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黎莉丝回自己房间后,洋装未脱地和衣躺到床上——今天一天之内所发生之事已令她身心皆疲惫不堪,即使牧表示有事想跟她谈,她都拒绝了,不为什么,纯粹只是希望好好休息。

她轻轻闭上眼,尽力能不去想事件之事,努力让情绪缓和下来。

她试着回想在学校课堂里的事,以及自己喜欢的电影情节,但是,只要稍微一松神,脑海中马上就映现事件的影像。丧失视力、似游泳般萎倒在地的纱缕女……项链扯断、弓身痛苦挣扎的纱缕女……失去意识、持续昏睡不醒的纱缕女……每一场景皆伴随强烈生动的感情,剧烈撼摇黎莉丝的心。

纱缕女的身影才刚消失,代之而起的是狮子岩的场景,一时之间耳内充满如音乐伴奏般的水声,此时,黎莉丝已忘记要转移精神,而完全沉浸其中了。紧握的手掌不知何时沁出汗珠,别说休息,全身神经更似被撕成碎段。

到底经过多久时间呢?敲门声令她回过神来,猛然跳起,慌忙整理穿着。

“黎莉丝,探长要你去接受讯问。”

她急忙开门。牧紧张的脸上浮现若无其事的微笑,站立门前。

“你已结束了?”

“还没,探长要我找你一起去。”

“其它人呢?”

“安孙子和行武都结束了。不,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很不愉快哩!感觉上像是入学考接受口试一样,何况我又很累。”

“对啦,你的脸色很坏。”牧借着灯光仔细打量黎莉丝的脸,“连续发生这么多冲击性的事件,也难怪。来,走吧……”

“等一下,我穿上短外套。”

两人走在静悄悄的走廊,下了楼梯,轻敲客厅门。

室内除了那位肥胖探长和由木刑事外,还多了一位脸孔黑褐、身材魁梧的年轻男人,见到牧和黎莉丝进入,男人立即站起,点头致意。

“晚安!”

“晚安。啊,原来是你!穿上西装,看起来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了。”牧说。

“呀,和你很搭配哩!真不错。”黎莉丝的语气也转为开朗了。

原来,男人正是今天下午在吊桥下方曾经和牧他们交谈过的青年农夫——一定是警方找他来确认牧他们的不在现场证明!

他身穿整套西装,感觉上有些不自在,却也有若干得意状。发油的味道在室内扩散。

刑事们远远观察三个人的反应,不过听了他们融洽的对话,心中抱持的疑念似也逐渐化解了。

“站着办不了事的,各位,坐下吧!”由木刑事等他们坐下后,用已预期结论的语气问农夫,“这么说,是这两位没错了?”

农夫以绝对肯定的夸张动作,坚决的说:“绝对不会错!”

牧虽不知警方已告知了多少有关事件的内容,却对对方这样的回答抱持好感,脸上浮现表示谢意的微笑,望向对方。

“好,辛苦你了。抱歉,打扰你和家人们饭后的团圆之乐。”由木刑事说着,送农夫离开。

回来后,他再度坐下。此时似因农夫的证言消除了他的怀疑,对黎莉丝他们的态度也转为客气。

“行武和安孙子两人已告诉我们很多事情,可是却无法从两人的话中获得足以当作参考的内容,坦白说,我们有些失望。”他说完,点着香烟,开始吞云吐雾。

牧默默凝视刑事鼻孔喷出的灰色烟雾,踌躇不决是否该直接开口,之后,才似下定决心,舐舐嘴唇,说出令人意料之外的话:“我……认为杀害松平纱缕女的人很可能是橘……”

“橘?那位未来的钢琴演奏家吗?为什么?”刑事把已变短的香烟丢在烟灰缸内,凝视牧,问。

牧数人不知是否天生胆大,抑或个性沉着冷静,和其它行事矫奇的同学们相比,其态度也一直秉持中庸之道,不,连身材也一样是中等身材。虽然皮肤似透明般的白皙,感觉上与圆滚滚的黎莉丝并不相衬,也难怪傲慢的黎莉丝会积极主动,想尽办法不让牧厌恶自己。

“这件事其它同学们都不知道,所以我才特别提出,亦即,橘对纱缕女的行为似乎有所怀疑。”他说出昨夜橘告诉他的话。

黎莉丝也是第一次知道,因此和刑事们一样,瞠目地静听着。

“但是,这岂非有些奇怪吗?如果是怀疑女方的素行不良,不应该会与对方订婚吧?”

