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出号外的时间,女孩的父亲给警局打来了电话。他叫弗雷德里克·奥斯特里茨,是来自澳洲的移民,在西南地区的一家剧院工作。女儿名叫丽兹,乔治·华盛顿大学文学系的学生。

他被请到停尸房认尸,确认了是自己的女儿无疑。不出所料,女孩的双亲备受打击,所幸惨遭不测的丽兹还有一个妹妹,似乎使他们多少感到了一些宽慰。否则,伤心欲绝的母亲说不定就要自寻短见了。

女孩的父母是住在福克斯豪镇的一户中产之家。福克斯豪镇是夹在格洛弗-阿奇博尔德树林以西、波托马克河以东的一片地带。罗恩告诉他们,前一位死者是个妓女,两案疑为同一人所为。这使得女孩的父母再一次受到了打击。

根据女孩父母的讲述,丽兹是个为人老实、品行端正的姑娘,从未与人结过怨。她既未滥交过男友,穿着打扮也相当朴素,绝无可能被熟人或者路人误认为妓女。由此一来,凶手专门以妓女为目标的可能性似乎可以被否定了。

女孩不仅学业优异,还热心于公益活动,经常去养老院探望老人。为了商量活动安排的事情,前晚她在朋友家逗留到很晚,就在返家的途中遭遇了不测。朋友的家就在毗邻乔治城大学的博莱斯希兰德尔镇上。西北水库路由东至西穿过格洛弗-阿奇博尔德的树林,将博莱斯希兰德尔与福克斯豪镇连接在一起。丽兹大概就是独自一人沿着这条路回家的。

听到这儿,罗恩和威利都觉得女孩的父母并没有在撒谎。他们两位给人的印象是再典型不过的淳朴善良的美国市民。当然,父母和女孩本人都和前一位死者葆拉·丹顿没有过任何交往,也不曾谋面。女孩的父母坦言,对于招致如此横祸的原因,他们毫无头绪。

接近黄昏时分,正如罗恩所料,肇事逃逸的人来到局里自首了。此人是个二十来岁的瘦弱男子,名叫马克·塞纳特,在阿灵顿的汽车修理厂做工。从福克斯豪镇跨过波托马克河一直往南,便是阿灵顿镇了。这个技工将人家送来修理的新款克莱斯勒开出去兜风,因转弯速度太快,撞上了一名步行的女大学生。他吓坏了,就选择了逃逸。

马克与丽兹·奥斯特里茨素昧平生。汽车的车身被撞瘪了一块儿,还有不少的擦痕,他无法再浑水摸鱼,在被厂长臭骂一通后,决定去自首。和罗恩估计的一样,由于号外的内容写得心惊肉跳,他害怕再这么躲下去就会被人扣上猎奇杀人的罪名。

肇事地点靠近一条无名小街和第四十四街的交叉口,从交叉口向右拐不远便是。由于紧挨着格洛弗-阿奇博尔德公园,理应可以看到远处的案发现场。在被问及肇事地点时,马克表示不知道那条小街的名字,不过在给他看了地图以后,他用手指在上面点出了撞人的地点。第四十四街紧贴着里面有大片树林的格洛弗-阿奇博尔德公园的西侧,沿着公园贯穿南北。

综合女孩父母的话来看,出事地点距离丽兹到家仅剩下了区区五十码。马克证实,出事时间是夜里的十一点左右。将这些已查明的事实汇总起来后,罗恩同威利交换了各自的看法。既然有了新的重大发现,就有必要召开新闻发布会,为此,二人也同样需要事先将想法统一。

二人都认为,这个有着解剖癖的猎奇者的住所应该就在第四十四街或水库路的附近,抑或这两条街的周边某处。理由在于,凶手在路上发现丽兹·奥斯特里茨的尸体很可能是一种偶然。就是说,他是碰巧路过,而时间是深夜十一点,这极有可能表明他也是在返家途中。

再者,他把一个年轻姑娘扛回家,愣是没被任何人看到,这不正说明发现尸体的地点与他家相隔不远吗?假如相距很远,被人撞见的风险就会增大。第四十四街虽说不是主干道,可也并非车迹罕至。凶手想必对这一点了然于胸,否则他也不会有胆子把尸体扛回家。

这一回凶手也同样没有杀人,只是对路上发现的女孩的尸体施行了意图不明的手术而已。也就是说,他在尸体上动了带有猎奇性质的手脚。对于醉心于解剖的人来讲,在自家门口出现了第二具女尸实乃一大幸事,简直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他可以把尸体搬进家门,随心所欲地进行解剖。

很难想象凶手发现尸体的时间会大大晚于夜里的十一点。车祸发生后经过的时间越长,即丽兹长时间横尸街头的话,尸体被其后路过的司机发现的概率就越大。不要小看了第四十四街的交通流量,尸体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可能。即便当时阴差阳错没有过往车辆,可也迟早会被路人发现。无论是过往车辆还是路过的行人都没有看到尸体,这正表明了猎奇者在车祸发生后没过多长时间就把尸体搬走了。或许车祸刚一发生,这个猎奇者就碰巧路过了现场,甚至他到达现场的时间还有可能巧合到足以亲眼目睹车祸的发生。

