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好还是在外面等着好?司机三上在茶座门口正犹豫,这时他隔着玻璃看到山中和小胡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三上马上离开门口,站在稍远的地方。

不一会儿,门开了,山中和小胡子一前一后离开茶座,并着肩向三上站着的相反方向走去。那边是“克洛镇”酒吧。

三上尾随在后面,只见这两个人若无其事地边说边笑。看来,密谈已经在茶座里结束。

走到酒吧门口,那小胡子站下来向山中告辞,山中再三请他进去,小胡子只是笑着摇头,结果两个人还是分了手,山中独自拉开了“克洛镇”的门。

该追哪一个呢?三上一时困惑了。

自己的本意为的是山中,应该照旧跟上他才是。

三上眼看山中进了酒吧,不知几时才能出来,这使他作难了。一看表,已经十点半了。酒吧要到十一点半才歇业,如果山中耗到那时候,还得等上一个半小时。

山中和小胡子分手之后,现在一定是一个人不慌不忙地和那个真由美喝酒呢。如果再磨蹭下去,说不定会超过歇业时间。

三上担心起自己的车,在这儿蹲上一小时,不眨眼地等着,做不了生意,真有点吃不消。因为不知道山中什么时候出来,又不敢轻易答应顾客用车。

三上犹豫不定,但一想到机会难得,也只好牺牲生意了。回公司的时候日报表上的空白又怎样交代呢?这个,唉,只好找个理由敷衍了。

三上回到车里,灭了灯,眼睛盯着“克洛镇”的门口。每走出一个客人,他都要仔细地辨认一番。

就这样,等了不到一小时,在闪着霓虹灯的招牌下,走出一个身材低矮的人,那就是山中。

三上踏上油门,把车一直开到山中面前,如果山中雇上别的车,那自己这一晚的辛苦就算白下了。

山中一看这车仿佛专为等着自己似的,要时脸上现出诧异的神色,但还是把手搭在车门拉手上。

“您上哪儿去?”

作为司机的三上问道。

“去大森。”

“啊,知道了。”

三上认为真由美也会跟来的。

“还有别的客人吗?”

“就我一个。”

“唔,是吗?”

三上感到意外。如果真由美一同来,那个口信就好传过去了,自己也好乘机恐吓。

然而,目前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登场人物——小胡子。三上这时反而感到真由美不来倒是意想不到的好事。

山中指定要去大森,大概在那里有他的住处。看来今晚只能查明这个了。

山中坐在车里沉默地吸着纸烟,在考虑着什么。

三上试探着问道:

“先生,每天都这么晚回家吗?”

“啊,也不经常这样。”

“近来酒吧的生意怎么样?”

“啊,还好。”

“干我们这一行的,从一月份以后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真没办法,看来是不景气的。另外一到夜里就很少有人出来。不知道这是不是受银根紧的影响?”

“也许是吧。”

“如果这样下去,还是像先生这样的公务人员好哇。市面不景气,薪金仍然照发,经济好转了,还要加薪,生活该多么顺心啊!”

“你能看出我是个公务员吗?”

“那还用说,一眼就能看出您是在大机关里工作的。”

对这种东拉西扯的攀谈,山中不想认真答复,只是不停地吸烟,仿沸在想着什么,间或回答上一两句,也不过是敷衍而已。三上推测,这时山中心里想的一定和小胡子的密谈有关。

过了五反田,上了第二京滨公路,车朝马込方向驶去。

“哎,就到这儿吧!”

山中让停车的时候,已经进了岔道。这一带很杂乱,从黑色的屋脊上可以看到工厂的大烟囱喷射着火焰。

山中在钱夹里喀哧喀哧地翻找零钱,付了车费,下车去了。三上装作调车的样子悄悄注视着山中。山中很快地进了一条小胡同,三上急忙靠路边停下车,锁上车门,向前跑去。他紧跟着追进那条胡同,这里充满了静谧和黑暗。在微弱的灯光下还可以辨认出向左拐去的山中的身影。

三上大步追赶着,只见前面五十米的地方自己跟踪的目标在低着头不紧不慢地走着。三上沿着屋檐在后面尾随着。后来山中的身影在向左拐的转角那里消失了。三上赶紧追去,只见这一带有很多岔路和十字路口。

