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深送孙恬恬回家,到小区外面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

下了车,孙恬恬问沈念深要不要跟她一起回去,沈念深摇了下头,“以后吧。”

对沈念深来说,孙恬恬的家对他而言,不仅是一栋房子一扇门,而是一个很难跨越的阶层,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孙恬恬也不为难他,抱了抱他,说:“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

孙恬恬和沈念深招了招手,便回家去了。

沈念深站在小区外面,一直看着孙恬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才转过身,往回走。

来的时候是打了车,回去的时候走了一段路,坐了地铁。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沈念深在巷子口看见了林莉。

他看着她,微微蹙了下眉。

林莉上前来,“阿念,我有话想和你说。”

沈念深默了一会儿,往边上走了几步,“说吧。”

“我听梁棋说,孙恬恬的哥哥是恒夕地产的总裁。”

沈念深看她一眼,眉心微拧,“你想说什么?”

林莉抿了抿唇,鼓足勇气,“我就是不忍心看你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浪费感情,那可是恒夕集团的千金,他们那样的家庭会容得下你吗?”

沈念深蓦地抬头,眼睛突然变得很红,目光紧紧地盯着林莉。

林莉深吸口气,盯着沈念深的眼睛,又继续道:“之前你们就分手过,那段时间你有多痛苦,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你还想再来一次吗?阿念,你觉得他们家不会调查你吗?”

“闭嘴!”沈念深突然怒吼一声,双眼红得像溢满了血。

林莉吓了一跳,嘴唇颤了颤,忽然不敢再说下去。

林莉的母亲之前老和沈念深外婆在一块儿聊天,有回外婆聊到以前的事情情绪有些激动,就把沈念深的身世说了出来。

林母回家就悄悄跟女儿说了,所以林莉一直知道这件事情。

沈念深双眼通红,逼视着林莉,他声音很低,仿佛带着一种极压抑的情绪从喉咙里发出来,“调查我什么?你知道什么?”

林莉从没见过沈念深这样,眼睛红得好像一把尖锐的刀子,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好半晌才小声说:“是……是外婆说的……”

她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紧紧攥了下手指,又鼓足勇气,“阿念,我只是想提醒你,我不想你再受伤……”

“提醒我什么?提醒我是个野种,配不上孙恬恬吗?”沈念深盯着她,嘴角突然勾起一丝冷笑,“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私事?”

林莉被沈念深的样子吓到了,白着脸,“我……我真的只是怕你越陷越深,以后会更痛苦……”

她之前只以为孙恬恬家里是普通的有钱,前不久才听梁棋漏了一嘴,才知道她竟然是林景的亲妹妹。

她不相信那样的家庭会容得下沈念深这样的身份,她担心沈念深现在全身心地付出了最后被伤得更深。

沈念深看她一眼,忽然转过身,大步往马路对面走了。

林莉大喊,“阿念!你去哪里?!”

……

孙恬恬回家的时候,叔叔婶婶表哥表姐,家里亲戚全都到了,唯独正儿八经的寿星还没有回来。

孙妈妈正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见着女儿,笑眯眯喊,“恬恬回来了,你一个人吗?”

她往外张望了眼,想看看沈念深有没有一起回来。

孙恬恬笑笑,说:“是啊,我一个人,哥哥回来了吗?”她一边说,一边从鞋柜里拿出拖鞋。

“还没回呢,公司有点事情走不开,估计得晚点再回来。”说着,又笑起来,“阿景老是这样,自己生日,结果却总是最晚一个回来的。”

“阿景忙嘛,忙是好事啊,赚钱呀。”说话的人是孙恬恬二舅妈,坐在沙发上,笑眯了眼睛。

孙恬恬换了拖鞋,走到沙发前,跟长辈们一一打招呼。

二舅妈将她拉到旁边坐,笑着说:“好久没见恬恬了,比以前更漂亮了呢。”

孙恬恬笑,“谢谢舅妈。”

“听你妈妈说,谈男朋友了呀?”

