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左右的时候天微微亮, 路边的野生青菜上结了一层薄霜,车轮碾压过小枝干,咔擦一声, 折成两段。

电瓶车前头堆满礼品, 李蔓让他买个两盒示意一下就好, 可这人精挑细选花了一千多块, 还厚颜无耻的给她拿了条新的打底裤说是她的新年礼物。

黄美凤一大早起床擀皮包饺子, 用的大白菜都是自家种的, 新鲜不打农药, 还特地煮了六只大闸蟹,挑的个头都是最大的。

李蔓和裴邺坤到家的时候黄美凤正好要下汤圆。

两人提着礼品大包小包的进来,黄美凤一见心里大约有了数。

黄美凤说:“你跟着上蔓上楼刷牙, 牙刷有新的,你爸大清早就上镇去了, 估摸着家里门都锁了。”

裴邺坤将礼品放在边上,点头跟着李蔓上楼。

李蔓从橱柜里拿出新的牙刷,说:“我妈对你什么态度,不用多说也能明白吧。”

她给他挤牙膏, 裴邺坤拿她的水杯刷牙, 一前一后的站着, 他说:“不是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吗, 就是这个理, 再说了, 我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哪个女人不喜欢。”

“自恋。”

裴邺坤关上卫生间的门,咬住牙刷开始解皮带,李蔓生怕他再挑战‘下限’, 眼疾手快的按住他的首。

“不可以。”

“不可以什么?想什么玩意呢。松手,老子膀胱快爆了。”

“......”

他当着她面掏出兄弟,对准马桶尿尿,嘴里那根牙刷翘着。

李蔓快速刷完,拧了毛巾擦脸,耳边哗啦啦的尿尿声比外面的鞭炮还响。

他抖了抖往里塞,咬着牙刷含糊道:“大冬天的,裆里湿着真难受。媳妇水太多也真是一种苦恼。”

李蔓瞥他一眼放下毛巾,“这是我的,你用我的洗就好,我先下楼了。”

裴邺坤一首刷牙一首拉住她,“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旭日初升,浅浅的阳光从窗户透进,照得他眉眼更加深邃明亮。

“下流。”她轻轻的说。

他长臂圈住她,笑道:“你见过哪个男人在自己媳妇面前装正经的?”

他灌水漱口,拿过毛巾一擦,转头就对着她吻了下去,李蔓被他抵在玻璃门上,铝合金碰撞发出细微的响声,他的唇微凉,口齿间都是牙膏的清爽薄荷味。

......

饭桌上又是汤圆又是饺子,又是甜的又是咸的,黄美凤似乎还要烧什么,裴邺坤赶忙阻止道:“阿姨,随便吃点就行,烧这么多也吃不完。”

“那行,赶紧吃,等会汤圆涨了。新年吃汤圆,来年又团圆。”

黄美凤做菜一流,红枣银耳汤圆,上面还撒了点桂花,和饭店里的有一拼。

黄美凤整理台面,琉璃台上面粉洒了一片,她问道:“回来待几天啊?”

“年初六走。”

“你们假期挺少的吧?”

裴邺坤见李蔓不吃芝麻的,舀过她碗里的芝麻汤圆,边吃边答:“假期有,就是一放假人手不够,所以一般不休息。”

“那得好好注意着点身体,我听小蔓说你们干这个作息不稳定啊。”

“有时候整修检查轨道得挑火车不经过的时候,我们那块正好挨上半夜,所以夜班比较多。”

黄美凤将一盆生饺递给李蔓,说:“给隔壁阿婶送去。”

李蔓接过,没说什么,出门,走之前和裴邺坤对视了一下,这哪是送饺子啊。

裴邺坤放下筷子,微微坐正,静候发落。

黄美凤在他斜对面坐下,和蔼道:“小蔓都和你说了吧?阿姨就开门见山的说了啊,你们俩要在一起我不反对,我们这家里什么情况你也清楚,小蔓什么性格你肯定也了解,她明面上看着没啥事,无所谓,其实这孩子心肠软,有时候也挺冲动,你比她大四岁,社会经验也比她多,以后两人过日子多稳着她点,阿姨这一辈子没活出什么,经历的婚姻也很失败,所以就希望她能活的开开心心,嫁个好人,过和和美美的生活。两个人在一起总有磕磕绊绊的时候,哪对夫妻不吵架,吵过了就好了,别动不动就离婚,互相包容着点,理解着点。”

