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摇曳,殿气森然。

开封府五人死死盯着躺在大殿中央不知是死是活的三人,面色青白一片。

金虔此时是心头乱跳,额冒冷汗:

怎么回事?

张龙赵虎和雨墨怎么会在这?

他们不是奉命去保护颜书生……

难道说颜书生已经遭了毒手……

不、不会的!

王朝马汉和颜书生定是逃走了,定是如此!

可是……

这种心口一阵阵发麻的不详预感……

金虔吞了吞口水,望向身侧几人。

但见展昭面色肃凝,公孙先生凤眼带煞,白玉堂锐眸隐冰,包大人黑面犹若阎罗。

“王爷这是何意?!”包大人骤然提声,字字震耳。

襄阳王刀眉轻扬:“本王听闻包大人的得意弟子颜查散也来了襄阳,本想将他请来与包大人作伴。只是……”

襄阳王目光转向雨墨三人,微微叹气,“看来是本王下属请人的时候,下手太重了。”

“颜查散在何处?!”包大人利眸一闪,冷声喝问。

“是啊,王侍卫,怎么没看到颜大人?”襄阳王一副惋惜的模样向身侧的王焱问道。

王焱躬身抱拳,声如僵石道:“启禀王爷,另外三具尸身皆被乱刀分块,属下恐王爷看了不喜,故未能带入大殿,请王爷恕罪。”

此言一出,如晴天霹雳,霎时将开封府五人给炸懵了。

包大人脚下一晃,公孙先生身形微微发抖,展昭骤然攥紧剑柄,白玉堂狠咬牙关。

都……都死了……

张龙赵虎……王朝马汉……雨墨……颜书生……

都死了?!

不、不可能!骗人的!肯定是骗人的!!

金虔双目死死盯着殿中三人,可无论怎么看,那三人连半丝生气都没有。

金虔眼眶一红,滚烫液体瞬间溢满眼眶。

“莫要自乱阵脚,未见尸身,定还有生机。”

公孙先生低沉声线突然响起,令众人精神一震,齐齐望向开封府师爷。

公孙先生面色虽沉,但那一双凤眼,却透出坚定之色。

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虽然这三人看起来毫无生气,但也许仅是重伤昏迷。而且颜书生那只人精,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挂了,定是这襄阳老贼诳咱们呢!

金虔硬生生逼回眼泪,与其余几人一起狠狠瞪向襄阳王。

襄阳王鹰眸森森看着开封五人表情,嘴角慢慢上扬,扯出一道笑意:“包卿,你就不必操心什么孝义王爷、裴家庄了,那些什么里应外合、拖延时间的琐事也不必费心了,只管安心在王府住下,待本王大事一成,定少不了包卿的高官厚禄。”

这一句,顿将开封五人刚刚建立起的信心击得粉碎。

金虔脚下一软,若不是身侧的展昭扶了自己一把,恐怕已经跌倒了。

孝义王爷?裴家庄?!

里应外合、拖延时间?!

这几个分明就是我方计划的关键字,为何襄阳老贼居然信口拈来?!

难道说襄阳王早已对我方的计划了若指掌?!

若真是如此,那今夜请包大人赴宴是为何?

金虔背后一凉,望向旁边的公孙先生。

只见公孙先生面色白的发青,身形微微发颤,凤目乱闪,早已不复刚刚的镇定。

金虔心口骤然一紧:

是了!是为了困住包大人,拴住展昭、白玉堂,然后……

然后便先下手为强,来一招釜底抽薪,将颜书生给……给……

想到这,金虔心头发抖,竟是不敢再想下去。

“展护卫、金校尉,白少侠,护送大人出府。”

突然,金虔耳边传来公孙先生低沉嗓音声。

金虔猛然回望。

开封府师爷面白如粉,凤眼凛寒,一张儒面之上竟隐隐显出杀意。

“是。”

展、白二人眸光一凛,同时上前一步,将包大人、公孙先生、金虔护在中央。

“属下遵命!”金虔紧咬牙关,心中暗道:

没错,现在可不是悲天下伤春秋的时候!

若真是颜书生当真、当真被……

那包大人便是唯一的希望,无论如何不能留在这贼窝!

唯有突围将包大人送出去,方能为我方拼得一线生机。

想到这,金虔不由挺直腰杆,面上显出肃然之色。

“唉,看来包卿还是想走啊。”襄阳王叹了口气,瞥了一眼王焱。

王焱表情毫无变化,仅是抬手轻轻一挥。

下一瞬,无数黑衣杀手宛如蝗虫一般涌入大殿,将开封五人团团围住。

一看那些黑衣人的造型,金虔就觉背后直冒冷汗。

该死,果然是最难缠的十绝军!

