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庄予翰很早就赶到公司,他调出了近期所有的销售数据,坐在办公室里仔细研究起来。很久之后,职员们陆续走进公司,庄予翰从他们的面目表情上看到了涣散的军心,他知道,反击必须马上进行,否则将迎来一场雪崩似的灾难。

秦华跃鬼头鬼脑地在二楼乱转,庄予翰用手指敲玻璃让他进来。

“楚总是直接来公司吗?”

秦华跃耸耸肩,说,“我姐打过电话,她说临时有事可能会晚些到。”

庄予翰不想与他闲扯,他将手里的数据单扔到秦华跃的面前,严厉地说:“我记得你昨天说本地市场有你在就没问题,对吧?”

秦华跃有些心虚地点点头,然后郑重其事拿起那些数据单,摆出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还可以嘛。”

“还可以?”庄予翰有种头顶冒火的感觉,“河西区新开发的那两家跨国公司最近怎么没有订单。”

秦华跃不假思索,回答得很快:“经济不景气,很多企业都如履薄冰,唉。”

“你别胡扯了。”庄予翰拍着桌子说,“那两家公司已经被简森抢走了,我刚刚打电话确认过。”

“这——”秦华跃有些六神无主,“怎么没人告诉我?”

“别着急,简森那边的人迟早会告诉你的。”庄予翰说,“秦华跃,你到底能不能干?”

“我能。”秦华跃紧握拳头在空中用力挥了一下,样子很像全球通的电视广告。

“出去。”庄予翰烦躁地说。

秦华跃像躲瘟神似的逃出办公室,庄予翰在饮料吧里倒了一杯凉水,随后回到座位上回想起昨晚与李燃见面的情景。

对于李燃的古怪,庄予翰并不意外,简天明精心栽培的人才,一定具备过人之处。李燃看似闪烁其词,实际上他每句话都直指对方的软肋。有他掌管集团事务,简天明可以轻松地退居幕后了。

通过与李燃简短的交流,庄予翰愈发肯定了对方的意图,他们的诡计就是以市场的压力迫使楚嘉琳妥协合作,用自己的股份换取生存机会。

李燃一定知道,如果简森集团采取正大光明的竞争方法,完全没有胜算可言,至少在两三年内是这样的。所以,他使用了符合他性格的套路,也是他唯一可行的选择。

单从效果看,简森近几个月确实取得了一些成效,但这种成效毕竟是短期的,他们在短时间内很难整合刚刚拼凑成型的营销团队,而且面对目前超额的财务支出,简天明能支撑多长时间还是个问题,更何况他们无法敲动北京市场,这里嘉琳公司的根基,具备其他公司难以撼动的绝对优势。

李燃高薪挖走办事处经理的举措虽然给嘉琳带来了混乱,但不足以致命。优秀的人才可以委托猎头公司去招聘,丢掉的重点客户还能够再度夺回,退一步讲,庄予翰完全有能力用简森的手法来回敬简森。如果不顾游戏规则,庄予翰的招数不会输给李燃半分。

李燃应该清楚,邪门歪道不是长久之计,他需要速战速决。

想到这里,庄予翰不禁笑了出来。

他的结论是:嘉琳公司可以等,而简森集团不能等。

从财务数据上看,嘉琳公司的业绩确有下滑,然而简森集团的投入更大。换句话说,简森的投入远远大于嘉琳公司的损失。

李燃始终给人一种安如泰山感觉,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要焦急。如果楚嘉琳不被他的障眼法迷惑,他将无计可施。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楚嘉琳的情绪,然后伺机反攻,这次最好能够一举将简森彻底掀翻。

庄予翰放松地喝了一口水。他低头看了看手表,楚嘉琳为何还没来?

办公大楼门口,楚嘉琳刚停稳车便接到一个电话,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稳重的声调让人联想到电话那端是一位慈善的长者。

“是嘉琳吗?”

“我是。”楚嘉琳迟疑了一下,然后问,“您是简总吧?”

“年轻人的记忆就是好。”简天明在电话里打趣地说,“你在忙吗?”

“我刚到公司门口。”

“能否赏光一起喝杯咖啡?”

“好,去哪家?”