孙恬恬笑得更开心,“嗯。”

“哟,恬恬跑到你哥哥前面去了呢,什么时候带回来给大家看看呀。”亲戚们都开始起哄。

孙恬恬笑了笑,“有机会的。”

“恬恬,你的项链是新买的吗?好漂亮啊。”坐在孙恬恬旁边的一女生一直盯着孙恬恬脖子上的项链,说完这句,下意识抬起手,想摸一下。

孙恬恬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握住了自己的项链,不让人碰。

女生是孙恬恬表姐,第一次见孙恬恬这种反应,吓了一跳,半晌,尴尬地笑了笑,“我就看看。”

孙恬恬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回以一笑。

她站起来,对长辈们说:“我先上楼,一会儿下来。”

长辈们笑呵呵应着,“去吧去吧。”

孙恬恬上了楼,回到房间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项链取下来。

她从包包里把沈念深给她装项链的盒子拿了出来。

刚刚从沈念深家里出来的时候,她把盒子往包包里放,沈念深还笑她,说盒子还留着做什么,扔了就是。

孙恬恬可舍不得,沈念深买给她的,盒子也很珍贵。

她蹲在床边,从盒子里拿出布巾,把链子和坠子都很仔细地擦了一遍,将坠子擦得发亮了,才小心翼翼把项链放回了盒子里。

盯着项链看了半天,最后轻轻盖上盒子,跟着将盒子锁进了她床头的柜子里。

怕弄丢,也怕弄脏,舍不得戴了。

孙恬恬把项链放好以后,回房间洗了个澡,换好衣服从房间了出来。

哪知刚出门却碰见个人。

孙恬恬有些惊讶,“张璐姐姐?”

张璐是林景的秘书,看见孙恬恬,微微颔首,“恬恬。”

孙恬恬往楼下望了一眼,“我哥哥回来了吗?”

“还没有,公司临时出了点事情,总裁让我回来取一份文件。”

“啊,那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还不清楚。”张璐说。

“十二点能回来吗?”孙恬恬问。

张璐摇头,“估计不行,现在还在开会。”

说完,便道:“我先去拿文件了。”

“哦哦,好。”孙恬恬这才反应过来,忙往旁边让开了道。

林景一直到晚上十点都还没来,孙恬恬在厨房盯着蛋糕叹气,“看来你哥哥今天又吃不了生日蛋糕了。”

孙恬恬走进去,从厨台下面的储物柜里拿出一个装蛋糕的盒子,起身,把蛋糕盒子打开,“妈,你把蛋糕装好,我给哥哥送去。”

孙妈妈一愣,“行吗?”

“行啊,反正在家里也无聊,我给哥哥过生日去。”寿星不在,这生日倒像是家族聚会了,亲戚们都在外面打麻将,一点意思也没有。

“也行,那你给哥哥送你,我让李叔送你。”

“嗯。”

孙恬恬上楼穿了外套,下来的时候,妈妈已经拎着蛋糕在门口等着了。本来是准备昨天凌晨一过就吃蛋糕庆祝的,但因为恬恬不在家就推到今天,结果今天寿星又不在家。

孙妈妈把蛋糕递给女儿,把女儿送上车,又叮嘱司机小心一点,随后才和孙恬恬挥挥手,笑眯眯说:“记得帮哥哥许个愿,让他早点给我领个儿媳妇回来。”

孙恬恬笑,“知道了。”

……

孙恬恬到公司的时候,林景还在开会。

她自己熟门熟路地去林景办公室等着。

将蛋糕往林景办公桌上一放,大喇喇坐在他的椅子上。

背靠着椅背,摸出手机给沈念深发短信:【睡了吗?】

短信发出去,好半天也没有回。

孙恬恬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估摸着是睡了,便索性将手机揣回包包里。

她等得无聊,在林景桌子上找了半天,想找一张废纸出来画画,在一堆文件下面找到一张皱巴巴的白纸。

白纸被一堆文件压在下面,她用力将白纸往外面一抽,结果上面一堆文件被她给抽到了地上。

文件“砰”的声掉在地上,孙恬恬心知闯祸,吓得吐了吐舌头,急忙弯下腰去捡。

然而,就在她弯腰捡掉在地上的文件时,竟然意外看到了沈念深的名字。

一个牛皮纸袋,文件从里面掉出来半截,第一行就是沈念深的名字和生日。

哥哥的办公室,怎么会有关于沈念深的文件?