“啊啊啊啊!”右侧坐的九位太守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逃出了大殿。

最末位的黑妖狐智化则是慢条斯理起身,优哉游哉走到襄阳王身侧,神色如常望向开封五人,唯有一直挂在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消失不见。

殿内一片死寂。

层层十绝军围猎中央,包大人身如山岳,公孙先生站若修竹,展昭红衣胜火,白玉堂雪衣无瑕,金虔细腰挺直。

“展昭!”白玉堂低喝。

展昭微一颔首。

下一刻,白玉堂眸光一狠,雪衣翻飞腾空而起,腰间金索幻化成爆裂霆龙,曳出一道长长的燎厉金电,向高座轰去,竟是直取座上的襄阳王。

擒贼先擒王!白耗子干得好!

未等金虔将赞语喊出,突然,只见一道黑影如鬼魅一闪,竟是在瞬间就到了襄阳王身前,细剑亮鞘而出,一荡扫出——

那剑气之中涌起一道黑色光芒,犹如浓墨从剑身喷出,带着刺耳嗡吟,直直泼向白玉堂。

半空翔舞金索好似被扼住咽喉,骤然一滞,下一刻,半空雪影一颤,白玉堂连带捆龙索轰然坠地,噗喷出一口血浆。

“白兄!”

“白少侠!”

“白五爷!”

其余四人立时面色大变。

“无妨!”白玉堂旋身翻起,跪地一抹唇边血色,狠狠道,“小心,此人内功有些邪门。”

“哈哈哈哈,这位便是本王的火使,你们不是很想见他?”襄阳王仰天大笑,“如今总算得见一面,定要好好比试一番!”

言罢,襄阳王猛一拍座椅扶手,就听轰一声,座椅后的屏风裂半开启,显出一条漆黑密道。

“王焱,陪这几位好好玩玩,哈哈哈——”

襄阳王率先走入密道,仅留狂笑之音弥漫在空中。

智化向密道走了两步,又停下回身一望,凤眼之中幽光频闪,欲言又止。

“土使!”王焱冷声喝出一句。

智化面色一滞,一甩袍袖,身形消失在密道之中。

“咔咔咔”屏风响动,密道闭合,殿内又是死寂一片。

“猫儿!”白玉堂紧握捆龙索,立在展昭身侧。

“展某突围,”展昭巨阙横眉,沉喝一句,“白兄,金校尉,保护大人!”

“好!”白玉堂、金虔侧身一步,护在包大人和额公孙先生身侧。

王焱面色一沉,口中突然发出尖锐啸声,声音刺耳刮骨,甚是耳熟。

下一瞬,但见那一众黑衣人深陷铁面之下的双瞳骤然迸出鬼魅红光,无数杀手化作血眼恶鬼,汹涌袭向开封五人。

“走!”

如火红衣化作一道烈焰尖刀,瞬间插入黑煞之军,寒煞剑光所及之处,寒光重影,血肉横飞。

“嗖!”

捆龙索腾飞半空,鸣啸盘旋,白玉堂白衣烈响,稳稳站在包大人身前,将身后三人护得密不透风。

“展大人,属下帮您!”

金虔大喝一声,一口咬破手指,向空中一撒,“噗噗噗呸呸呸……”

漫天口水合着淡淡血腥气弥漫在空中。

不过顷刻,便听殿外传来“嗡嗡嗡”诡异鸣响,细细密密,震耳刮心。

只见一团黑雾携着嗡鸣闯入殿们,密密麻麻,令人心颤,定眼看去,竟是一大团蚊子,化作凌厉雾风劈头盖脸扑向那一众黑衣杀手,顿将十绝军团阵脚打乱。

“好!”展昭清啸一声,巨阙冷光烈闪,如火身影融为旋风,席卷冲入黑杀军团,霎时间,血浆喷涌,腐肉飞溅,竟是在瞬间就杀出一条血路。

白玉堂手腕一抖,手中捆龙金索啸鸣成环,拉住包大人,金虔唤来一团蚊虫,拽住公孙先生,二人同时提气狂奔而出,顺着展昭杀出的血路冲出大殿。

可刚出殿门,就觉眼前火光大亮,定眼一看,竟是无数士兵手持火把将整座大殿层层围住,而士兵身后,竟是数百名弓箭手,个个手持火箭,严阵以待。

“射!”

王焱厉令一下,火箭便如流星一般密密射来,避无可避。

展昭红影急退,手中宝剑闪舞如风,堪堪挡下一波攻击。

白玉堂手中金索狂舞而起,飞沙走石,勉强护住几人身形。

金虔大惊失色,不为别的,只因自己那些血蛊蚊虫在火箭攻击之下,全部被焚成了灰烬。

“停。”

随着王焱一声喊,所有火箭攻击骤然停止。

阴沉夜色重压笼罩,压迫心肺,院内死寂一片。

开封五人被林立士兵层层围困其中,插翅难逃。

“王爷盛情,请包大人莫要推辞。”王焱上前一步,冷声道。

“放你的狗屁!”白玉堂喝骂。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金虔红着眼睛叫出一句。

王焱却是看也不看白、金二人一眼,只是面无表情看着包大人,平声道:“包大人,你若肯降于王爷,王爷定保你手下性命无忧,否则,死无全尸!”