“悠然咖啡厅。”

“好的,我一会儿到。”

二十分钟后楚嘉琳轻车熟路地走进悠然咖啡厅,当年在简森工作的时候,他们经常到这里聚会,咖啡厅里的结构布局没有任何变化,然而那些故人早已不知去向,那些欢聚的场景将永远成为记忆。

楚嘉琳叹了口气,人的一生最重要的东西也许就是记忆。

楚嘉琳选择了自己第一次与柳飞云相识的座位,她点了一杯卡布奇诺,随后陷入无边的回忆中。直到简天明坐到对面时才把她拉回到现实中。

简天明穿着一套简约的休闲服,他的个子不算太高,皮肤紧绷绷地贴在骨头上,黑白混杂的头发,脸色虽然苍白,但依然挂着那种独特的亲切笑意。除了消瘦的脸颊外,他的模样和楚嘉琳印象中差不多。

“我迟到了。”简天明说。

“我也是刚到。”楚嘉琳答。

“我习惯在家里的书房聊天谈事,不过最近我刚刚搬家,所以只好把你约到咖啡厅里。”简天明面带歉意地说。

“没关系,这里很好。”

“这间咖啡厅曾经是简森第二个办公室。”简天明环顾四周感慨道。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来了。”楚嘉琳说。

“我每个月都会到这里坐坐,人一旦上了岁数就开始怀旧了,你恐怕很难理解。”简天明看着楚嘉琳说,“我刚从日本回来,如果今天不约你,我也会到这里喝上一杯。”

“您好像瘦了。”

“岁月不饶人呀。”简天明咳嗽了几声,“你倒是越来越漂亮了,还是一个人呢?”

“对。”楚嘉琳微微低下头。

“这样可不好,生活方面得抓紧,别光顾做生意。”简天明爽朗地说。

“唉,现阶段生意难做呀。”楚嘉琳叹了口气。

“每个行业都很艰难,但每个行业都有出类拔萃的企业。”简天明逐渐进入主题,“企业的实力固然重要,但领导者的思路才是关键。”

“的确。”楚嘉琳道。

“我们是老熟人了,我也不想无谓地兜圈子。”简天明认真地说道,“我们的合作可以奠定行业主导的位置,如果我们继续竞争可能会导致两败俱伤的后果。对于这一点你楚总大概不会否认吧。”

“所以您想入资我的公司。”

“仅仅是一个想法而已,我吩咐李燃与你先期交流一下,不知道他是否说清了我的意思。”

“我感觉他在逼迫我。”楚嘉琳愤然地说。

简天明哈哈大笑:“这小子年轻气盛,请务必多多包涵。就因为我不放心才邀你当面谈,简森集团至少目前还是由我做主。”

“简总,恕我直言,你们目前执行的策略似乎不够磊落。”楚嘉琳盯着他说。

简天明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歉意,他坦诚地讲:“第一,由于身体的原因我早已退居二线了,集团的很多举措我并不是十分清楚;第二,人才的争夺是企业间竞争的关键一环,每个行业都不能避免,当然,简森也许是过分了,这件事我必须向你道歉。”

楚嘉琳淡然一笑,说:“我想听听简总对于入资的想法。”

“很简单,两家公司依旧是独立法人结构,完全是两套管理团队,我入资仅仅是想得到一些股份,至于入多少由你来决定。另外我不会参与嘉琳公司的决策,换句话说,简森集团和嘉琳公司日后仍为两家独立运营的公司。”

“哦?”楚嘉琳一愣,“就这么简单?”

简天明郑重地说:“就这么简单。”

楚嘉琳有些不解:“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简天明忽然说:“你能不能先给我要杯咖啡。”

“噢,我忘了。”她连忙把服务员叫过来,“还是黑咖啡吗?”

“对,别忘了我有糖尿病。”简天明说。

黑咖啡端上桌后,简天明接着说:“我这样做至少有两个好处,首先我们可以避免无谓的消耗,两家公司可以在事前规划出各自的主营区域,防止在狭小的空间里混战,在同一区域中也可以规划出不同的客户类别,如果这样,价格的恶性竞争将不会出现,两家企业就能够在良性的轨道中运行;另外一点就是给自己谋福利了,我当然希望能多赚些钱,以便过上一个相对奢侈的余生。这是我的出发点,怎么样,够坦诚吧?”