“所以很可能是宣布订婚以后,松平主动告白自己的过去,而橘又是很好面子的人,既然宣布订婚,就无法忍受取消婚约、成为众人笑柄之事。”

“依橘的个性是有可能,也因而纱缕女才会放心的讲出来吧!”黎莉丝态度积极的说。

“原来是这样……这也是可以理解。”

“松平大概不认为这种事会对橘造成多大的打击,可是橘心中的冲击却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深刻。事实上,我乍听时也很震惊,因为我一直认定她不可能会是那种女性。所以,我觉得必须激励橘才行,设法安慰他之后,他才回自己房间。”

“哦,你怎么安慰他?”由木刑事转为颇感兴趣的表情。

“我对他说,过去的错误应该原谅。”

“原来如此,你的心胸相当开阔嘛!”

“不,怎么可能……”牧苦笑,“如果事与己有关,任谁都会慌张失措的,但若与己无关,就可以讲得头头是道了。无论如何,当时我只能那样说,也觉得这样就没事了,至少,橘的心情看起来也像暂时平静下来,更似乎已打算原谅松平,由于他的态度自然,让我有这样的感觉,因此我也完全放心了。

“不过,看今天又发生这种事件,也许他内心仍潜藏着对嘲弄自己的松平之憎恨,才在可可或砂糖掺毒企图毒杀纱缕女,同时也打算自杀而托称要出去钓鱼。”

“纱缕女果然被毒杀,但假定失败了,亦即是我被毒杀,那么橘的自杀岂非毫无意义?”黎莉丝反问。

牧温柔的凝视黎莉丝的胖脸:“所以,他或许一直等待行武或安孙子前来,只要偷偷见到他们慌乱的表情,就明白计划已经成功。”

“孤注一掷的杀人吗?这种见解相当有趣。不过,橘并非死于自杀,原因是,不可能自己将刀刺入延髓部位。另外,退一步说,就算有办法做到,他为何要选择如此奇妙的手段呢?总不会是想留名自杀史吧!”

“也对……”牧苦笑。

“还有,你漠视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漠视……怎么说?”

“橘先生是尚未下西洋棋之前很早就携带钓竿出去了。”

牧似乎尚未理解对方话中之意。

“松平小姐在这客厅内中毒倒地,削笔刀从口袋里掉出。假定橘是死于自杀,他的人在狮子岩,如何能拿到这支刀呢?没有刀,就不能刺入延髓部位。”

“啊,对呀!”牧再次苦笑。他一向不擅于逻辑思考。

“但是,以动机而论是有极大可能性存在……”由木刑事记录的手过度用力,铅笔芯被压断了,他轻啧出声,摸索口袋,低声喃喃,“糟糕,忘了带削笔刀。”

黎莉丝从短外套口袋里掏出刀来,说:“这支刀虽不利,但若不介意……”

“不好意思,借用一下了。”由木刑事接过,在烟灰缸上削铅笔,等削尖笔芯后,好像忽然注意到什么,停止手的动作,频频打量刀身,“啊,本来以为在哪儿见过,原来是和那个酷似。”

插在橘的尸体上的削笔刀被视为参考证物而严密保管,因此刑事尚未曾拿着凶器仔细观看,当然对于黎莉丝的削笔刀很有兴趣。

“本来就酷似的,因为我是和纱缕女同时购买的。”

由木刑事默默颌首,把铅笔置于桌上,开始拉开每一支刀刃。削笔刀本来的使用目的是为了削鹅毛笔尖,但是这把刀却专门做为装饰用,总共有包括非实用性质的超小型耳扒子、钻子、锯子、剪刀等七种刀刃,其构造颇有意思,类似瑞士刀,所以由木刑事放在手掌上细细观看。

塑胶柄上有乳白色和紫色鲜艳的云彩图案,边端雕有似是尼黎莉丝英文姓名缩写字母的“A”。

“手工很精致哩!”