包大人身形一颤,望向身侧几人,利目频闪,面沉不语。

“大人!”展昭急声道,“不可信他!”

“大人……”公孙先生上前一步,凤眸微微闪动。

包大人利目一闪,定然颔首。

公孙先生面色一整,压低嗓音道:“展护卫、白少侠、金校尉,稍后大人与那王焱谈判,你三人瞅准时机,莫要管我们,只管突围出去!”

展、白、金骤然扭头,一脸不可置信。

公孙先生面色沉凝,声音又急又快:“包大人与在下对襄阳王尚有可利之处,他断不会伤了我二人性命。但你三人与襄阳王多次交手,积怨颇深,若是被擒,恐怕凶多吉少,尤其是金校尉,若是落入那木使苍暮手中,只怕是生不如死。”

此言一出,展昭和白玉堂身形同时一震,不约而同望向金虔。

金虔一个哆嗦,连忙表决心道:“属下不怕……”

“本府心意已决!”包大人赫然迈出一步,直直瞪向那王焱,“本府留下。”

“大人!”展、白、金焦声大喝。

“王侍卫,”公孙先生上前一步,提声道,“若是我等降于王爷,王爷可否保我们所有人安然无恙?”

“自该如此。”王焱点头。

“好!”包大人定声道,“本府就信王爷一次……”

“不可信他!”

突然,一声厉喝从王焱身后传出,无数月色光华璀然暴起,化作凌厉钢丝将王焱死死缠绕其中。

一个黑色魅影从王焱身后探出,火光之下,青涩容颜染血,半面美艳,半颜丑陋,竟然是雨墨!

“雨墨?!”开封五人顿时惊喜过望。

“雨墨,你没死!太好了!”金虔几乎是热泪盈眶。

“别、别信他……”雨墨浑身发抖,面色惨白,额角口鼻处血浆漫流不止,拼命控制的灭月弦的双手剧烈抖动,声嘶如泣,“雨墨装死、听到他们说、要、要废了包大人,挑断手筋脚筋,还要杀展大哥,杀金虔,别信……”

此言一出,开封五人无不惊骇失色。

王焱面色一沉,眸光一闪,衣衫忽然无风鼓起,就听砰砰砰几声,缠在身上的灭月弦尽数崩断。下一瞬,就见王焱反手挥出一掌,正击在雨墨胸口。

雨墨哇一口喷出鲜血,身形犹如断线纸鸢一般,轻飘飘越过重重士兵,飞到了开封五人前方,直线坠地。

“雨墨!”开封五人大惊,同时奔上前,将雨墨围住。

展昭慌忙蹲身抱起雨墨,金虔急忙摸向怀中,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的药袋已经被王焱没收了,

“雨墨、你没事的,你会没事的!”金虔手脚发抖,眼眶泛红,紧紧拽着雨墨手腕,“咱给你诊脉,咱给你施针,咱……”

冰凉手指抓住了金虔的手腕,漆黑无光的美眸慢慢扫过金虔,望向金虔身后的包大人:“包大人……颜大人……有话、有话……”

“……你说……”包大人忙蹲在雨墨身侧,哑声问道。

“颜大人说……”雨墨气若游丝,出口的话几乎无法听清。

包大人虎目含泪,慢慢低头,凑耳至雨墨嘴边。

雨墨口中所言犹如低吟,双瞳光芒涣散,眼皮慢慢闭合。

金虔好似看见冰姬临终那一幕,心头剧痛,细眼模糊一片;展昭微微侧头,不忍再看;白玉堂面色带悲,垂下眼皮;公孙先生默默转头,衣角拭目……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吱啦”一声异惊响直冲众人耳膜。

众人悚然一惊,只觉眼前白光一闪,无数灿银钢弦犹如缭乱月光,平地旋飞而起,刺眼光芒瞬令众人双瞳失焦,反射闭眼。

不过一息之瞬,再睁眼之时,被众人围在中央的包大人和雨墨居然凭空消失了。

“大人!”四人大惊失色,豁然抬头,然后,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雨墨身形犹如暗夜蝙蝠,翩翩飞过士兵人墙,稳落王焱身侧。雨墨手中,是灿光闪动的灭月弦,钢弦的另一端,则捆着已经昏迷的包大人。

满庭死寂。

展昭眸光如火,慢慢起身;白玉堂瞠目结舌;公孙先生凤眸一眯,儒面显出狠色;金虔圆瞪细眼,泪痕尚挂眼角,愣愣看着王焱身侧的少年——

“火使大人,属下幸不辱命。”那熟悉又陌生的少年一脸冷漠,出口的话却不再结巴,而是顺畅得与常人无异。

“冰羽,你做的很好,比你姐姐强很多。”王焱面无表情夸赞道。

“多谢火使大人。”雨墨——不,是冰羽,抱拳施礼,一派恭敬模样。

“雨墨,你竟然是奸细——!!”白玉堂桃花眼泛出熊熊怒火。

展昭浑身寒气飞旋,黑眸中溢出慑人煞气,慢慢举起手中染血宝剑。

“雨……墨……”金虔神色恍惚,不觉上前一步。

“金校尉,你在作甚?!”公孙先生豁然提声。

金虔猛然停下脚步,愣愣回望三人:“雨墨是奸细?!”