楚嘉琳端起杯子,回味着简天明的话。

简天明继续说道:“我们共事多年,况且我又是一把年纪了,不会有什么其它企图,请你放心。”

“我需要考虑一下。”

“当然。”简天明爽快地说,“请记住,这仅仅是个建议,究竟能不能运作完全由你决定。”

“我会给你去电话的。”

“不用着急。”简天明摆摆手,说,“李燃可能和你提起过,我在郊区买了个宅子,如果周末有时间,我想请你去做客。宅子里有个游泳池,请自带装备。”

“好哇,在哪里。”

“李燃会告诉你的。”简天明故意用庄重的声音说,“事前声明,休假期间不许谈论工作。”

“可以。您的咖啡凉了。”

“你怎么才来,都快到午饭的时间了。”庄予翰指着手表对刚进公司的楚嘉琳说。

“简总约我喝了杯咖啡。”楚嘉琳坐在他办公桌前说。

“你们有几年没见面了吧。”

“大概有五六年了吧,他瘦多了。”楚嘉琳说。

“他终于露面了。”庄予翰笑了出来。

“有这么可笑吗?”楚嘉琳迟疑地看着他。

“很可笑,简天明终究沉不住气了。”

“你想说什么?”

庄予翰止住笑,说:“看来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他递给楚嘉琳一沓复杂的表格,随后将简天明的意图和两家公司的力量对比情况以及未来发展可能的变数详尽地告诉了她。

楚嘉琳沉默了片刻,将简天明在咖啡厅的对话重复了一遍,然后说:“简总提出入资的理由相当充分,完全可以成为双赢的合作。如果你认为一定是阴谋的话,我想不出问题出在哪儿。”

庄予翰温和地回击道:“一个小偷首先要打开大门才能窃取财物。”

“你的意思是我可能会引狼入室?”

“不是可能。”庄予翰加重语气说。

“简总大概不会如此吧,他在商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庄予翰说:“他们现在的挖人策略高尚吗?”

“公司运营方面他并不知情,完全是李燃搞的鬼。”楚嘉琳固执地说。

“你相信他的话?”

“至少有这种可能性。”楚嘉琳说。

庄予翰猛然站起来,说:“你大概不是第一天做生意吧。”

“你不了解他。”楚嘉琳说。

“人是会变的。”庄予翰道。

楚嘉琳笑着将庄予翰按到座位上,说:“你的意思我全明白。”

“既然明白为什么要一意孤行。”庄予翰不客气地说。

“我也有顾虑,”楚嘉琳将水杯递到他面前,缓缓地说,“我们需要资金,没有足够的资金公司很难真正地发展起来。”

“目前的资金状况确实不甚乐观,不过挺过当前的困难期肯定不成问题。”庄予翰不解地看着她。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做生意不能固守城池。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道理没有错,但资金不能来自竞争对手。”庄予翰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通过资金合作我们两家公司就是竞合对手了。”

“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庄予翰摇头说。

“我可以制订简总的入资额度及董事权限,只要措施得当就不会存在风险。”

庄予翰问:“李燃呢?”

“他依然属于简森团队,这是简总亲自承诺的。”楚嘉琳信誓旦旦地说。

“我可以为你找到投资,资金链不是主要问题。”

“我和简总共事多年,沟通更容易些。”楚嘉琳笑着说,“当然了,如果谈不拢我们就找风险投资公司合作。”

“这件事你已经确定了?”庄予翰直视她的眼睛。

“没有,我还要和简总具体谈一下,我绝不会拿公司去冒风险的,你尽管放心。”楚嘉琳对他说。

谈话结束,临出办公室的门时,楚嘉琳回头问他:“明天是周末,你有安排吗?”

“还没有。”

楚嘉琳笑着说,“那就别安排事了。”

“什么事?”

“简总请我们做客。”

“在市里?”

“不,在他郊区的新宅。”

待楚嘉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庄予翰用内线电话将秦华跃叫上二楼,他要针对简森做出相应的部署,因为他完全不相信简天明那套冠冕堂皇的鬼话。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道理就这么简单。如果一个人忽然好运不断,切勿盲目乐观,危机也许就隐藏在周围。庄予翰从不相信从天而降的运气,他认为成功永远取决于坚持和勤奋。所以,他必须坚持自己的做法,无论楚嘉琳如何抉择。他要让公司处于不败之地,他要给楚嘉琳留出一条生存之路。

庄予翰并不气恼楚嘉琳忽视自己的意见,毕竟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这很正常。如果换位思考,也许她的意向是正确的。

“您找我?”秦华跃小心翼翼地说。

“想帮助你姐吗?”

