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六的大早上裴邺坤出发去桐城, 李蔓只将他送到路口,路上的雪依旧很厚,他提着黑色的行李包大步跨在雪地里, 脚印一个比一个浅, 直到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路的转弯口。

李蔓拢紧衣领往回走, 喉咙口隐隐发痛。

昨晚上他拉着她看星星, 说什么浪漫, 今早醒来她似乎感冒了, 但她没和他说。

又是一波春运, 火车上人挤人,裴邺坤没买到坐票,十来个小时都坐在自己的行李包上, 到桐城时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整个春节坚守在岗位上的组终于有人来替换,裴邺坤进宿舍时一伙人刚收拾好东西要回家, 迎面打了几声招呼。

桐城的雪下的比江州大,一路走来,鞋底都湿了。

陆北他俩都是下午到的,正躺在床上嗑瓜子了, 裴邺坤带着满身雪霜走了进来。

他简单收拾一番也躺在了床上, 拿着手机和李蔓聊天。

陆北调侃道:“嫂子什么时候再来玩啊?”

蒋城:“那天早上你们走的可真够早的, 话说, 坤哥, 你那枕头底下的套呢?”

裴邺坤发过去一个舌吻的表情包, 抬眉瞥他们一眼, “叽叽歪歪。”

“得了得了,我们孤家寡人看看片就好。”

“和嫂子求婚成功了吗?”蒋城问道。

那天陪他去挑钻戒,可真是跑断腿, 走了好几家珠宝店左挑右选,好不容易他才看中了一个。

陆北说:“你看坤哥那春风得意样,能不成功吗?”

裴邺坤起身去灌热水袋,说:“生孩子都快了。”

“卧槽——”

“!!!”

............................

隔了一个星期李蔓也回到了桐城,刚开学比较空闲,开完学校的会后李蔓去了一趟书店,随后搭车去找他。

春寒料峭,冰雪初融,他坐在电瓶三轮车上,边抽烟边等她,披着件军绿色的大衣,活像个要进城的农民工。

这几天天开始放晴,冬日正午的太阳还算暖和,看见那辆公交车驶来的时候他心里也被照得暖洋洋的。

李蔓手里提的东西多,他掐灭烟上去帮她提,白色马夹袋里沉甸甸的。

“这什么?”

“我妈过年蒸的糕,上回你只带了一点,她怕你不够吃后来又蒸了一笼让我给你带来。”

“丈母娘真是堪比亲娘啊,手给我看看,都勒红了。”他听着她声音不对,问道:“感冒了?”

“没事,快好了。”李蔓把书和卷子给他,“你好好看,等学校期中考试的时候我把卷子印出来拿来给你也做做,150的卷子你做到60分其实就行了。”

“怎么弄的感冒,声音哑得跟鸭子叫似的。”

“晚上睡觉没盖好被子。”

“现在开学了晚上吃完饭就去操场上跑两圈,好好锻炼,细胳膊细腿的总容易生病。”

“好。”

裴邺坤把东西往三轮车一扔,垂眸瞧着她,“要不要去我那坐坐,陪我睡个午觉?”

“不去。”她回答的很快。

裴邺坤往三轮车上一靠,双腿敞开,伸手,“过来。”

李蔓被他夹在两腿之间。

他捏她脸,说:“今年开始我们的休息有调整,招了一大批新人,还有临时工,工资也加了,每天加二十块钱。”

“怎么调整?你怎么现在才和我说。”

“我也是前两天接到通知,从四月份开始一个礼拜休一天,强制性的,不像以前有休假等于没休假。估摸着是那伙人跟上头反应了这个问题,今年就做出改革了。我真得好好谢谢那个人,以后周日乖乖等我回家。”

裴邺坤握住她腰,仰头看她,低声道:“周日乖乖等我回家生孩子。”

周遭荒芜,只有飘在群山半道的云雾缭绕浮动。

李蔓笑了笑,“怎么办,周日我上班。”