“那还用问,这个臭小子居然骗我们这么久!”白玉堂愤咬银牙。

金虔再转头望向展昭,细眼中水光泛滥。

展昭定定望着金虔,声线微沉:“他不是雨墨,他是冰羽。”

金虔心口一缩,一道水痕从眼角一闪而逝,豁然瞪向对面敌军:

“对,他是冰羽!不是雨墨!”

“包大人已擒,余下的,生死不论。”王焱一脸平淡,平声命道。

一声令下,周遭士兵嘶声大吼,如潮水一般冲向四人。

展昭红衣一闪,剑影如电,血肉横飞满眼。

白玉堂雪衣染红,金索浸血,所到之处,筋骨尽断。

金虔一手护住公孙先生,一边频频咬破血肉,撒血半空,边洒边骂:“你丫的个臭小子,居然是个无间道,还是个反派无间道,睡开封府的屋子,吃开封府的饭,还不给银子,你给咱等着啊啊啊啊!!”

口水血雾之间,蚊虫嗡嗡飞舞而来,可还未成型就被远处弓箭手以火箭驱散。

茫茫兵浪连绵攻击之下,三人孤掌之力,难撑大局。不过一盏茶功夫,就已力不从心。

展昭频频后退,红衣凌破,剑意发涩。

白玉堂俊脸隐隐发黑,每运用一次捆龙索,便有黑血从嘴角溢出,显然是适才与王焱对阵之时受了内伤。

金虔整只手掌伤口破碎,惨不忍睹,换来的蛊虫却无大用,只能干瞪眼干着急。

公孙先生站在三人身后,静静看着三人,慢慢阖眼,突然启开凤眸,提声呼道:“展护卫!”

展昭猛一扭头。

公孙先生定定望着展昭,眸光坚毅。

展昭神色一紧,微微摇头。

公孙先生眉头一皱,目光移向旁边还在使劲儿咬破手指的细瘦身形。

展昭顺着公孙先生视线望去,黑眸中涌出浓稠苦涩。

“白兄!”清朗嗓音略显嘶哑。

“干嘛?!”白玉堂扭头问道。

展昭黑眸清亮,定定望着白玉堂,看得白玉堂一阵心慌。

然后就见展昭薄唇轻启,做出口型:

走!

白玉堂桃花眼豁然绷大。

展昭眸光闪动,薄唇再动:

带金虔走……

白玉堂桃花眼瞬时迸出血丝:“臭猫,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金虔被白玉堂喊声唤得豁然转头,正欲询问,不料突觉一股劲风呼啸而至,眼前红衣一闪,自己手臂被紧紧抓住,只觉眼前一花,眨眼之间,自己竟是被甩到了白玉堂怀中。

“展——诶?!”

金虔一脸震惊,还未回过神来,就听耳边传来一声厉啸,眼前的如火红衣无风骤起,如云浪翻滚。

巨阙宝剑爆出雷霆之怒,剑气激出电光滋然大涨,震地惊天。

如松红影豁然飞空,擎天剑锋轰然劈下,通天贯地,有如神魔,将剑意斩成万条光丝,流云泻电般四散飙出,形成层层剑浪,势不可挡。

展昭豁然回首,俊容苍白,双瞳赤如滴血,溢血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走!”

金虔细眼暴睁欲裂,所有的一切都好似慢镜头一般,如刀刻般印在金虔双瞳之中。

灿金龙索在空中荡出耀目光晕,紧紧缠住自己腰身……

触手可及的红衣越来越远……

自己挣扎伸出手臂却被纯白衣袂死死挡住……

雪色衣浪之后,是一双布满红丝盈满水光的桃花眼眸……

身体骤然腾空,如练白衣,如龙金索,将自己拽升夜空……

下方人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模糊视线重,公孙先生向自己弯起凤眼,抬手抱拳……

寒凛剑光中央,红衣护卫抬首,微微一笑,暖若春风,黑眸清澈如水,烁光涌动,盈波碎金,最后化作漫天星河,遥不可及……

公孙先生!展大人!!不!!

秋风萧瑟,阴云压滚,夕阳一片残红。

襄阳城北城街道之上,人行稀少,破落萧条,唯有在官府公榜之前,才聚集了十余名百姓,围着一张刚贴出的官告窃窃私语。

“孙秀才,上面写了些啥啊?”一名老汉向旁边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问道。

那书生迅速一扫官榜,面上涌上一抹凄悲之色:

“上面说,包大人已经入住襄阳王府,成为王爷的幕僚。”

周围围观百姓一听,不禁一惊:

“什么?包大人?”