孙恬恬皱了皱眉,将文件捡起来。

打开一看,才发现竟然是沈念深的背景资料。

大到名字、生日、家庭情况,学习履历,小到他从小到大得过哪些奖,所有的东西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孙恬恬目光落在中间一行字上:生父不详,八岁时被母亲抛弃,外婆抚养长大。年幼时因为身世被同学耻笑孤立,长达六年的时间处于自闭状态,拒绝跟任何人交流。

孙恬恬看到这里,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她最开始以为沈念深爸妈是在外面打工所以才没有在家,后来她知道沈念深很小就开始自己赚钱养家,那时候才知道他爸妈从来没有管过他。她当初还傻乎乎地问他,为什么他爸妈不管他。

她根本想不到是这样的,生父不详?被母亲抛弃?因为身世被人耻笑吗?耻笑什么?没有爸爸的野种吗?

林景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孙恬恬定定地站在办公桌旁,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

他目光往下一移,看见了放在桌上的牛皮纸袋,顿了半秒,眉心微微蹙了一下。

孙恬恬听见开门的声音,缓缓抬起头。

她眼眶发红,眼里蓄满泪水,“哥,你为什么要调查沈念深?”

林景看她一眼,没有应她。

他径直走进来,脱了西装,挂在办公桌旁的衣架上,随后才坐到椅子上,拿起笔翻阅手里的一份文件。

过了好一会儿,才淡声开口,“你之前跟他谈恋爱,我调查一下他的家庭情况,有问题吗?”

“你……”孙恬恬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现在也顾不上生气,满脑子都是沈念深。

难怪她有时候总觉得看不透沈念深,总觉得他眼底藏着很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孙恬恬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想到他小时候被同学耻笑孤立就心疼得不行。那是什么感觉?在很小的时候就感受到这世界的恶意,一定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了吧?在那样绝望的情况下,要多努力才能成长成这样优秀善良的人?

这天晚上,孙恬恬一整夜没法入睡,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沈念深的身影,小小的身影,坐在教室的角落,所有人都欺负他,他坐在那儿,红着眼睛,一声不坑。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大亮,孙恬恬就坐车去找沈念深。

结果却是外婆来开的门。

外婆一见着孙恬恬,灰蒙的眼睛瞬间亮了,“恬恬你可来算了。”

孙恬恬微愣了瞬,忙问:“怎么了外婆?阿念呢?”

“在屋里呢。”

孙恬恬推开沈念深房间,一进去,一股浓烈的酒味儿扑鼻而来。

衣服裤子胡乱扔在地上,沈念深躺在床上,被子蒙着头,脑袋盖住,脚露在被子外面。

孙恬恬走进去,将门关上。

又走到床边,帮他扔在地上的衣服裤子捡起来,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她坐到床边,轻轻拉下沈念深的被子,“阿念,是我”

被子里,沈念深穿着黑色的宽大t恤,头发睡得乱糟糟的。

被子被揭开,才微微睁了下眼,眉心微蹙着,看见孙恬恬,喉咙发出干涩的声音,“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孙恬恬看着他,轻声问:“怎么喝酒了?”

沈念深没应,抬起胳膊,捂住眼睛。

好半晌才哑声说了句,“有点累。”

孙恬恬看着他,眼睛酸酸的,又有些想哭了。

她脱了鞋上床,又把外套也脱了,然后揭开被子,躺进被窝里,侧了个身身,抱住沈念深。

沈念深微怔,低眸看她,哑声道:“别抱我,喝了酒,很难闻。”

孙恬恬抱着他不放,脑袋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轻声说:“不难闻,让我抱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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