“是南方某铁壶工厂打造的,我也有一支。”一旁的牧插嘴。

“哦,你也有?在哪里买的?很精巧可爱。”

“我曾经和橘他们四个人至藏王滑雪,归途绕往盛冈,在那儿发现就买来当纪念品,对方还帮忙雕刻姓名缩写字母。我的是绿色,橘则是黑色……前些天还带在身上呢!奇怪,究竟掉在什么地方了?”

“当时下大雪,在暴风雪中根本无法滑雪,所以只好待在旅馆里喝纳豆汁呢!”黎莉丝接着。

“藏王的话……是在山形县的?”

“是的,温泉有强烈硫磺味。”

“原来如此。我对滑雪没兴趣,所以不曾去过。”刑事边这么说着,边切入本题。

任何问题都像是复习以前所问过的,毫无新意,当然答复的内容也不可能会有所改变,十五分钟后,两人获准回自己房间。

牧和黎莉丝皆松了口气的出到走廊。

两人离去后,探长慢吞吞站起,双臂抱胸,开始以沉重的步履在桌子周围踱着。

由木刑事又点着一枝香烟,深吸几口,静静凝视探长的动作。

剑持在墙边转身,朝这边继续踱着,低声说:“牧数人和尼黎莉丝的话应是事实吧!既然曾与那位农夫交谈,就无前往杀人现场的空暇。”

他说的没错,不管牧或黎莉丝皆不可能往返命案现场,这点,由木刑事也无异议。

“如果两人的不在现场证明成立,问题就在剩下的两个人身上了。”

“是的,不是行武,就是安孙子。”

“为了调查动机,就必须前往东京了,追查这些人的过去……”

“不,那应该只限于松平纱缕女,至于杀死橘,我认为是发作性质的杀人。”

“行武会发作性质的攻击橘吗?”胖探长再度面向墙壁,“在那之前,我们再稍微彻底的检讨行武能否杀害纱缕女吧!尚不知道毒药的真正成分,也未确知是掺在可可或砂糖中,讨论及此是太早了些,但是,假定凶手是行武,能下毒的机会就非常有限了。在纱缕女喝自己冲泡的可可之前的这段时间内,如果行武未曾碰触,则不可能掺毒。”

“不错。”

“那么就是在冲泡之前下毒于砂糖或可可粉末之内了,或者事先在纱缕女饮用的杯子涂抹毒药。

“但是,假定是这样,五个杯子皆是同样形式很难区别,涂抹毒药的杯子能否被纱缕女饮用,概率只有五分之一,我不相信行武会抱持期待。”

由木刑事颌首。

“而若在可可粉末或砂糖中掺毒,饮用同样原料冲泡的饮品之尼黎莉丝当然也必须中毒,可是看黎莉丝活得好好的,已足以否定毒是掺在原料中,也就是说,凶手并非行武。”

“的确是这样。”由木刑事虽这样回答,却无法轻易抛弃凶手是行武的推论。对于看起来神经质、脸色苍白却又颇意气用事的这位长发男人,他自一开始就无好感。

“尼黎莉丝这个姓名真糟,每次提到都会有一种受嘲讽般的不愉快。”探长蹙眉,边踱过由木刑事身旁,边制止对方开口,“由以上各点推测,认为行武是凶手有些困难。至于安孙子,因为分配杯子给纱缕女,能趁机掺毒,如我以前讲过,使用滴管或什么工具。”

剑持探长似疲于支撑将近一百公斤的体重,坐在由木刑事面前,以火柴点着香烟后,盯视着火柴棒。

“基于此,无行凶机会的行武就被剔除了,亦即,接着发生的第三桩事件之凶手也是安孙子。重点在于橘秋夫这男人在安孙子面前火上加油,加上松平纱缕女这一锅油,所以对安孙子而言,橘是可憎的竞争对手,毕竟世上没有比食物和恋人被夺更强烈的憎恨!”

