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一个NPC,一簇附生花。

夜沉如水,恶灵随时可能到来,留给小伙伴们谋划战术的时间,并不多。

“我们找遍整个村子,再没有其他主线相关物品,基本可以确定,这个附生花就是爱情线道具。”徐望从背包里翻出纸笔,递给自家军师,“但该怎么用,只能靠猜。”

接过纸笔的吴笙,在上面刷刷列了四项:“主动攻击,被动防御,直接进主线剧情,延时性起效,是我暂时能想到的四个方向。”

“直接进主线剧情最棒了。”况金鑫已经开始畅想省心省力的美好未来。

“可行性不大,”徐望不是想打击他,主要是结合同行们的经验,“李子近他们拿了黄符,还是要手动驱鬼的。”

“主动攻击和被动防御都行,只要防火,我可不想再被烧一回……”钱艾要求不高,一点点安全感就好。

“延时性起效是?”池映雪伸手轻点一下白纸上的第四项。

“延时,再起效。”吴笙解释。

“……”池映雪有些困惑地皱眉,不太确定,自己刚才是听见解释了,还是没有。

钱艾和况金鑫,不约而同向新队友,祭出心疼眼神。

“我们先用自己能力抵挡恶灵,坚持的时间达标,道具才会启动。”徐望插话进来,帮自家军师旁白注解。

池映雪恍然,心头的愉悦驱散了“吴式解释”的淡淡阴影:“这个方向我喜欢。”

直接进主线剧情?太无趣了。

难以掩饰的期待,让他持久和煦的气质,有了一丝龟裂。

徐望在那裂缝里,捉到了好战的幽光。

在一个竞争性的世界里,带着一个好战分子,利大还是弊大?徐望也说不准。不过转念一想,自家队伍好像一路走下来,也不是靠趋利避害,主要还是看感觉,感觉到了,甭管一起遭殃还是一起哈皮,好像都可以。

不太妙,他们好像在以谈恋爱的方式经营团魂——徐队长皱眉,陷入深深忧虑。

那边吴军师继续在纸上部署:“根据附生花可能起作用的四种形式,我们设定甲乙丙丁四个方案……”

钱艾、况金鑫:“嗯。”

吴军师在笔在各方案下面又画了箭头分支:“方案都可能有意外,我另外还做了戊己庚辛四个后续补丁……”

钱艾、况金鑫:“好。”

几个来回,一张纸已经被吴军师部署满了,非常完整的一张思维导图,又是框,又是箭头,又是导线,又是重点符号。

钱艾和况金鑫接过战术图,看得认真,背得仔细,时不时还问一下,诸如“这个丙计划具体该怎么站位”“这四个补丁必须和计划一一对应吗”之类。

默默听完全程的池映雪:“……”

况金鑫把战术领会得差不多了,才发现新队友没参与学习,抬头一找,后者倚在窗边,又欣赏月光呢。

喜欢看月亮不是问题,但月亮不能帮助打败恶灵。

况金鑫闷闷看了一会儿,还是起身,丢下仍在苦记的钱艾,悄悄来到池映雪身边。

感觉到有人靠近,池映雪回过头来,一半脸在屋内灯火里,一半脸在夜色月光里,有种奇异的融合的美。

况金鑫傻了一下,才回过神,问:“你不背战术吗?”

池映雪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找过来,但唇角还是勾出一抹温柔:“太麻烦了。”

况金鑫不认同地摇头:“你现在图省事,战斗的时候更麻烦。”

“你不觉得把每一步都算计好的战斗,很无聊吗?”池映雪的声音很轻,像呢喃,像叹息。

况金鑫静静看着他,良久,说:“这不是游戏。”

池映雪轻笑,反问:“无论怎么战斗,都死不了人,不是游戏吗?”

况金鑫不言语了。

事实上他走过来问,也没打算强求池映雪爱学习,他只是好奇这人的想法,现在,他明白了。

“放心,”池映雪给了小孩儿一个笃定的眼神,“我不会拖累你们的。”

况金鑫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摇头:“我们是队友,没有拖累不拖累,只有发挥好不好。”

池映雪怔了片刻,心底划过一丝异样,他分辨不出那是什么,甚至没办法断定,是不是和况金鑫的态度或者言语有关。

好半天,他才想起来回应:“我会发挥好的。”

况金鑫相信:“你很厉害,我知道。”

听起来,谈话好像应该就此结束,可眼前的小孩儿,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池映雪好奇地挑眉,等着下文。

“我说句话你别不高兴。”况金鑫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池映雪更感兴趣了:“好。你说。”

“你在之前的队伍都待不久,我觉得不一定是因为阎王。”况金鑫没任何批评的意思,就是陈述自己的判断。

池映雪笑容渐淡,却莫名还想听下去。

“他们想逃离这里,想解脱,”况金鑫说,“但是你想玩。”

池映雪沉默,眼底暗下来,周身气压明显降低:“他连玩都敷衍。至少,我还想去终点看看风景。”

“你可以和阎王说话吗?”