当然,凶手也有可能是在路上撞见丽兹的尸体后,拦下一辆路过的出租车将尸体运回家的。果真如此的话,就有望获得出租车司机的报料。大可以紧急召开一次新闻发布会,通报车祸的现场情况并使之见报。如此一来,兴许还有望找到车祸的目击者。

可是,有一点却令人无法释怀。葆拉·丹顿站街拉客的M大街与丽兹遭遇车祸的地点相距甚远。从位置关系上看,M大街与第四十四街分别位于波托马克河东侧的华盛顿特区的东南角和西北角。M大街比呈南北延伸的格洛弗·阿奇博尔德树林的最南端还要远出一大段。假如第四十四街距离凶手家很近,那M大街就可谓路途迢迢了。这等于是说,猎奇者的活动范围竟至于如此之大。

不过,这个问题也并非有多么的难解释。十一月一日,凶手不过是碰巧在M大街向葆拉·丹顿买春而已。他足可以打一辆出租车,将她带到水库路附近的自己家里。此时,凶手并非是在M大街上发现了葆拉的尸体,而是发现了还是个活人的她,并向她买春。

谈拢价钱,带她回家之后,从葆拉的角度说,是在被带回凶手家中后,由于心脏病突发,她成了一具死尸。如果葆拉是活着的时候自愿跟来的,她就不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因此,距离的远近也就无关宏旨。

无论是凶手在葆拉·丹顿死后对她的尸体进行的解剖,抑或是对碰巧在他家附近香消玉殒的丽兹·奥斯特里茨的尸体进行的解剖,这两次都应该是在同一地点,即凶手的家中完成的。而且,这个地点就在福克斯豪镇的里面,水库路或第四十四街的附近。

假如这一推测得以成立,对于警方来说,这一次的案件可谓意义重大。凶手的居住范围由此初现端倪。对于犯人来说,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同时也是一块砸在头上的大石头。因为它为警方寻找凶手的藏身之地提供了侦查的方向。

从第四十四街出发的话,格洛弗-阿奇博尔德树林里的案发现场可谓近在咫尺,距离上不足百码。把一具动过手脚的女尸趁着夜深人静扛到案发现场,这对一个男人来说算不得太重的体力活,他既用不着汽车,也无须同伙。

两个人的看法一致,在接连发生两起案件后,关于凶手的藏身之所已经有了大致的眉目。尚未弄清的是这种猎奇犯罪的缘由,比如说动机。但是,对于地点问题总算确立了侦查的方向。这与某些专家所言的地震探测有着共通之处:从一个观测地点来看,震源位于西北方向;而从另一个观测地点来看,则又跑到了东北方向。将它们各自的连线延长后,两条连线的交点就是震源。

可是,范围还是太大了。仅仅推断出福克斯豪镇来还远远不够。要知道这是个大镇,住户数量也是个庞大的数字。对如此众多的住户不可能做到挨家挨户的走访。这么做不是不可以,但成功的希望很渺茫。在开始聆讯工作之前,还需要另外的一个可以将对象范围缩小的条件。

就在此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电话是一个罗恩和威利都未曾意料到的人打来的。无意间,罗恩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是下午四点二十分。

“罗恩·哈珀先生吗?”电话里的人急切地问道,听到罗恩回了句“是我”,那人便自报了家门:

“我是格列高里·布雷兹。”

“布雷兹先生……”罗恩重复着,可想不起这个人是谁,“恕我失礼,请问是哪一位布雷兹先生?非常抱歉,我们正在全力侦破一起大案,每天要见的人跟走马灯似的。”

于是,打电话的人颇为大度地说:“啊,我早就想到了,您不必介意。我就是那个乔治城大学女生宿舍的管理员,有幸跟您见过一面。发现格洛弗-阿奇博尔德树林里头一名死者的人就是我。”

“啊,是布雷兹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啊。”回过味来后,罗恩连忙说道。

“承蒙哈珀先生亲自到大学里光临我的寒舍,然后我们还一起共进了午餐。”

听到这儿,罗恩彻底回忆起来了。

“我当然记得了。我们吃了热狗,还享用了您煮的咖啡,我都记得很清楚。您家绿荫环绕,真是漂亮极了。对您的款待十分感谢。您今天……”

“我刚才看了号外。觉着还是知会您一声为好,所以就下决心打了这个电话。”

“哦……”罗恩应了一声。

于是,格列高里接着说:“听说又死了一个,真令人痛心啊。事情越闹越大了。全美国的学生都在关心这事儿。死者该不会是个学生吧?”

“是乔治·华盛顿大学的学生。”罗恩如实相告。

“果真如此!”格列高里惋惜地说。

“我们打算立刻召开新闻发布会,不过,还是请您把这个秘密瞒到明天早上。”

“越来越捉摸不透了,凶手到底想干什么。”格列高里发着感慨。

“我们毫无头绪。”罗恩坦言。

“大学里的女学生们个个人心惶惶的。但愿你们早点破案,把凶手抓起来。否则的话,学生们都不敢走夜路了,尤其是那些女孩子。”

“我们会全力以赴的。”罗恩告诉他。“您有何指教吗?”