“要是轮到夜班,我周一下午再回去也不迟,你白天上班晚上总不用上班吧?我总归操得到你。”

“你怎么就想着这些。”

他脸不红心不跳的讲道:“没办法,我对你就是很有想法。”

李蔓推他,他拥住她,扣住她脑袋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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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春暖花开,小区楼下花坛里几株野生的油菜花开的黄灿灿,临近清明,小雨纷纷,梅雨季节,家里边边角角开始有霉斑。

周六,李蔓在家大扫除,接到黄美凤电话,她那边人声嘈杂。

只听见她说:“小蔓啊,妈妈到了桐城的火车站,你那边怎么走?”

李蔓手中的抹布滑落,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蔓赶到火车站的时候黄美凤正待在边上的小饭馆里和老板娘聊天,外头细雨茫茫,下水道里泛出腥味,李蔓看到人这颗心才安定下来。

黄美凤从来都没踏出过江州,火车什么的这也是第一次坐,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来了,万一要是出点事呢。

李蔓拦了辆出租车带她回公寓。

“妈,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火车坐过来十来个小时,多累,为什么不买高铁?”

“火车票便宜,高铁多贵,我买的是卧票,不累的。”

出租车师傅从后视镜里打量这对母女,插话道:“大姐,你来这边看你女儿?哪里人啊?”

“我们江州的。”

“那还挺远的,你女儿在这里读书?”

“她在这里工作。”

李蔓见她面色还不错,彻底安心,问道:“吃过饭了吗?要是没有等会我带你学校边上的餐馆吃。”

“吃过了,刚在那吃了碗馄饨。”

黄美凤沿路看过来,觉得桐城不错,不是她想象的那种落后地方,高楼大厦的,看着就舒心。

车子路过学校,李蔓说:“那就是我教书的学校。师傅,在前面的路口停。”

黄美凤看着学校连连点头,“这学校挺气派的。”

师傅边找钱边说:“这是全市最好的艺高了,去年刚翻修。”

“怪不得看上去这么新。”

李蔓先下车,给黄美凤撑伞。

李蔓本来在打扫卫生,接到她电话半道上跑出来,家里一团乱,黄美凤见不得这样的房间。

“你这孩子,自己生活就这么邋遢?”边说边给她整理起来。

李蔓将伞放到阳台上,去抢她手里的拖把,“我今天刚好在打扫,平常不是这样的,妈,你别动,我自己一会就整理完了。”

黄美凤参观她的屋子,卧室倒是弄得井井有条,她闲不得,又给李蔓洗衣服又给她收衣服叠衣服,打开衣橱门一看,里头挂着几件男士的大衣和T恤,这不用多说也都能懂。

黄美凤说:“我这次来是来给你买房的。”

李蔓愣是没反应过来。

她说:“趁着你清明有假期,一起去看看房子,邺坤放吗,放的话叫上他,咱们一起去挑,选个你们小两口喜欢的户型。”

“妈......”

“这事没得商量,我银行卡户口本都带来了。”

黄美凤也是来的巧,周日正赶上裴邺坤休息,李蔓请了一天假。

李蔓本意是叫裴邺坤来劝劝她,她不急买房买车,可母亲不知道在急什么,现在经济能力也不足,实在没必要赶着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裴邺坤输给了丈母娘,说到最后,裴邺坤说:“买房的钱不能让你们来。”

黄美凤直说他傻,语重心长道:“什么你的我的,我们留下的以后都是你们两个的,谁买都一样,我顶多能给你们付个首付,再加上一些装修费,以后房贷还是得你们两个慢慢还。”

裴邺坤怎么想都觉得不妥,说:“首付的钱各出一半吧。”他不吃软饭,也不想落了别人口舌,回头说起来,这李家的女婿买房钱一分都没出,看不起他的同时也看不起李蔓和黄美凤。