“……嗯?”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池映雪的低压风暴停在半路。

“就是……”况金鑫努力寻找合适的比喻,“比如你闭上眼睛冥想,大脑里能和阎王连上吗,通个电话发个微信或者语音视频都行。”

“有时候……能语音。”最后三个字,池映雪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口。

况金鑫惊喜地瞪大眼睛,没想到真能,立刻说:“那你说一下他,不可以总那么任性,坑队友,坑对手,还坑自己,太傻了。”

“……”池映雪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我试试帮你转达。”

况金鑫真心道:“麻烦了。”

池映雪鬼使神差地问:“我呢,你就没什么想教育我的?”

况金鑫还真没有。这位新队友有态度,有自信,有坚定的娱乐取向和目标。这样一个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乐在其中的人,比摩天轮上那个成熟多了,他可以不认同他的某些观点,但不太好意思也自认没资格提什么“教育”、“规劝”。

安静的对视里,池映雪渐渐眯起眼,没来由的不太喜欢这个现实:“真的一点都没有?”

况金鑫很犯愁,不懂为什么刚才说退队的原因在他,都没能让他生气,这会儿倒不愉快了。

“浅色系,”况金鑫搜肠刮肚,找出一个建议,真心的,“你穿浅色好看。”

池映雪懵了一下,好半天,才心情微妙道:“哦。”

况金鑫什么时候转身回去的,池映雪都没注意,走神了不知道多久,再重回注意力时,面前已经变成了徐望的一张脸。

池映雪吓一跳,控制住了身体没动,可目光还是明显闪了一下。

“我是没小况可爱,也不用惊恐的这么明显吧,”徐望黑线,把附生花塞到池映雪手里,“拿好,等下就看你了。”

“我?”花根茎连着的树皮还带着潮气,贴着手心,凉凉的。

“你不是想自由发挥吗,”徐望说,“正好,我们也不知道这个花怎么用,你就随机应变吧。”

“这是最关键的道具。”池映雪不喜欢战术,不代表不懂战局。

“所以才要交给战斗力最强的人。”徐望理所当然道。

池映雪盯着他,想从他的脸上或者眼里找到算计:“小况说我不合群。”

但他失败了,因为徐望直截了当就点了头:“对啊。”

池映雪:“……”

“但是不合群有不合群的好处,”徐望狡黠一笑,“少了客套面子,沟通更直接。”

池映雪询问似的挑眉。

徐望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你唯一的优势就是颜值和战斗力,保护好前者,发挥好后者,你再招人烦,也会被当成战队之宝。”

池映雪:“……”

“哦对,其他战术不用管,但有一个你愿意不愿意也必须记住,”徐望忽地郑重起来,“P计划。”

P?

或许是还在意着况金鑫说的“你想玩”,池映雪第一个想到的就是:“P-L-A-Y?玩?”

徐望对彼此的默契有些失望:“P-A-O,跑。”

池映雪:“……”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送走了新队长的池映雪,什么都没想,就对着墙壁放空。

阴差阳错,最先发现了划过墙角的阴影。

“来了。”他第一时间提醒。

所有小伙伴一跃而起,全体戒备。

阴影消失在厨房。

五人护着柯妮娜,一起进入厨房。

置物架贴着的墙壁上,一片热炭似的红。

木制置物架传出烧焦味道,边缘已变黑。

徐望回头想给池映雪使眼色,却发现后者已经单手托起附生花,正对着置物架。

池映雪的反应速度,比他预想得还要快。

可惜,什么都没触发。

墙壁上灼烧般的通红,慢慢形成一个鬼影,遥远的不知名处,传来地狱般的凄厉——

“巫女……必须……被烧死……”

鬼影呼地和墙壁脱离,飞到天花板,又俯冲下来,直奔被五人护在中间的柯妮娜!

附生花依然没反应,明显眼下是第四种情况,也就是道具延时性起效,“丁计划”自然启动。

不必再用吴笙喊,况金鑫早就点掉了——<[武]凶神恶煞>!

就在艾米鬼影扑下来的一刹那,五人头顶忽然出现一个青面獠牙的鬼魂,向上迎着艾米而去!

一个火红,一个青黑,两个凶灵瞬间纠缠到一起,展开中西对决,鬼打鬼。

随着打斗,艾米鬼影越燃越烈,整个厨房的温度也节节攀升,热浪灼人!