但是,由木刑事摇头,并未马上赞同:“我也认为安孙子可疑,但是,尸体所在之处很宽阔,从对岸能清楚见到,而在安孙子行凶时刻,行武正两眼睁得大大的在对面崖上找寻橘,很难认为安孙子会在这样的地点遂行杀人。

“不过若是行武所为,则条件好许多,行凶现场是悬崖正下方,即所谓的死角,安孙子没办法见到,能够悠闲的完成。即使在过河之点,也能藉三级跳远要领跨越,也就是说,只要有那三块岩石存在,他的嫌疑就无法摆脱。”

“但是,由木,安孙子也可能行凶的,尽管必需担心被对岸的行武见到,不过也可借着行凶手法而不必有此种顾虑。”

“你的意思是?”

“具体而言是这样。找到橘的是安孙子,他下崖假装和对方闲聊或开玩笑的接近其背后,趁对方疏忽之际殴击其后脑部。医师也指出尸

体后脑部有遭重力殴击的伤痕,对吧?”

“是的。”

“见到橘昏倒后,安孙子匆匆上崖躲起,等待行武发现昏倒的橘。第一次行武走过时未发现,第二次总算见到了……所以,当时的橘仍活着,只是昏迷不醒而已。

“凶手安孙子等行武回丁香庄报告后,再从容用偷来的削笔刀刺进橘的延髓部位。虽不知是因持有削笔刀才刺入延髓呢?抑或为了刺入延髓才偷走削笔刀,但是,以削笔刀刺入他人延髓致死的案例并不多见。”

“不错,的确是离奇的杀人手法。不过,我觉得疑问的与其说是杀人手段的奇妙,不如说是凶手每次杀人皆留下扑克牌的理由。”

剑持探长只应了声“是啊”就沉默不语,把和平牌香烟插入烟斗:“不论凶手是谁,这个问题很难说明。但是,还有其它疑点存在,譬如,为何选择削笔刀为凶器?如果是手枪或匕首,就不会令人怀疑。”

“剑持先生,凶手并非惯犯,而是外行人哩!因此,不应该持有手枪或匕首,会想到利用身边存在的刃物,亦即放在桌上的削笔刀,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由木刑事伸手拍拍桌子,说。

但是,剑持探长却倔强的摇摇头:“不能这样想。凶器并非只有削笔刀,只要至厨房,也有出刃切菜刀。另外,即使不刺入延髓要害,还有其它多种方法可以杀人。你考虑一下凶手行凶时是先在后脑部一击之后,趁其昏迷不醒再用削笔刀刺入延髓之点吧!根本没必要故意使用削笔力的,依当时的情况,只要稍加用力都能殴死橘,甚至勒死也行,可是,为何要故意用削笔力呢?你不感到奇怪吗?”

探长的话非常正确,由木刑事无法反驳,只好沉默不语。

探长接着说:“再提到为何留下黑桃花色扑克牌之点,我总觉得这并非凶手的虚荣心,而是有着我们所无法猜测、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与使用削笔刀为凶器相同,存在着我们想象不到的理由。”

停在露台纱窗的两只飞蛾频频拍翅撒落磷粉。由木刑事凝视着,颌首不语。

两人的对话一中断,丁香庄完全陷入静谧。回到楼上的学生们可能精神打击极大,周遭毫无声响。

由木刑事又掏出香烟,却未点着,夹在指间把玩,久久才改变语气,说:“我并不是反对你认为凶手是安孙子的推论,但是,退一步来说,就算他是凶手,仍有一些难以释然之点存在。请你回想一下纱缕女遇害当时的情形,安孙子极力主张纱缕女可能是杀死烧炭男人的凶手,对吧?”