三上飞速跑向那个转角,到了十字路口时,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山中不见了。

三上暗想:对方是绝不会发觉自己的,准是走进了附近的哪一家。三上计算了一下自己从十字路口跑到这里的时间,只不过两分钟。可以断定山中一定是进了最近的一家,但没有听到关门声和人的脚步声。

三上虽然没有看到山中进了哪一家,却把这一带的地形牢牢地记在头脑里了。右边是公共澡塘,这家澡塘的玻璃窗上还闪着明亮的灯光。再过两三家的斜对面是个小邮局。记住这几个标记就不会错了。今晚想打听也不行了,因为附近的住户都已睡下,只好下次再来一趟。

没查明山中的住处,未免有些遗憾,好在这才是第一天,有了这些收获也算不错了。三上回到车前,忽然看到前面有一家中华荞面馆还开着。他感到有些饿了。

“请来两碗面条。”三上找了个座位。

这里很清静,只有一个中年人坐在屋角里喝酒。看来这家饭馆也快关门了。

三上今晚显得比哪天都饿,一连吃下两碗面条。

“哎,这位司机师傅,”那个中年人来到他的身边,“是送客人来的吗?”

三上抬头看了看,是个其貌不扬的小职员一类人物,年纪在四十上下,眼皮底下已经有了皱纹,像很疲惫的样子。

“嗯,是的。”

三上怠搭不理地应答着。从那无精打采的样子看,绝不像是雇出租汽车的人。

“对不起,我现在打算回代代木去,能拉我吗?”

“啊,是吗?”

三上没想到竟遇上了顾客,他很高兴。他还以为从这里只有跑空车了呢。

“司机师傅,”那乘客在车里说道,“刚才到这儿来的那个人,像是个什么人呢?”

“什么?……”三上想要说什么,但凭着直惑觉察出这人和山中绝不是一类人。“那个人……是从银座拉来的喝醉酒的老头儿,像什么公司的课长似的。”

“哈哈,是一个老头儿。”

“是的。”

那中年乘客再也不开口,一直沉默着。

刑警桑木在代代木下了车。

今晚他是为了调查岩村照相制版所的情况到那里去的。青酸加里的事一直在他的脑海里萦绕着。

他首先调查了岩村制版所的内情。

社长叫岩村顺平,五十一岁。以前是制版工匠,十年前开始独自经营起这个印刷所。生意一直很兴隆,现在雇工二十七人,其中事务人员四名,跑外的五人,其他都是工人。这个制版所的可靠主顾是印刷局。此外还承揽各学校的毕业纪念像册,这方面的收入倒意外的实惠。至于印刷局的转手活儿,挣的钱却少得很。

在所长岩村顺平身上找不到什么可疑之处,不过,了解到了岩村顺平的一个弟弟——都议会议员岩村章二郎。岩村章二郎的职业是土木建筑。

了解到这一点,桑木倒觉得是个大收获。那就是被害者岛田玄一是都政新闻的记者,都议会议员和都政新闻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

岩村章二郎这个议员,据舆论界的反映名声不怎么好。属于保守派。身份够不上绅士。据说善于钻营权势,这是都参议员们的通病,对岩村章二郎也无需苛求。

被害者是都政新闻记者并有过性质恶劣的恐吓行为,现在出现了一位都参议会的议员,这倒是使人注目的。这个人又是使用青酸加里的照相制版所所长的弟弟。当桑木了解到这一情况的时候,心里不由得感到紧张。

桑木至今考虑岛田玄一恐吓的对象,只是都厅职员。现在又出现一个都参议会议员,这就增加了重大因素。

都厅的职员们都知道都政新闻那些不体面的事,却避而不谈。总之,都厅职员们都认为都政新闻是寄生于都政内的霉菌,谁也不去碰它,这种报纸很难对付。

都参议员岩村章二郎家里有一个三十七岁的妻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他是参议会的厚生委员。家庭生活很美满。其兄岩村顺平的妻子四十五岁,他们有两个男孩。两家相处得很融洽。

以上这些,就是刑警经过暗访查到的有关岩村兄弟两家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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