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锟收了一员猛将,心情大好,连日阴霾的天气看起来也有转晴的趋势。

在警察厅的大力协助下,省军警备旅被迅速解决,团以上军官全部开革不用,下级军官愿意留任的就留任,不愿意干的按级别发放遣散费,排长三十块,连长五十块,营长七十块,士兵一律是十块钱,当然不给现洋,而是加盖了军票章的盐业银行报废钞票。

愿意留任的待遇可就不一样了,白花花的现洋,香喷喷的猪肉炖粉条,军饷连发三个月,警备旅的官兵们可不是傻子,孙开勤也好,陈子锟也罢,跟谁不一样?看起来这位新来的陈大帅出手还大方些呢。

两个补充旅更好处理,都是新招来的兵,懵懵懂懂啥也不知道,当官的说啥就是啥,派几个军官过去直接接管即可。

省城军火库里储存着大量武器弹药军械,有马克沁重机枪十挺,丹麦迈德森轻机枪五十支,旧式汉阳造套筒步枪一千二百支,西洋式军官佩刀二百把,马刀三百把,西班牙造盒子炮三百支,洋步号一百把,马号五十把,铜吹哨、步鼓、八倍望远镜、炮队镜、担架、马灯、洋镐、斧头、铁锨、刺刀、军装、皮鞋、绑腿、腰带、军帽若干,足够装备三个旅。

在火车站货场又发现了惊喜,足足五千支崭新的日本造三八式65口径步枪,还没开箱,据车站工作人员说,这批货物是开战不久前从上海运来的,想来是卢永祥为了武装孙开勤特地赠送的军资。

如今这些枪械弹药全都便宜了陈子锟,正好用来装备两个补充旅,两旅新兵刚接受了队列和射击训练,已经有些兵的样子,陈子锟将这五千人马编成江东省陆军新编第一师,可是师长的人选成了大问题。

陈子锟刚来南泰的时候一穷二白,手下人才也极其匮乏,只有一个阎肃,一个赵玉峰,赵副官还是个不堪大用的角色,收编南泰土匪后这个问题稍微得到解决,但不论是盖龙泉、陈寿还是薛斌,都没多少文化,他们打仗的路数完全和三国演义里一样,热兵器时代的各种战术,什么步炮协同、机关枪跨越射击、散兵线,挖战壕之类的玩意一窍不通,让他们当团长都是勉为其难,指挥一个师的人马,那是赶鸭子上架,肯定要坏事。

想来想去,一个名字闪现在脑海里,陈子锟道:“给我把张鹏程找来。”

张鹏程是督军公署的副官处长,保定陆军讲武堂毕业,日本士官学校留学,算得上是正牌科班的军事人才,但他左右逢源、穿针引线的本事更强,陈子锟在他身上可没少花钱,很多军事情报都是张鹏程送来的。

陈子锟攻占省城后,孙开勤的一帮老部下躲的躲,逃的逃,唯有张鹏程依然在府里镇定自若,当传令兵来叫他的时候,他换上军装精神抖擞来到督军公署面见陈子锟,口称大帅,纳头便拜。

“哎呀呀,鹏程兄快快请起,咱们兄弟不兴这个。”陈子锟赶紧搀扶,张鹏程笑吟吟的也就顺势起来了,道:“不知道大帅传卑职来有何指示?”

陈子锟道:“鹏程兄是自己人,我就直说了,现在有个师长的位子,不知道老兄有没有兴趣?”

张鹏程眼睛一亮,师长可是实权人物,油水比当副官处长大多了,他虽然是正牌军校出身,但一直不被孙开勤新任,只能屈尊当个幕僚,军衔才是个上校,而同期的校友哪个不是将军。

“卑职怕是难以胜任啊。”张鹏程嘴里客气着,其实眼神已经将他出卖,他太想当这个师长了。

“鹏程兄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高材生,你不能胜任,那江东省就没有人有这个资格了。”陈子锟这个马屁拍的张鹏程极为舒坦,日本留学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事情,可惜孙督军并不因此重用自己,现在陈子锟一来就让自己当师长,焉有不兴奋的道理。

“那卑职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张鹏程啪的一个立正,标准的日式军礼。

任命书早就写好了,盖着江东省督军的关防大印,签着陈子锟的名字,虽然北京政府还没有任命下来,但小陈实际上已经是货真价实的督军了。

张鹏程走马上任,担任了新编第一师的师长,军衔暂时还是上校,但他却给自己弄了一副中将的金板肩章挂上,不过后来发现陈子锟依然扛着少将肩章,他也就悄悄又换回了上校军衔。

降将都被委任为师长,孙开勤旧部们的心眼都活泛起来,纷纷送礼托关系希望能在陈大帅麾下谋个职务,一时间刘省长麦厅长张师长家是门庭若市,省城迅速恢复了生机。

军票管理局的工作进展神速,用了一天时间就把盐业银行的废旧钞票拿出来盖上章子投入使用了,一共发行了一百万额度,承兑期限是三个月,也就是说,三个月后凭票可以兑付相同数额的银洋或者其他银行的钞票。