“哪个包大人?”

“难道是前几天来的那位……祝寿的……”

“就是那位开封府的包大人……”书生长叹一口气道。

“怎么会?!”

“包大人怎会……同流合污?”

几个百姓顿时有些义愤填膺。

“别胡说,包大人可是名满天下的包青天,怎么与那……定是被逼的!”

“没错,定是被逼的!”

另一拨百姓开始为包大人愤愤不平。

“别吵了,后面还有呢……”书生深吸一口气道。

众百姓顿时一静。

“还写了啥,赶紧说啊。”

书生紧皱眉头,沉声道:“上面说,包大人之所以未能早早归顺襄阳王,乃是因为包大人身边有妖物作祟,迷了包大人的心智,而前日妖祟已擒,包大人这才看清本心,归顺明主……”

“妖祟?什么妖祟啊?”

“包大人那可是文曲星下凡,身边怎么可能有妖物?”

众百姓皆是一脸不信。

“猫……妖……”一道瑟瑟发颤的声音从人群最后传来。

只见一名头戴黑纱斗笠的消瘦灰衣人拨开人群,走到官榜最前,撩起斗笠上的黑纱,显出一双红肿细眼,死死瞪着官榜上的最后几行字,一字一句念道:

“猫妖作祟,蛊惑人心,危害天下,天理不容,为正天道、循正理,已将猫妖囚于……囚于冲霄楼中,今日午夜于冲霄楼顶斩首……以祭天地……”

最后一个字一念完,那少年身形一软,扑通一声跪地。

身后百姓哄一下涌了上来,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猫妖?这世上真有猫妖?”

“今天晚上要在冲霄楼顶斩首?”

“冲霄楼是啥?”

“你不知道,就是东城城郊那座高楼啊!”

“哎呀!那楼邪门的紧,听说里面好像闹鬼啊!”

“不是好像,是真有鬼啊!凡是接近那座楼的人,都莫名其妙死了!”

“话说那猫妖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猫妖啊——这个猫……啧,说的该不会是包大人身边那个御猫……”

“不、不可能吧……”

“你别瞎说!”

一片议论声中,谁也没注意,那个斗笠少年摇摇晃晃爬起身,默默遮下斗笠,身形佝偻退出人群,一步一晃向城门方向走去。

北城城郊十里之外,荒草曼曼,枯树丛丛。

一座废弃古庙孤墙独立,佛像破落,灰尘遍布,颓败荒凉。

而就在这古庙之中,却盘膝坐着一名眉目如画的白衣青年,白衣如雪,风姿卓然,猛一看去,竟好似仙人一般。

但若临的近了,却不难看出,那无瑕白衣之上,早已布满点点灰尘,胸口处,也显斑斑锈红,显然是干涸的血迹。再看此人面容之上,双目紧阖,眼圈青黑,面色如纸,唇色泛青,头顶处隐隐泛出青烟。

突然,只见这白衣青年眉头一紧,一手捂住胸口,口中溢出一口黑血,慢慢睁开双眼。

一双原本风情无限的桃花眼眸,此时却阴沉灰暗,已失神采。

“该死……”白衣青年愤愤一砸地面。

突然,就见此人耳尖一动,立时神色一变,衣袂一翻,换做翘腿悠闲坐姿,变作一副大爷模样,悠扬开口道:

“小金子,怎么这么久啊,五爷我饿着肚子可没法运功疗伤啊……”

一阵细碎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一道身影匆匆走入古庙,头戴斗笠,身形细瘦,可不正是适才看官榜的少年。

“襄阳城查的可严了,所有药铺医馆都关门了,连半克药材都买不到……”

少年、也就是金虔,摘下斗笠,一屁股坐在白衣青年身边,垂头丧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递出,“咱身上也没几文钱,只能凑合着先买了几个大饼,五爷您就别嫌弃了。”

白玉堂接过纸袋,取出一个大饼,大咬了一口,又将纸袋递给金虔道:“五爷我早说了,只不过是小小的内伤,五爷我只需调息几日便无大碍,小金子又何必去冒险找什么药?!”

金虔垂着脑袋,从怀中抽出银针针袋,开始整理银针:“五爷……你那可是伤及心脉的内伤,别说什么调息了,咱这都给您施了两天的针,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若是不用药,恐怕五爷你就要功力尽废……”

“行啦行啦,着两日五爷我听得耳朵都磨出茧子了。”白玉堂一脸嫌弃摆了摆手,“五爷刀口舔血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这点小伤,五爷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那王焱练得定是十分阴邪的内功,白五爷你这内伤,若是没有药祛除阴邪之气,恐怕……”

“好啦,不说这个了。”白玉堂面色一整,直直望向金虔,“你去城中打探,可有包大人展昭他们的消息?”

