕了他了。

他点了点头,将扳指重重捏在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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