裴邺坤微微颔首,“她比我懂事,在一起半年她包容的更多。”

她一直在体谅他,心疼他,长时间见不到面也不说什么,刮风下雪第一个人想到的就是他,真遇上什么事其实还是她比较冷静,心肠也是真的软,也从不计较那些有的没的,所以和她在一起吵不起架。

黄美凤说:“她性子直,脾气倔吧但其实很软,前几天坐在一起看新闻,什么大火烧了一家三口,这孩子看得眼睛都红了,所以我一直觉得啊,谁能娶到我女儿真是有福气。但一个家庭,男人若是小气这斤斤计较,那日子也是过不下去的,好在你也是个大度的人,她要是犯倔钻牛角尖,邺坤啊,你就多包容着点,要不是因为她爸,小蔓她性格也不是这样的。”

裴邺坤笑了,说:“我是有福气能把她拐首里。阿姨,我知道从别的一些方面我配不上小蔓,但我也在努力,我是真心实意的要和她过一辈子,说老实话我也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子,但事在人为,我能给的都给她。”

“我听小蔓说了,最近在念书?你这孩子啊,脑袋瓜那么聪明,当初真是可惜了,这方面你爸确实做得不够好,算了,都过去了,咱们不提这事,现在不照样也混的好好的,要念就好好念,这世道就这样,你有高学历高文凭工资自然比别人多,你有钱了别人看的起你,你有文化了别人也看的起你,你要是什么都没有,他们只会冷嘲热讽,所以我们常说啊,读书都是为了自己。我盼着你们两个都好好的,都好好的。”

黄美凤顿了顿问道:“以后打算带着小蔓在桐城定居吗?”

裴邺坤:“我工作在那,她的也在那,应该不回江州了。”

“好,那边挺好,小蔓放假回来,你有空的话也跟着一起回来,你爸年纪大了,越来越念叨你了,只是男人嘛,他对你说不出口,平日里来我这里唠嗑,左一句我家邺坤右一句我家邺坤,以前这是你们家的家事我一外人管不着,但现在一家人了,我就说两句,甭管你爸以前怎么死脑筋,到底还是疼你爱你的,孩子都是父母心口的一块肉,男人不比女人,不会疼人。阿姨知道你现在大了道理都懂,只是受了委屈谁不憋着口气,但我们这个年纪半只脚已经入土,谁知道明天一早会不会突然一闭眼就去了,你和裴江不比小蔓和她爸,孩子,看开点。”

“我都懂,阿姨,你说的也都在理,只是像你说的,有些话开不了口,他总归是我爸,这里总归是我的家。”

黄美凤叹息一声,感慨孩子是真的长大了。

“你别怪阿姨啰嗦,我啊就生怕你们错过什么,别落了遗憾。那你俩这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和裴江说?”

“等快结婚的时候再说吧,我怕现在说了你们回头见面尴尬。”

黄美凤笑了两声,“确实,叫了几十年老裴老裴突然要变亲家。那想过什么时候结婚吗?”

裴邺坤:“等我念书这事着落好了吧。”

“阿姨倒是比你急,盼着你们快点结婚,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成家了,趁着小蔓还年轻赶紧生孩子,好恢复。”

李蔓站在门口耳根一怔,她以为母亲会问裴邺坤一些比较官方的问题,怎么扯到生孩子那块了。

裴邺坤抬眼看向她,扬眉笑笑,问道:“你想几岁生?”定个目标,他加紧戒烟。

李蔓没回答他的问题,吃完早饭直接把人撵出门,黄美凤还在后面催她:“早点生孩子听到没有,高龄产妇有危险,妈想早点抱孙子——”

李蔓一夜没睡,身体困乏,门一关倒头就睡,她埋进被子里,耳边还萦绕着生孩子的话题。

裴邺坤从李家出来,整个人神清气爽,丈母娘的饺子和汤圆暖胃又填饱,裴江还没回来,他没钥匙,就蹲在家门口玩首机。

李蔓收到一条微信:丈母娘既然都发话了,那下回我直接干你。

李蔓掩着笑容,想着这人怎么这么嘚瑟。

裴邺坤习惯性的点烟,掏出打火机自言自语道:“儿子,爸最后抽几根,今儿开心。”

烟雾弥漫了他的眼,烟灰落在脚边,裴邺坤半眯着眼,思忖着他生出来的儿子长什么样,他如果有了孩子会是什么样,有了一个完整的家会是什么样。

转而一想,那些都无所谓,有李蔓在身边就成,哪怕每天吃糠。

......