金虔身形一颤,慢慢卷起针袋,从脚边的纸袋中抓住一张大饼,塞到了嘴里。

“小金子?”白玉堂一怔。

金虔埋头苦吃。

“小金子!”白玉堂皱紧眉头。

金虔将一张饼都塞到了嘴里。

“金虔!”白玉堂剑眉倒竖,一掌拍在了金虔后背。

“咳咳咳咳……”金虔一口喷出大饼,咳得撕心裂肺。

“到底出了何事?!”白玉堂一边拍着金虔后背,一边怒道,“莫不是你还要瞒着我不成?”

“咳咳,也没啥……”金虔磨磨蹭蹭将纸袋封好,低声道,“不过就是包大人变成了襄阳王的幕僚……说明包大人安然无恙,也算是个好消息……”

“还有呢?”白玉堂竖眉。

“没了。”金虔垂着脑袋,摇头。

“还、有、呢?!”白玉堂咬牙。

“真没了。”金虔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我自己去城里问!”白玉堂豁然起身。

“白五爷!”金虔一个猛子窜起身,死死拉住白玉堂的袖口,“真、真没了……”

白玉堂扭头,看着自从回来之后就只用脑顶发旋对着自己的金虔,桃花眼中漫出一道苦涩:“那你哭什么?”

“咱没哭!”金虔使劲摇头。

桃花眼渐渐垂下,长密睫毛微微颤动,白玉堂轻轻从金虔手中抽出衣袖,双手上移,修长手指捧住金虔双颊,慢慢抬起,朗朗嗓音透出一丝暗哑:“你骗谁啊……”

眼前这张消瘦脸庞之上,早已泪珠成串,水痕满面,一双细眼又红又肿,就好似两只桃子。

“咱、咱没哭!”

金虔一吸鼻子,猛抹去眼泪。

可眼泪却好像水龙头一般,怎么都止不住。

白玉堂看着金虔眼泪,面色渐沉,桃花眼中渐渐涌上血色:“莫、莫不是那猫儿……”

金虔瞳孔剧缩,身形猛烈一抖。

白玉堂顿时心神大震,身形一晃,噗通跪地,嘴角溢出血浆。

“没有!”金虔急忙扑身到白玉堂身侧,抽出数根银针插在白玉堂几处要穴之上,“展大人没事,真的没事!”

“你莫要骗我,到底出了何事?!”白玉堂赫然抬头,死死捏住金虔手臂,双目赤红问道。

“就、就是……”金虔一抹眼泪,定了定神,道,“白五爷,你要先答应咱,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能着急,你内伤已经……”

“好!”不等金虔说完,白玉堂已经急声应下。

金虔抹了抹脸,扶着白玉堂坐好,这才慢声道:“咱刚刚去城内看到官榜,说包大人已经归顺襄阳王,成为襄阳王的幕僚……”

“这已经说过了!”白玉堂皱眉。

“还、还有……”金虔慢慢捏紧手指,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白玉堂,“官榜上还说,包大人身边有妖物作祟,如今妖物已被擒拿,不日将会处死……”

“妖物?”白玉堂桃花眼绷大,“什么妖物?”

金虔咽了咽口水:“说是猫妖……”

“猫?!”白玉堂身形剧烈一震,嘴角溢出血丝。

“白五爷!”金虔急忙又扎了一根针。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白玉堂眸中煞红迸现,咬碎银牙,“天杀的的襄阳老贼,我白玉堂定要将你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五爷,你别急!”金虔忙给白玉堂顺气道,“咱们还有机会救……”

“什么时候?”白玉堂赫然抬眼。

“啊?”金虔一怔。

“我问他们要什么时候处死展昭?!”白玉堂急声问道。

“是……”金虔定定望着白玉堂,细眼之中慢慢聚起水汽,“三日……之后的午时……”

“三日之后……”白玉堂死死盯着金虔,“你没记错?”

“没错!十月十一,三日之后,在东城城郊的祭天楼……”金虔一抹眼泪,细眼通红道,“白五爷,您先别急,咱想过了,襄阳王这招,就是请君入瓮的陷阱,咱们若是自乱阵脚,定会中了他的诡计!所以、首先,咱们不能急,只要定下心来好好计划一番,定有机会救人!”