黄美凤本来想找个比较折中的路段,可裴邺坤不想让李蔓离学校太远,中介给他们介绍了离学校两条街开外的一所小区,不算旧也不算新,附近超市菜场都有。

两室一厅的房子,大约六十个平方,在四楼,有电梯,视野也好。

一百一十万,首付二十万。

李蔓瞧着两人一搭一唱,这房子说买就买,她扶了扶额头,根本没有话语权。

黄美凤乐的不行,对裴邺坤说:“里头的粉刷地板你们来,家具我们来,这样合礼数。”

“行,回头我正式和我爸提这事。”

房产证上只填了李蔓一个人的名字,李蔓其实不讲究这些,她让裴邺坤把他的名字也填上,他笑了两声说:“你傻不傻,万一将来我对你不好呢,真走到那一步,你还有个保障。”

“你会对我不好?”

“那倒是不可能的。”

李蔓还是把他名字填上了,她说:“真走到那一步,房子留着也是累赘。”

她不想把这些东西划分的太清楚,她相信他。

“傻子。”裴邺坤拍拍她头。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裴邺坤本来打算来造人的,奈何丈母娘大驾光临,他不好在李蔓那过夜,送两人回去后正准备去打车,可黄美凤拉住他,让他在这将就一晚明天再走,忙活一天,她也心疼这孩子。

李蔓和黄美凤睡一屋,她给他在客厅铺了被子,春天的夜依旧冷的很,李蔓怕他冷,还特地灌了个热水袋,大半夜把裴邺坤热出一身汗。

他拧了毛巾擦脖子,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撞上个人,闻到这香味他就知道是谁,李蔓迷迷糊糊的起来上厕所,坚硬结实的胸膛撞得她脑袋疼,也瞬间清醒。

裴邺坤拉过人往卫生间里一闪,反锁,没开灯。

“让我摸摸我是不是逮到一只小老鼠。”他压低着声,“哟,这老鼠毛真少。”

李蔓穿的是棉质的套装睡衣,隔壁捏在手里又软又暖,就跟她的人一样。

李蔓压制他的手,“我妈还在呢,你——”

“我有贼心没贼胆,你怕什么。”

又是阳台又是公园的,李蔓不信他这句话。

“我上厕所,你先出去。”

卫生间窗户半开着,外面的雨偶尔飘来几滴,清冷的空气时不时涌入,细雨绵绵,打在春叶上,嗡嗡作响。

借着夜色的幽光李蔓只看得清他的轮廓,突然,他往前一压,整个人和她贴近,他身上的热浪一阵阵传过来,万籁寂静,耳边都是他浅浅的呼吸声。

裴邺坤抱住她,一手按住她脑袋,他弯腰凑在她耳边说:“听说——”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小到李蔓整个人都泛软,一切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没几下李蔓就有些站不稳了。

“邺坤......我——”

“嗯?你什么?”

“......”她想上厕所。

裴邺坤低头吻她。

但点到为止,他还真没胆大在丈母娘面前动土。

“我五一跟你一起回去,把咱们的事和我爸说了,两家人坐一起把婚事商量了,你觉得怎么样?”

“嗯......”

他沉沉笑着,“你这是回答我呢还是在呻|吟?”

“裴邺坤——”总是说不过他,还老欺负她。

“好好好,不逗你了。说正经的,等我爸那边搞定了,咱们就开始把房子装修了吧,然后把证一领,就是真的是夫妻,真的是一家人了。你妈要买房其实是对的,人总得有个家,光想想就觉得稳定踏实。”

“会不会太快了?”

“快什么,就像你妈说的我都快三十了,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孩子都打酱油了。”他摸摸她肚子,“你愿意给我生不?”

“你说我愿不愿意。”

“我猜你不愿意,生孩子怀胎十月,你十个月不能爽,你肯定不愿意的。”

李蔓被气笑,推搡着他,裴邺坤偏头,吻又落下来,还有低低的一句呢喃:“愿不愿意?嗯?”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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