“当然。”

“组织你的部下全面拜访简森的客户,把公关费用报上来,这几家大企业我留给我。”庄予翰把一张便签纸推到秦华跃面前。

“我们要对简森开战?”秦华跃一脸兴奋。

“恐怕是的。”庄予翰点点头。

“您擎好吧。”秦华跃一溜烟跑出办公室。

庄予翰拨通了一家猎头公司的电话,委托对方在全国的范围内寻找优秀的大区经理,开出的薪金待遇远远高于行业平均水平。安排妥当后,庄予翰在记事本里找到一个电话号码,打开第一页,他凝视了许久,然后拿起手机拨了过去。

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请问是哪位?”

“我是嘉琳公司的庄予翰。”

对方迟疑的片刻,说:“我听说过你。”

庄予翰说:“有时间吗?”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对方答道:“有。”

“英家桥东的那家咖啡厅。如何?”

“好。”

结束通话,庄予翰提起电脑包匆匆离开了公司。

楚嘉琳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庄予翰离去的背影,自从秦华跃上楼后,她就知道庄予翰开始反击了。

她了解庄予翰,这个人总会有自己的想法,无论是处于顺境还是困境。

与简森合作这件事,庄予翰是彻头彻尾的反对者,他的坚决反对是为了公司的利益和她本人的未来,这一点,楚嘉琳心里很清楚。

他会针对简森做出一系列的动作,这样很好,让他去干吧。为了争取到更好的合作条件,简天明最好还是有些压力。

有些男人一生都要战斗,战斗是他们生存的意义,比如庄予翰和李燃,他们迟早要分出高下,既然如此就顺其自然吧。

楚嘉琳打开电脑,开始设计两家公司的合作框架,她很谨慎,每一项她都要仔细斟酌,必要时她会查阅相关资料或者请教律师。在周末前她要制订出主要条目,以便明天与简总进行深层次的交流。

“休假期间不许谈论工作。”楚嘉琳想起简总那句严肃的话,她笑了起来,简天明也只是说说而已,完全不必当真。

中午时分秦华跃送来了盒饭,姐弟俩在办公室里边吃边聊。

“庄予翰又跑到哪儿去了?”秦华跃在楚嘉琳面前说话相当随便。

楚嘉琳刚要回答,这时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屏幕显示出李燃的名字。

“你好,李总。”楚嘉琳接起电话。

“楚总吃了吗?”李燃问。

楚嘉琳立即想到了那张永远挂着笑意的脸。

“刚刚吃上。”

“管理近百名员工的楚总午餐会吃什么呢?”李燃怪声怪调地问。

“很简单,八元的外卖盒饭。”

“哦!”电话听筒里发出一声法国式的惊讶,“勤俭持家,楚总可真了不起呀。”

楚嘉琳立刻回敬道:“堂堂简森集团的老总不会只研究别人的午餐吧。”

“楚总很风趣。”李燃笑着说,“听说贵公司的销售代表正忙着联系简森的客户。”

“你的消息很灵通嘛。”

“当然,时刻要小心简总炒我的鱿鱼。”李燃竟然有几分愉快地说,“找份合适的工作不容易,要懂得珍惜。”

“这是庄予翰的指令,如果有意见你可以去找他。”楚嘉琳冷冷地回应。

“我没有任何意见。”李燃说,“当初挖你们的人我也没提前打招呼。”

“所以很公平。”楚嘉琳说。

“可以这么理解,但你们肯定是做无用功,庄予翰很快就会后悔的。”李燃用不屑地语气说。

“我对辩论不感兴趣。”楚嘉琳想立即挂断电话。

“听说简总早晨请你喝咖啡了。”李燃换了一个话题。

“实在不好意思,又让你们破费了。”

“没关系,简总喜欢同年轻人聊天。”李燃说,“感想如何?”

“与你无关。”

李燃笑了起来:“下面的事与我有关,简总明天请你去新宅做客,我们这种关系请柬就免了吧。”

“这件事与你有关?”

“肯定有关,因为我是客串导游。”

楚嘉琳问:“几点出发?”