白玉堂定定看着金虔,眸光隐隐闪动,许久,才慢慢点了一下头,道:“好,你暂且道来。”

金虔吸了吸鼻子,定声道:“第一,处决展大人的日期是三日之后,所以现在展大人定被囚在襄阳王府,所以,咱们的首要目标,就是去襄阳府救人,而不是去去祭天楼;第二,咱们还有两天时间,这两天里,咱需要去偷一些药材,做一百枚毒气弹,这样就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攻进襄阳王府,第三,白五爷你还可以利用这两天时间疗伤……”

看着金虔一本正经地滔滔不绝,白玉堂目光渐渐移向金虔刻意缩在袖口中的手腕,那细细的腕口处,是一道新鲜的伤口,隐隐散出浓重血腥之气……

还有……纤细手指死死捏着衣角,隐隐发抖……

还有……细眼飘忽,不敢直视自己……

还有……在不久之前,某人首次听到某座楼名之时那种异常激动的反应……

祭天楼?只怕是……冲霄楼吧……

白玉堂眸中泛起雾气。

“所以,白五爷,咱们去襄阳王府劫囚要比闯祭天楼靠谱多了!”金虔提声,得出结论。

白玉堂桃花眼中水光灿动,轻笑点头:“金校尉果然聪慧过人。”

“那、那是自然!”金虔猛然低头,一阵狂挠脑皮。

白玉堂勾唇一笑,轻叹一口气。

傻瓜……

新月初上,云淡风凉。

古庙之内,金虔守着火堆,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盘膝运功的白玉堂。

冠玉面上,苍白一片,额角脖下皆是密密汗珠。

“白五爷……要不您歇一会吧……”金虔建议道。

“少废话,五爷我就快好了!”白玉堂嘟囔出一句。

“哦……”金虔低头,拨拉了两下火堆,另一只手慢慢探入怀中,偷偷取出了一粒黑色的药丸。

抬眼看一眼白玉堂,再转目瞅一眼天色,金虔捏住药丸的手指慢慢攥紧,抿紧双唇,细眼骤然一闪,将手里的药丸滚了出去。

“噗——”

一阵黑色的烟雾立时腾起,散出浓郁香气。

盘膝而坐的白玉堂顿时身形一歪,倒在了地上。

“白五爷?”金虔悄音叫了一声。

白玉堂毫无动静。

金虔暗吸一口气,起身走到白玉堂身边,伸出一个手指头戳了戳白玉堂的脸皮。

白玉堂双目紧闭,呼吸绵长,显然是睡着了。

“仅剩的一颗催眠弹啊……”金虔松了一口气,在白玉堂身边坐下,从靴子里抽出一柄匕首,挽起袖子,一咬牙,在手臂上狠狠划下一道——

“疼死了啊啊啊!”

一声惨叫穿透古庙。

金虔鼻涕眼泪立时奔腾而下:“疼疼疼——呼呼……”

一边嘴里嚷嚷着,一边从怀里取出一个散出血腥味的瓷瓶,拔开木塞,开始向瓶子里挤血。

“咱算算啊,两滴血可以控制一百只蛊虫,一毫升大约有二十滴血,这一瓶子大约有二百毫升,也就是说——二十万只虫子应该没问题……嘶!好疼好疼好疼!”

金虔抹了抹头上的汗珠,抖着手指封住瓶口,用银针止血片刻后,撕裂一段衣摆紧紧包扎伤口,长吸一口气:

“就算那冲霄楼是天下无敌的机关迷宫,咱有二十万只蛊虫,定能探出一条生路出来,定能救展大人于水火,定能英雄救美……”

“吧嗒”

一滴泪珠砸在瓷瓶之上。

“救美个屁啊……”

金虔一手捏紧盛血瓷瓶,一手在面皮上乱抹一起。

“不可能的,咱根本不可能救出展大人的……那冲霄楼咱根本破不了,就算咱能用蛊虫探出路来,也没办法解开机关、解不开的……除、除非……”

金虔慢慢抬眼,通红细眼望向身侧熟睡的白玉堂,突然,吧唧一拍脑门,脑袋一阵乱摇。

“不行!不能告诉白五爷!白五爷不能去冲霄楼,白五爷如果去了,定会、定会……”

金虔骤然紧攥拳头,细瘦胳膊上的刀痕开始渗血,滴滴浸入地面,“颜大人他们已经……裴家庄陷空岛……太远了……今天午夜展大人就要被祭天了,现在是最后的机会,咱必须去,只有咱能去……只有咱……”

“吸溜!”

金虔猛一吸鼻子,豁然站起身,两把抹去眼泪,拍了拍脸皮,定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路到山前必有车,咱有千万蛊虫在身,怕他什么牛鬼蛇神,大不了,咱就把全身的血都放了,操控百万屎壳郎大军把那冲霄楼给拆了,实、实在不行,咱就用蚊子去把那襄阳王给吸成人干,再不济……再不济……”

细眼渐渐朦胧,仰首望向古庙破顶上方。

夜黑如缎,弦月弯弯,苍凉皓光普照大地。

一滴水晶般的液体滑出眼眶,金虔声若游丝:

“再不济……能陪在展大人身边也好……”

一阵秋风扫过发丝,金虔猛然一个激灵,细眼猝然恢复晶亮,急声道:“呸呸呸,乌鸦嘴!说什么呢!无论从历史电视剧评书还是广播剧,展大人此次肯定能逢凶化吉吉人自有天相,没错,咱一定能救出展大人!”