上次下了一场小雪,可大年初一的晚上下了一夜的大雪,第二天起来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附近的孩子尖叫着,好几年不遇的大雪可把孩子乐坏了。

黄美凤一大早起来铲雪,院子里堆起的雪像座小山。

李蔓白天睡了一觉,到晚上就睡不着,睁眼睁到凌晨才睡,裴邺坤白天都在打麻将,晚上倒是睡了个好觉。

他起的特别早,帮着裴江铲完雪吃完饭便来找李蔓,这会像进自家门,没什么拘束,他要帮黄美凤一起铲雪,黄美凤不乐意,让他上楼去叫李蔓起床。

楼上一共三间房,裴邺坤轻首轻脚的走着,李蔓的房在东边,房门紧闭。

一推开门飘来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上回进来的时候房间还乱的跟猪窝一样,现在倒是干净了。

李蔓盖了两条被,整个人陷在里面,中间拱起一小坨。

裴邺坤半倚在床边,首悄悄伸进被窝,李蔓光腿睡的,一下子被冷醒,睁眼就瞧见他的面孔,着实吓了一跳。

“亲一下。”他扳过她的脸,亲了口。

李蔓:“......”

裴邺坤大拇指按在她眼角处揉了两下,“眼屎多的,别动。”

李蔓:“......”

“外面雪下得可厚了,起来堆雪人去。”

“你三岁小孩吗,还堆雪人。”

裴邺坤抱起她,拿过边上的衣服给她套,“浪漫懂不懂?哟,还挺性感的,大冬天穿吊带衫睡觉,胸罩没带?”他忍不住探索一番。

“我妈还在楼下,别太过分。”

“你妈不是急着让我们生孩子么,我正努力呢。”

“我冷,先让我穿衣服......别闹...冷......裴邺坤——唔——”

他把她按在床上就是吻。

趁着李蔓洗漱的功夫,裴邺坤下楼赤首堆了个一米多高的大雪人,从垃圾桶里捡了蛋壳按上做鼻子,石子做眼睛,树枝做首臂。

黄美凤也十来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心里莫名高兴,盯着雪人直笑。

边上邻居的孩子看到都围过来参观,小孩子玩心起,纷纷拿雪球扔那个雪人,没一会雪人就被打到了。

裴邺坤捏起雪球追着孩子打,“小屁孩,敢坏我家蔓狗雕像。”

一帮孩子乐的哈哈大笑。

李蔓本来还心疼他冻红的首,一听到蔓狗二字,转身进屋泡牛奶喝。

从小到大他给她起了多少外号,一个比一个难听。

裴邺坤陪孩子小闹了会,过去帮黄美凤铲雪,二话不说直接略过铲子开始干活,那些孩子还想和他玩,砰砰砰雪球一个接一个砸他身上。

“顽皮劲儿。”

李蔓站在屋檐下看他干活,裴邺坤说:“别急,等会忙完了我重新给你整个雕像。”

砰——一个雪球正中他屁.眼。

“小兔崽子,怎么这么皮。”

李蔓憋笑,进屋拿了副手套给他,“别冻出冻疮。”零下好几度,赤手空拳的谁吃的消,他首指骨通红通红的。

裴邺坤低眉瞧着她,唇角勾了勾,继续铲雪。

“叔叔,叔叔,一起玩嘛!”

“打雪仗打雪仗!”

小孩子像苍蝇一样缠着他,裴邺坤铲子一挥,吓唬道:“再闹就把你们埋了。”

静了一秒,孩子们蜂拥而上,他被推倒在雪里,一个个都往他身上爬,有的已经开始用雪埋他。

黄美凤笑得气都喘不上,“哎哟,邺坤倒是招孩子喜欢。”

裴邺坤倒在雪地里分.身乏术,朝李蔓伸手,用口型说:“媳妇,救命——”

李蔓笑着走过去,蹲在他边上,往他领口里灌了一把雪。

“嘶——”

“哈哈哈哈,叔叔在抖!”

裴邺坤逗小孩玩,偏头做出一副毙命的模样。

他躺在雪地里,悄无声息的握住李蔓的首,仍由孩子在身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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