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世子委实好计谋。”

沈时恩踱步到了他的马前,掀开了马鞍,那马鞍之下缝制了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当骑在马上的人以特定角度按下后,银针便刺入马身,马自然就会受惊发狂似的拔足狂奔。

而随后只要停止按压,银针从马身上拔出,马儿自然就恢复了正常。

御马之术是曹氏的家传工夫,里头的门道她自然知道得很清楚。

不等沈时恩说更多,她已经明白过来。

随后沈时恩又从他马上的随行包裹里搜出了水囊和火折子,火折子自然作点火用,水囊里装着的也不是水,而是火油。

如萧世云所说,若他在这人迹罕至之处要了萧世南的命,再放一把火。

还真是不容易寻找到他杀人害命的证据。

萧世云如同被点了穴一般僵在原地,沈时恩也不管他,拿了马上捆猎物的绳索把萧世南拉了上来。

萧世南上了地面,怒瞪着萧世云,一时间竟不知道作何言语。

曹氏又惊又怒,等看清楚沈时恩翻找出来的、萧世云备好的东西,她反而平静了下来,眼神毫无波澜地看着萧世云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萧世云连忙噗通一声就跪下,膝行到曹氏面前,声音干涩地道:“娘,你听我解释!是他们害我!”

“他们害你什么?”

萧世云的脑子飞速运转,想着对策,他这辈子因为占了重生一回的便宜,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猛地遇到了这样的境况,他已经完全慌了神,只得干巴巴地辩解道:“娘你看,本来是我和大哥出猎,二表哥却忽然出现在了这里。

他还特地带您过来……对,这都是二表哥布局害我!”

曹氏无力地笑了笑,“我不是你二表哥带来的,是我自己提议要来林场的。

后头你二表嫂带我到了界碑处,也是我从马蹄印发觉你们进了后山禁地,单独追踪过来的。”

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曹氏如何不希望这一切都是旁人布的局呢?

可在他们两兄弟停在悬崖边上的时候,她就已经赶到了。

当时她远远地看着两个儿子和万丈悬崖只有一线之隔的时候,差点就惊叫出声。

那时候沈时恩才从暗处现了身,跳到马上,捂住了她的嘴。

当时曹氏还不明所以,但出于对沈时恩的相信她没有反抗。

随后沈时恩把她带下了马,两人悄无声息地徒步靠近。

然后没多久就看到了萧世云亲手把萧世云推进了陷阱,还把他那番阴损狠毒的话尽数收入耳中。

萧世南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此时他已经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沈时恩。

要不是他二哥及时赶到,他怕是今遭就不明不白地死在萧世云手上了。

可都到这个地步了,萧世云居然还想着把罪责推到别人头上?

还说是他二哥布的局陷害他!怎么的?

他二哥会蛊术、会下降头吗?

还能操控他做事说话?

沈时恩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道也得亏曹氏阴差阳错地过来了。

不然萧世云虽然同样也推不开罪责,但他这般巧舌如簧、颠倒黑白,可能曹氏还真不一定会相信,甚至会为他求情开脱。

到时候萧世南才是真正的伤心。

“你不用费这么多口舌,”沈时恩摆手示意,随后以奚云为首的几个暗卫也现身出来,“暗卫隐匿声息的本事比我高明,自打你们出了营地,暗卫就一直凭轻功跟在你们身旁。

可要让他们复述一下你是如何提议来这后山禁地的?”

萧世云惊愕地看着奚云等人,等分辨出他们是萧珏身边的人,他越发骇然。

此番若只有曹氏和沈时恩看到他意图对萧世南不轨,只要他态度恳切地认错,他娘多半会心软,他至多也就是和上辈子一样,被夺走世子之位,赶出家门。

可这些是皇帝的人,萧珏并不是个眼睛里能揉进沙子的,有他参与其中,他怕是……他慌乱地去抱曹氏的腿,嘶声道:“娘,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就是一时间被鬼迷了心窍……我太害怕大哥抢走我的东西了,才……”“父母的疼爱,世子的位置。

你哥哥都让给你了。

他从没想过和你争什么,可你怕他把那些抢走,就要他的命吗?”

曹氏哀恸地看着他,审视着他,好像从来不曾认识他一般,“小云,你真的是我的小云吗?”

沈时恩神色淡淡地把萧世云踹到一边,似笑非笑地道:“你觉得眼下求你娘还有用吗?”

萧世云颓然地倒在地上。

曹氏那失望的眼神实在太过熟悉,毕竟他就是在这种眼神里活过一辈子的人。

他恨,他怨!他这辈子明明占尽优势,却还是输在了自己的体弱上!上辈子的他就是因为体弱不能习武,被萧世南完全比了下去。

这辈子虽没被他比下去,但就还是因为不能习武,竟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人盯上尾随了。

试想一下若是他能习武,上辈子就不会一直活在萧世南的阴影之下!若是能习武,这辈子占尽天时地利的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失手!而且按着上辈子的发展,秋狩第二日,山崖边的陷进该困住一头黑熊的。

可恨那熊前一日被沈家的老虎给杀了,不然他也就不用费这么些力气,成事儿的机会也会更高!一切都怪这贼老天,让他重活一世竟还不肯帮人帮到底,凭空生出这许多波折来!他癫狂地笑起来,指天骂地,骂曹氏和英国公偏心,骂萧世南该死,骂世道不公……最后被奚云一下子打晕,扔到了马背之上。