“傻瓜……”

突然,一声低喃从金虔背后响起。

金虔悚然一惊,下一秒,就惊觉身形僵硬,竟是被点穴了。

无瑕雪衣轻轻飘过眼前,如画青年慢慢绕到金虔身前,桃花眼深邃如海,静静凝望。

“三日之后?祭天楼?”白玉堂薄唇勾起,“小金子你骗人的功夫远不如你骗钱的本事啊!”

金虔满面震惊,愣愣盯着白玉堂,喃喃道:

“怎么……会……那催眠弹……明明……”

“小金子你莫不是忘了,去襄阳王府之前,你给我们都吃了万事大吉丸,可保三日之内百毒不侵,”白玉堂似笑非笑看着金虔道。

金虔细眼顿时绷得溜圆,心中大呼不妙。

咱居然给忘了……

那岂不是说,刚刚咱的自言自语,白耗子全听到了?!

NO!

白玉堂挑眉轻笑,将金虔上上下下一番打量:“你一个瘦的没几两肉的小校尉,不懂机关、不会武功,去冲霄楼作甚?送死吗?用血蛊?你有多少血可以放?还打算用什么屎壳郎拆楼……唉,难道你准备血尽人亡不成?”

“五爷,其实咱还有第二套作战方案……”金虔企图解释。

“金虔!”白玉堂声线骤然压低,打断金虔话语,幽深桃花眼眸定定望向金虔双瞳深处,“别学展昭,什么事都自己扛……”

“白五爷……”金虔心头一酸,眼圈顿时就红了。

白玉堂轻叹一口气,扬起眉梢:

“五爷我不知小金子你为何如此惧怕这冲霄楼,但我五爷是什么人?我可是名扬天下的锦毛鼠白玉堂!武功盖世,剑术无双,精通天下机关奇巧之术!一个小小的冲霄楼,五爷只需要动动小指头就能破了它!”

金虔头皮一麻,刚刚那一毫毫的感动,顿被巨大的恐慌替代,忙提声喊道:

“五爷!你听咱说,你不能去冲霄楼,你会、会……”

“我会怎样?”白玉堂挑眉。

金虔狠一咬牙:“五爷你会死在冲霄楼!”

一瞬死寂。

白玉堂桃花眼慢慢瞪大,满面惊诧。

“是真的!”金虔好似倒豆子一般急速道,“咱夜观天象,掐指一算,那个……总之五爷你与那冲霄楼犯冲,若是去了,定然殒命其中!”

夜风疾荡,舞起白玉堂雪色衣袂,绕起金虔凌乱发丝。

一双桃花眼圆瞪,一对细眼爆绷,突然,白玉堂噗嗤一声,爆出一阵大笑,直笑得前俯后仰。

“哈哈哈哈哈!”

“五爷您别笑!是真的!”金虔急的险些哭出来。

“小金子啊小金子!”白玉堂忍住笑意,抬手啪一声叩在了金虔脑门之上,“五爷我知你有几分通神的本事——但是——”

白玉堂神色突然一肃,一双锐眸豁然散出耀目光彩,桀骜天下,蔑视神佛:“我命由我不由天!”

金虔瞠目结舌,顿时傻了:“五、五爷?”

白玉堂凛凛目光定定望着金虔:“小金子,五爷我知道你担心我,小金子这份心意——”顿了顿,声音渐渐凝下,“五爷我记下了!”

如黎前黑夜一般的恐惧渐渐漫上心头,纵使被点了穴道,金虔仍是不可抑制开始浑身发抖:

“白五爷,咱错了,咱不该瞒着您!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咱们两人凑起来,怎么也算半个诸葛亮吧!五爷您先帮咱解穴,有咱的血蛊引路,加上五爷您精通机关,咱们定能势如破竹凯旋而归万事大吉……”

“……五爷我说过,没有下次……”轻得仿若夜雾一般的话语一闪而逝,将金虔的后半句话给湮灭了。

“什、什么?”金虔眼皮发颤,越来越不详的预感几乎将自己吞噬。

眼前完美宛若画中仙人的俊美青年,就这般静静看着自己,桃花眼中清波悠悠,流光溢彩。

忽然,白玉堂灿然一笑,似百卉竞绽,令整座破庙蓬荜生辉。

“小金子你放心,五爷我定会把那只臭猫给带回来!”

金虔细眼充血圆绷,眼睁睁那纯白衣袖缓缓扬起,拂过自己面颊,修长手指慢慢放在自己头顶,轻轻揉动,温柔得几乎令人落泪。

“等五爷回来……”

眼前的一张倾城笑容渐渐模糊,一剪纯白雪衣飘渺远去,就似那奔月仙子,一别无回……

铺天盖地的绝望涌上金虔心头,化作嘶声大喊:

“白五爷!白五爷!!死耗子,你回来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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