池映雪模特似的托着附生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动静,本就百无聊赖,这会儿连心静自然凉都做不到了。

四下忽然起了一阵冷气。

池映雪怔住,就听耳内提示——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防]冰河时代>哟~~】

被烤得通红的墙壁,慢慢蒙上一层冰霜,霜很快被烤化,新的霜再覆上来。

池映雪看向新队友。

况金鑫在盯着空中,全神贯注操纵青面鬼。

徐望在盯着墙壁,额角已落下汗珠。

冰河时代延缓了厨房的升温,却没办法让其降温。

凶神恶煞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败下阵来。

文具的威力,在任务线里被明显的削弱。

池映雪看着手里的花,直觉最后关头还是要靠这个,可该怎么靠?鬼知道。

花瓣已经在高温里打蔫了。

池映雪叹口气,解放酸得不行的胳膊,把花换到另外一只手,继续优雅托着,等待任务线的召唤。

“辛补丁!”吴笙一声喊,拉回池映雪的神游。

只见青面獠牙已经没了,鬼影倒愈发烈火熊熊了,墙角已经燃起火苗,冰河时代眼看也奄奄一息。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武]大风吹>哟~~】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防]遮风避雨>哟~~】

第一声提示,是给恶灵的。

第二声,才是给五个伙伴的。

池映雪听不见第一个,却感觉得到狂风骤起,身体差点被卷着离地,幸亏只一瞬,五人周围的风便停了。

真正的狂风给了恶灵。

那风就像一道屏障,吹得恶灵迟迟不能靠近。

池映雪挨着钱艾,清楚看见他又点掉了一个<[武]弥撒的福音>!

半空中忽然出现一本带着光芒的圣经,直接飘到被凶灵面前,凶灵正被狂风包围着,不能脱身,简直像被强迫听着似的!

下一刻,福音的低语弥漫整个厨房。

恶灵在福音声中,发出凄厉嚎叫,火焰般的身影扭曲变形!

鬼打鬼,冰对火,福音净化凶灵……池映雪不喜欢按部就班的战斗,但客观地说,吴笙极具针对性的部署,将文具的效用和他们四个的战斗力,大幅度提高。

池映雪跟过自由发挥的队,通常都是实力不济还自我感觉良好,有时候,他都想替NPC送他们回家。

圣经的光芒,不知何时,弱了下来。

池映雪抬头,在刺眼的火光中,微微蹙眉。

不行。

文具能带给恶灵杀伤,但太有限了,无论僵持多久,最终总是恶灵占上风。

丁计划就是拖延时间,一直拖到关键道具起效。

所以僵持本身,就是这场战斗的目的。

问题是道具什么时候起效?

战斗中的四人没催他,甚至连一个焦灼的眼神都没瞟过来,但池映雪自己急了。

他有些后悔接下这个任务。

没有花,他想干什么都行,现在倒好,彻底被困住了。

“小况——”钱艾忽然大叫。

池映雪不知被谁撞了下,踉跄后退一步,定睛去看,队形已经散了,况金鑫被恶灵扑倒了,他把柯妮娜护在身下,恶灵则烧着他的后背!

钱艾不知用了什么武具,手里多了一个圣杯,冲着恶灵就挥了过去!

恶灵一霎离开,圣杯在况金鑫的后背上方呼啸而过,挥了个空!

但好歹把况金鑫从灼烧中解救出来。

四个人已经没什么阵型了,就用自己的文具最大限度和恶灵周旋!

池映雪是最闲适的一个。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举着附生花,恶灵真的一次都没找过来。

等等?如果恶灵害怕的是附生花本身,为什么不把附生花直接给柯妮娜,让它保护正主呢?

池映雪瞥一眼狼狈战斗中的徐望,不敢相信,对方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两步来到墙角,少女正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池映雪把淡蓝色的花递到她面前,命令一样的口吻:“拿着。”

柯妮娜本就害怕的面色,愈发惊恐,快把头摇掉了:“不要——快把它拿走——”

池映雪被这反应弄愣了。

徐望才看见新队员干嘛呢,黑线:“能给早给了,她害怕一切和魔法相关的东西!”

一簇爱上人的花,算和魔法相关吗?

池映雪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是战斗开始后,自己收到的第一句沟通。

【你不是想自由发挥吗,正好,我们也不知道这个花怎么用,你就随机应变吧……】

【所以才要交给战斗力最强的人……】

话说得好听。

结果呢,现在附生花动也不动,带着自己一起,成摆设了。

池映雪在心里冷笑,可看着眼前节节败退的四个人,和手里毫无动静的附生花,又烦躁得厉害。

战斗无聊他都忍了,但再这么等下去,那四个人就回家了!