“是的,我记得。”探长用力颌首。

安孙子的说法是:纱缕女和橘携手在雾中外出散步,途中见到披着风衣的烧炭男人,她误以为是尼黎莉丝,而伺机将对方推落崖下,后来因惧怕被送上绞刑台而自杀……

“在第一和第二桩事件中处于极端不利立场的安孙子,当然很希望凶手被误认为纱缕女,他的话自然不可尽信了。”

剑持默然等对方继续往下说。

由木刑事缓缓接着道:“安孙子宣称纱缕女死于自杀,而事实上也无任何因素能否定,所以在第二桩事件发生时,安孙子的立场应该转为有利了。问题是,松平纱缕女已死亡,第三桩杀人事件却又发生,如此一来,连续杀人的凶手就不可能是纱缕女了。

“换句话说,第一桩事件的凶手也并非纱缕女。而宣称凶手是纱缕女的安孙子之立场又陷入不利。这就是我想指出的重点!竭力提出凶手是纱缕女之推论、希望表明自己无辜的安孙子,不应该会将她杀害的,否则岂非更令自己陷入险境?”

“也有人故意悖离常识的。”沉吟片刻后,剑持说。

由木刑事虽也觉得有这样的可能,却也发现探长的回答似有某种赌气之意,也因此,他更希望固执于行武是凶手的推论了。

“但是,依我的看法……”

正在这时,有人用力敲门,两人尚来不及回答,门已被用力推开了。

剑持探长恢复一贯迟钝的表情,由木刑事则冷然盯视闯入者。

从万平老人身体散发出的肥皂味即知他刚洗过澡。但是,他那刚用剃刀刮过胡子的脸颊毫无血色,彷佛曾遭寒风吹袭般苍白。

“你……怎么回事?啊,那张扑克牌是?”由木刑事情不自禁提高声调,一把自万平老人手上抢过扑克牌,“唔,这是黑桃4呀!究竟怎么回事?”

他大声叫着,伸手扳住呆然怔立的万平老人双肩,用力摇撼。

毛巾紧紧勒入花子颈项,在颈后牢牢绑住。

在手电筒灯光照射下,花子的模样一看就令人鼻酸。瘀血肿胀的脸上,眼珠突出,从右鼻孔流出的鲜血沿着脸颊往下滴落,微张的口中可见到泛黑的舌头。

剑持探长抛弃脸上原本伪装的迟钝面具,以简洁扼要的声调叫人拿来裁缝剪刀,把毛巾剪断后,开始施行人工呼吸,但是,其实一开始就已明白这种尝试不可能有效。

“园田先生,请冷静一些!你仔细看这条毛巾,记得是谁的东西吗?”由木刑事把自尸体颈部剪下的毛巾递至万平老人眼前。

但是老人却像魂魄已失般茫然呆立,也不知是否听见,没有回答,如玻璃似湛现僵硬光采的眼眸也忘记眨动,只是瞪着花子的尸体。

不久,万平老人的嘴唇开始翕动了。

由木刑事将耳朵靠近,大声说:“什么?再大声一点!什么?洗手间里的毛巾?”

他冲进建筑物内。

万平夫妇平常是由后门出入,不过有学生住宿时,除了东侧的主玄关外,北向的里玄关也开放。和主玄关相比,里玄关宽度和深度当然较狭窄,却因为隔间精致而深获年轻人喜欢利用,此刻仍摆着五、六双凉鞋。

前些日子,偷走黎莉丝的风衣之烧炭男人被认为也是由里玄关侵入,这且不提,若依建筑物的这种构造推测,凶手是下楼梯后经过洗手间拿出毛巾,再走出内玄关伺机勒杀花子。

由木刑事推开洗手间的厚门,入内。里面天花板很高,贴着白色瓷砖,感觉很清洁。左手边是冷热水并用的水龙头之洗手台,其左侧墙壁装有金属毛巾架。

根据以前实例可知,这名凶手的脑筋相当聪明,而此次利用毛巾可不虞留下指纹,又不会发出声音,更不会流血,真是最适合的凶器!