“上午十点,贵公司正门见。”

楚嘉琳说:“就这样,再见。”说完,她结束了通话。

“是李燃那个鬼家伙吗?”秦华跃端着饭盒说。

“他确实像个鬼。”楚嘉琳接着吃她的午饭。

“他想干什么。”

“一个秘密约会。”楚嘉琳若无其事地说。

三个小时前。

在一间宽大豪华的办公室里,一位老者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此刻屋内弥漫着清茶若有若无的淡香,飘渺的青烟从一套景德镇精品茶具中徐徐升起。老者穿着一件灰色的中式短褂,肤色古铜,皱纹密布的脸上隐隐露出得意的笑容。他缓缓端起茶杯,让琥珀色的液体在他的舌尖上轻柔舞动。

他在品茶,也在品味人生。

近两年他默默编织的网已经牢牢罩在嘉琳公司的上空,现在,收网的时机已到,楚嘉琳在劫难逃。

金钱并不代表什么,他只想收回他曾经失去的。

人一旦上了岁数,必然会淡漠所有身外之物,他们只想拥有记忆,更好的记忆。因此,他必须要击败嘉琳公司,不惜一切代价。

生意场就是一个江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进了这个江湖就应该懂得规矩,愿赌服输,败者出局。

他曾经大败,所以更珍惜如今的成功。但珍惜不代表保守,他不会迷醉于眼前的奢侈生活,他需要胜,挫败所有的对手,尤其是楚嘉琳。

和煦的阳光透过落地窗逐渐渗入室内,他慢慢睁开眼,看着窗外这难得一见的蓝天白云。这就是他的人生,他很满意。

门开了,一个满脸笑容的年轻人轻轻地走进房间,他惟恐打扰老者的休息。

“李燃,你来了。”老者头也不回地说。

“我来了,简总。”虽然老者背对他,但李燃还是欠身回答。

“你辛苦了。”

“这是我份内的事。”

“坐。”

李燃坐在一张红木椅上,上身微微前倾。

“昨天中午你和楚嘉琳吃饭了?”

“是。”

“提到入资的建议了?”

“提到了。”

“同意还是拒绝?”

“她需要考虑。”

简天明满意的点点头,眼睛仍投向窗外。“你怎么看?”

李燃笑着回答:“她会接受。”

“为什么?”

“因为她年轻。”

简天明愉快地笑起来,这是他今年最想听到的消息。他再次端起茶杯,吞下一口茶,这一次,他忽略了茶中的味道。

李燃接着说:“昨晚庄予翰约我喝茶。”

“他就是楚嘉琳的军师?”

“没错。”

简天明终于把头转过来,面对李燃说:“他说了些什么?”

“很简单。”李燃微微一笑,“他一定是看穿了我们的计划。”

“哦?”简天明眉毛一挑,“他为什么要对你说?”

“他在向我们摊牌。”李燃回答。

“摊牌。”简天明重复了一遍。“这么说他是准备反击了?”

“不。”李燃干脆地答道,“他可能会以静制动,稳守阵地。”

“为什么?”

“首先他不想打消耗战,其次他会估算出我们的投入远远高于他们的损失,所以,他宁愿等,这也是我们最担心的情况。”

简天明叹了一口气,略有失望地说:“天助嘉琳公司,走了一个柳飞云,又来了一个庄予翰。”

李燃阴沉沉地说:“可惜,庄予翰毕竟不是柳飞云。”

简天明眼前一亮,问道:“如何?”

“很简单,庄予翰做不了楚嘉琳的主。”李燃小心翼翼地回答,“最终他还是会沉不住气的。”

“我听说楚嘉琳对他言听计从。”

李燃摇摇头,说:“这次情况不同,企业所有权和日常经营完全是两码事,庄予翰的话很难起到作用。”

简天明用质疑的语气说:“楚嘉琳并不糊涂。”

“我们可以让她糊涂。”李燃莫测高深地说。

简天明从躺椅中站起来,坐回到办公桌后面,脸上充满期待:“你说说看。”

“这取决于您的谈判方式。”李燃慢条斯理地说,“要让她感受到我们只是合作,而不是吞并。”

简天明点点头,顺着李燃的思路说下去:“第一,我们要尽力表示出相当的诚意;第二,我们初期的入资额度不宜过高。”

李燃诡秘地笑了笑:“美味佳肴需要微火慢慢调制。”

“下一步?”

李燃说:“请您亲自约见楚嘉琳。”

“好。”

李燃站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集团的明天就靠你了。”简天明露出欣赏的神色。

“我会全力而为。”李燃自谦道。

简天明问:“上周我的体检结果如何?”

“除了血压外没有其他问题,医生让您保持运动。”

简天明摸了摸额头上的皱纹,感叹道:“到底还是老了,未来终究是你们的。”

李然说:“我出去了。”

简天明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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