钱有了,枪杆子也有了,陈子锟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里,而这一切仅仅用了两天时间。

他决定见一见孙开勤,这位昔日的督军,今天的阶下囚。

来到督军公署后宅的时候,双喜报告说按照计划,把警备旅长马春放跑了,陈子锟点点头:“很好,不过不能让他在省城晃悠,派巡警抓他,尽快把他逼到段海祥那里去。”

双喜领命去了,陈子锟让人把孙开勤押了上来,孙督军一袭绸缎衫裤,手里拿着佛珠,眼睛微微眯缝着,与世无争的样子,也不客气,坐下就问:“你准备如何处置本帅?”

陈子锟道:“孙督军乃是北洋老将,卑职的上司,谈何处置,就算是您老受了逆贼卢永祥的蒙蔽,也轮不到我这个小字辈插嘴啊,我只是奉了吴玉帅的命令来劝您悬崖勒马的。”

孙开勤不为所动,一言不发。

陈子锟又道:“勤帅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妨退居上海,在租界做个富家翁,不比刀光剑影来的舒坦,我卑职在,保证您的绝对安全。”

孙开勤沉吟一会,决定妥协:“好吧,你要我做什么?”

“通-电-下-野。”陈子锟一字一顿的说道。

……

虽然陈子锟已经控制江东省城两天了,但是外界尚且不知道江东的天翻地覆,这是因为电报房电话局都被他派兵控制住了,纸里包不住火,他想做的只是延缓曝光的时间。

战争第五天,民国十三年九月八日,江东省督军孙开勤通电全国,宣布下野,与此同时,江北护军使陈子锟在江东省城亦通电全国,发布檄文,宣布讨伐卢永祥。

通电一出,举国震惊。

江浙前线,齐燮元的苏军和卢永祥的浙江交战数日,互有输赢,但总体来说双方拼尽全力也只是打了个旗鼓相当而已,战争呈胶着状态,江东易手的消息传来,齐燮元大喜过望,立刻召开军事会议宣布了这一特大捷报。

众将俱是惊喜,江东事变,浙江腹背受堵,战争的天平已经开始向己方倾斜了。

齐燮元摇头叹道:“这个小陈,我真是小瞧了他,不过善用奇兵不是好事,江东军还有六万人马未动,我看他怎么收场,保不齐到最后还得老子给他擦屁股。”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喜滋滋的,毕竟江东易主,对战局的影响颇大。

杭州,浙江督军公署,卢永祥大发雷霆,孙开勤六万人马竟然撑不到一星期就败了,而且还是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辈手里,卢大帅倒不是败不起,而是这场败仗来的太突然,让他猝不及防。

大帅震怒,摔碎了还几个茶杯,副官参谋等人噤若寒蝉,离得远远不敢相劝,忽然一人从外面疾奔而入,口称大事不好,副官们赶紧拦住他,说大帅正在发脾气,有什么事儿改日再说。

那人急道:“前线紧急军情,不敢不报。”

卢永祥远远的问道:“什么事,说!”

那人走进屋里低声道:“大帅,仙霞关失手,孙传芳打过来了。”

这下岂止是腹背受敌,简直是三面夹击,仙霞关是闽浙之间的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更有浙军重兵把守,孙传芳难道插了翅膀不成。

“因何失手?”卢永祥问道。

“第二师张国威通敌叛变,引狼入室。”来人据实以报。

大敌当前,卢永祥反而不发火了,将参谋们召集起来商讨应对之策,事到如今他已经明白过来,孙传芳为何不早不晚,选择这个时候突破仙霞关,宣战以来,这家伙一直坐山观虎斗,坐看江浙大战,以图收渔人之利,可是江东事变,陈子锟随时会打进浙江,孙传芳生怕浙江落入他人之手,这才迫不及待的动用关系,提兵入关。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卢永祥迅速调集人马增援仙霞关,力图将孙传芳堵住,另外又调派两个旅防备江东方面,事发突然,原本够用的兵力一下子变得捉襟见肘,如果奉张再不入关,孙文再不北上,这场仗怕是希望渺茫了。

安排好了军务,卢永祥将儿子卢小嘉叫来道:“小嘉,爹爹打算派你到奉天去见张雨亭,请他出兵以解燃眉之急。”

卢小嘉道:“爹,张作霖不是已经宣布讨伐曹锟了么?”

卢永祥道:“宣布是宣布,真打是真打,两码事,爹爹知道,他们都想等爹的实力拼的差不多再动手,哼,爹要是下台了,唇亡齿寒,他们也不好过,你得让张胡子明白这个道理。”

卢小嘉眨眨眼睛:“知道了爹,我这就去收拾行李去。”心里乐开了花,又能借机出去花天酒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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