北面窗户有纱窗,花子的尸体就是躺在纱窗下方,隔着玻璃窗,可听见剑持探长正一面安慰着被害者可怜的丈夫,一面很有耐性的反复询问。

由木刑事再迅速瞥了一眼内部后,走出洗手间。

“喂……我们想替花子报仇,所以,你难道不能明确回答我的问题?”剑持边拍着万平老人肩头,边设法让他回答,“花子说要和人见面,对方是谁?”

“不知道……”万平老人喃喃说道。

“不知道就麻烦了,她有讲过是为了什么事吧?”

“我……不知道,因为……我问她,她也没回答。”

剑持耐心追问的结果,万平老人好像终于恢复冷静,开始说明当时夫妇间对话的内容。

“这可真糟……”剑持扼腕,叹息出声,马上似发现由木回来了,转脸向他,“由木,刚才花子是否曾想跟我们说些什么,对吧?当时如果听她讲就好了,可是我们都很忙,因此没空去听,很可能花子就是这样,才打算直接和对方见面,解开心中的疑问。”

“但是,和凶手见面,这未免太有勇无谋……”

“不,或许她尚未识穿对方是凶手。如果能明白花子怀疑什么,一定对我们有帮助。”

这时,万平老人好像突然想到什么,跪在尸体旁,开始摸索花子的衣服口袋。

“我想起来了,花子曾保存一张似乎很重要的纸片……”

“什么,纸片?”

“用钢笔写的小纸片……”万平老人粗糙的手指不停的在口袋里摸索。

刑事用手电筒照着他的手。但是,掏出来的只有卫生纸和广告火柴,并无所搜寻的纸片。

“奇怪呢?这是怎么回事?我看过她从口袋里很宝贝的拿出来看着……”万平老人摇头,不解的说。

由木刑事的手电筒照向尸体四周的草丛,但是,却未发现掉落有疑似纸片之物。

如此一来,只能认为是凶手夺走了。所以,剑持探长和由木刑事对这疑似字条之物皆产生极大兴趣。

“上面写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只见到花子很重视的看着,好像那是什么证件。”

黑暗中,剑持探长蹙眉,轻啧出声!在重要关键,这位愚钝的老人却未能有所帮助。

“由木,你跑一趟派出所,和局里连络,我负责看守尸体。”

丁香庄的电话故障未修复,极端不便,这也是令探长不愉快的原因之一。

约莫十五分钟后,由木刑事和巡佐回来了,一看,出乎意料之外,探长满面笑容。他将尸体交给巡佐看守,叫由木至一旁,在由木耳边低声说话。

湿暖的呼吸气息吹在脸上,由木有些不快。

“喂,字条找到了。”

“是万平老人寻找的纸片吗?”

“没错!我想到也许花子把它藏在什么地方,就拉开抽屉找寻,并搜寻其它地方,结果在衣橱内找到,你看,就是这个。”

剑持探长以手电筒照着手上的纸片。在像是自记事本撕下的一张纸片上,有似是花子稚拙笔迹的六位数数字。

“确实是这张纸片吗?”

“是的,万平老人说是用绿色墨水书写,因为他们手边只有蓝黑色墨水,所以记得。但是,59789?……这会是什么数字呢?”

剑持探长好像不明白花子究竟从这些寻常的数字中掌握什么样秘密。

但是,见到字条的瞬间,由木刑事忍不住惊叫出声了:“探长,或许你不知道,但我却联想到一件事。”

“什么?”探长的声音也激动的提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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