映着火光的眼眸,慢慢暗下来,黑得像夜。

池映雪缓缓转过身,挡在柯妮娜面前,轻声唤:“嘿,艾米。”

热浪的呼啸里,这一声很小。

追着钱艾的恶灵,却好像听到了,身形有轻微的一顿。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防]腾云驾雾>哟~~】

池映雪静静听着自己的防具起效,屏息凝神,脚下慢慢聚起缭绕白雾。

突然,他毫无预警腾空,如离弦的箭,直冲恶灵而去!

恶灵本能感觉到危险,想躲,速度却忽然迟缓下来,周身影影绰绰有丝线缠绕一般!

池映雪不知道这丝线是哪个伙伴的文具,总之,他很满意。

顷刻,已抵达恶灵面前,池映雪毫不犹豫,把掌心托了半天的附生花,狠狠招呼到恶灵脸上!

如果那一双空洞所在的地方,算是脸的话!

底下的四伙伴屏住呼吸。

恶灵被附生花袭击的一瞬间,忽然变成了实体,被烧焦的艾米!

那胳膊已经乌黑抽缩的凶灵,在池映雪的一掌下,“咣——”地撞到墙上!

周身缠绕的金线隐隐放光,钳制着她的反抗!

池映雪收回手,附生花软软落到地上,花蕾也好花瓣也好都已经被拍烂。

小伙伴们错愕,包括池映雪,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点击手臂,下一秒手里多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十字架!

没等底下四人反应过来,那锋利如刀的十字架一端,已被池映雪刺入焦尸心口!

艾米奋力挣扎,可池映雪握着十字架的手腕纹丝不动,几乎将她钉在墙上!

已经没人注意地上的附生花了。

可它偏在这个时刻,泛起淡蓝色的微光,而后悠悠飘起,竟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开着的花蕾淡淡幽香,含苞待放的花蕾,则正在一点点绽放!

艾米不再挣扎,空洞的眼眶对着半空的附生花,凄厉嘶哑的声音里,带着不甘的忿恨与诅咒——

“你护得她一时……护不住她生生世世……下一次,我会先找到她的……”

恶灵在越来越强烈的淡蓝色光芒中,慢慢消失,它没有被消灭,只是暂时蛰伏,等待着日后的某天,卷土重来。

池映雪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透明化。

他本能低头,下面的四个新队友也同样,身体渐渐透明。

这是要离开油画了吗?

池映雪不能确定,只知道,底下四个人都仰头看着自己,目光中饱含的各种“直白的情绪”,让他很不适应。

钱艾,强烈矛盾款——我认可你的实力,但我仍然看不上你。

况金鑫,热情肯定款——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厉害。

吴笙,意外之喜款——这位同学,我觉得你可以走一波智慧流。

徐望,老怀安慰款——我果然没信错人。

这是一支情感过于泛滥的队伍,非常,泛滥。

无言对视中,徐队长背过手,悄悄退出文具盒,仿佛从来没用过一个叫做“浩然正气金蚕丝”的防具,深藏功与名。

……

两小时之前,回柯妮娜小屋的路上。

吴笙:“你要把附生花给池映雪?”

徐望:“反正也不知道怎么用。”

吴笙:“能主动触发还好,万一需要使用者想办法呢?”

徐望:“最好是这样。”

吴笙:“你对他这么有信心?”

徐望:“一点都没有。”

吴笙:“……”

徐望:“他比游乐场那个池映雪还要独,这样的人,很难真正把谁当队友。”

吴笙:“那你还同意增员?”

徐望:“我舍不得他的战斗力……和脸。”

吴笙:“你把最后那两个特别小声的字,再说一遍。”

徐望:“所以我还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激发一下他的战友情。”

吴笙:“……”

徐望:“总要有人先交付信任,增员齐闪的时候,如果我能这么做,或许他就不会走。”

吴笙:“不可能,他对李子近是痴迷。”

徐望:“……”

“如果失败,”徐望看向自家军师,目光忽然楚楚可怜起来,“你们不能怪我。”

吴笙:“……”

哪来的“你们”,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被打感情牌好吗!

不愿意再看一张惨兮兮的脸,吴笙引导自家队长,畅想美好未来:“万一成了呢?”

“成了啊……”徐望仰望星空,忽然有点不敢想。

如果池映雪真有咬死李子近他们全队的武力值,再从心底里把队友当伙伴,也许,真就无敌了。

战斗力是要凭信念支撑的。

再尽情的玩,也比不上一点点,想要和伙伴并肩前行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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