这场闹剧就此落下帷幕,奚云等人隐去身形回去复命,沈时恩和曹氏、萧世南则纷纷上马原路返回。

一路上谁都没有吭声,等一直回到了界碑处,看见了等在原地的姜桃和昭平长公主等人,曹氏才忽然开口请求道:“今天的事,我希望暂时不要对外说。”

有奚云等人在,这件事肯定是要到御前分辩的。

但眼下还有昭平长公主等人在,也不急在这一时宣扬英国公府兄弟阋墙的事——那到底对整个英国公府来说都是不光彩的事,沈时恩便点头应允了。

昭平长公主先上前确认曹氏安然无恙,才呼出一口长气道:“夫人没事有好,您要是有个闪失,昭平万死难辞其咎!”

随后她又看到了马背上双眼紧闭的萧世云,又担忧道:“二公子这是……”曹氏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两个小子和下人走散了,都掉进了山上的陷阱里。

小南伤了腿,小云晕过去了。

所幸时恩今日放心不下他们兄弟,早我一步就跟过去了,没出什么大事。”

昭平长公主理解地点点头,又劝慰了曹氏几句。

她们说着话,沈时恩和萧世南也到了姜桃跟前。

姜桃听了曹氏的话就看向萧世南的腿,问他有没有事。

萧世南脸上的笑也很牵强,说:“只是崴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姜桃和沈时恩对视一眼,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回程的时候姜桃和沈时恩同乘一匹马,两人贴在一起,也就方便说悄悄话了。

沈时恩把萧世云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她,尽管姜桃早就心里有数,但想着萧世南和萧世云到底是亲兄弟,就算萧世云见不得他好,至多也就是想着弄伤他,让他往后不能习武之类,却没想到萧世云竟是要他亲大哥的命!也得亏是沈时恩和萧珏都有所防备,若是真被萧世云以有心算无心,萧世南岂不是真就命丧他手了?

沈时恩察觉到她的身子变得有些僵硬,便伸手圈住她,让她靠在他胸膛上。

“别害怕,已经没事了。

我和小珏都不会让他再有机会加害小南。”

……回到营地之后,沈时恩和曹氏带着昏迷不醒的萧世云去了萧珏那儿。

萧世南垂头丧气地,推说自己腿疼没去,跟着姜桃回了自家营帐。

此时已经过了正午,留在营地里的姜杨和小姜霖已经吃过了午饭。

见到他们回来,姜杨就让人去准备吃食。

“小南哥哥这是怎么了?”

小姜霖看着萧世南走路不对劲,也不敢像往常一样往他身上靠,而是奋力举高双手要搀扶他。

他胖豆丁似的,头顶也就到萧世南腰的位置,萧世南当然是不会把力气卸到他身上的,只虚虚地扶着他肉滚滚的手臂,自己坐到了椅子上。

听他说是脚崴了,姜杨也不急着张罗他们吃饭了,去箱笼里翻出了一个小箱子,里面都是瓶瓶罐罐。

“我来的时候就想着出来打猎指不定就有个跌打损伤,因此备了好些伤药。”

很快沈家的大夫也被唤过来了,姜杨和小姜霖之前帮着萧世南脱了鞋袜,只见他脚踝处已经红肿起来。

所幸大夫诊治过后也说没有伤到筋骨,只是扭伤,也不用再让人回去取药,就用姜杨准备的现成的药酒多揉一阵就好了。

兄弟俩又一起帮他把裤腿卷到小腿处,而后仔细看着大夫的手法,等大夫手里没劲儿了,姜杨便顺势接棒,学着他方才的样子接着揉。

不过他和那大夫都是偏文弱的类型,同样也是大概过了一刻钟,他手上也没力气了。

小姜霖把自己的衣袖卷到手肘,摩拳擦掌地准备当第三棒。

姜杨说你可拉倒吧,人大夫都说了得使大力揉散淤血,你这点力气能顶用?

小姜霖气哼哼道:“哥哥别看不起人!蚊子再小也是肉,力气再小也是力!小南哥这脚踝肿得像馒头似的,我揉下去一点是一点嘛!”

姜桃方才心情还不怎么好的,听着他们兄弟俩拌嘴,脸上的神情才松快了一些,她也跟着蹲下身,笑道:“别抢了,还是我来吧。”

脚在这个时代算是私密部位,尽管萧世南在心理把姜桃当长辈敬重,但到底是不方便的,他连忙摆手说不用,姜杨也拦住她道:“姐姐还是别插手了,小南这脚……味道可不好闻。”

小姜霖皱着脸附和道:“是啊,姐姐别沾手了。

其实我……我有点想吐!”

“我脚有这么味儿?”

萧世南不相信,抬脚往小姜霖面前凑,说你吐给我看看!他在外头跑了大半天,脚上不知道出了多少汗,尤其打猎穿的还是姜桃准备的皮靴……那脚汗闷着发酵了大半天之后,味道可别提多销魂了。

不负众望的,刚吃过午饭、还没消化完的小姜霖真就“哇”一声吐了出来。

一屋子的人都忍俊不禁,萧世南哈哈大笑,眼泪也顺着脸庞流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笑得太过厉害,还是旁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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