“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觉得还是让哈珀先生看一看的好。也许是我想多了,可是我越想就越觉着这东西和案子有关联……”

“什么样的东西呢?”罗恩漫不经心地问道。案件已经出现了峰回路转的局面,在这个时候,他不认为大学女生宿舍的管理员能有什么更为重大的发现。

“这个……”格列高里有些犹豫不决。

“要是更直接点的东西就好了,比方说带血的刀子或衣服之类啦,车祸的痕迹啦,或是有谁亲眼看到有个女孩儿被人带走啦……”

这些东西倒真的是求之不得。不过,这种话还是不说为好。

“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是大学出的年刊。”

“年……刊?”

“生物系印发的年刊,您可以理解为类似于内部刊物的那种东西,只不过更加学术性一些。里面都是些学术论文。”

“是教授们写的论文吗?”

“不,多数是学生们写的,以研究生院的研究生为主。这本刊物就是给那些讲师、助教或者研究生们发表他们的研究论文用的,好让那些同人、学生们的论文在没机会登上《自然》《科学》杂志或者比它们低一级的校刊之前有个发表的地方。”

“哦,然后呢?”

大学的内部刊物,这真是个意想不到的、丝毫未曾动过念头的思路。

“上一次在大学里见到您,在您告辞的时候跟您说过,我也在留意学生们写的论文。”格列高里提示说。

罗恩本已忘了个干净,连忙说道:“哦,那当然。细微之处往往会隐藏着重大的线索。”

“我就是这么身体力行的。我对五花八门的东西都很留意。只要是大学里的东西,我都尽量多看、多读、多观察……”

“真是太难得了。这很重要。”罗恩说。

“后来,我就在校内印发的印刷品上发现一篇不同寻常的文章,是生物系的人写的……”

“这篇文章是关于女性身体的研究论文吧?”罗恩问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非同小可了。

“不,您说错了……”格列高里过意不去似的说,“是关于恐龙的论文。”

“恐龙?”罗恩感到莫名其妙。接着,他差点笑出来,心想:你在开哪门子玩笑。

“恐龙吗?是那种生活在很久以前的、体型庞大的……”

“是的,就是在博物馆里看到的恐龙,占了大部分篇幅。不过,关于行星也写了不少呢。”格列高里一本正经地说。

罗恩叹了口气:“行星吗?它和这次的案子会有什么关联呢?”

“要不说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了……”罗恩说,他真想说“还能是什么”,可终究没有说出口。

“总之,我希望您能读一读它。我可以给您带去,可这会儿学校里有些活要干,一时抽不开身。如果您能亲自来一趟,我将不胜感谢。”格列高里诚惶诚恐地说道。

“哎呀……”

说实话,罗恩对此根本不感兴趣。写恐龙的论文又能隐藏着什么与案件有关的重大线索呢。

“您一定很忙吧。”格列高里陪着小心地问道。

“马上要开新闻发布会了。”罗恩说,“是给明天的早报用的。可是,我们这里的公关主任是华盛顿东局有史以来最差劲的,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好该找谁替掉他,真是头痛。”

这话不假。他正打算找科长和威利商量这件事。因此,他才不想为了什么关于恐龙的论文而去跑一趟呢。身为凶案科的探员,管它什么恐龙或行星呢。

“要是别的事儿,我就不会打这个电话了。您一定要读一读它。”可是格列高里却越说越激动。

“换个角度看,这论文的内容事关重大。”

这句话让罗恩逐渐下定了决心。为了他所供职的那所大学里的女生们的人身安全,这个女生宿舍的管理员恐怕已是竭尽所能了。

“好吧——我还不能马上去。”罗恩一边思忖一边回答。

虽然内心还在犹豫,可是,哪怕论文的内容无足轻重,一味回绝的话自己也终会于心不忍,这种想法逐渐占据了上风。

“等新闻发布会和其他的事情都忙完后,我就可以登门拜访了。估计到您那儿要三个小时以后,那要到晚上了,您没问题吧?”他问道。

“完全没问题。”格列高里回答得很爽快,“我会在房间里恭候您的。”

于是,罗恩说了句“回头见”,挂断了电话。

威利忙问是谁打来的。他回答说是乔治城大学的格列高里·布雷兹。威利又问了,女生宿舍管理员能有什么事呢。

他刚想解释“是恐龙……”,可又念及三言两语讲不明白,便敷衍说,回头再告诉你吧,眼下要操心的是新闻发布会,该叫谁去充当主持人。威利听了就说,除了弗雷迪,谁都成。

第一时间更新《恶魔岛幻想》最新章节。

相关阅读

别相信任何人

S.J.沃森

男妃嫁到

蟹子

穿越种田之贫家女

杀猪刀的温柔

今日简史

尤瓦尔·赫拉利

偏偏宠爱

藤萝为枝

母亲

玛克西姆·高尔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