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九点,楚嘉琳推开公司的大门,整个办公大厅里出奇的安静,只有一阵阵杂乱的键盘声与寂静为伴。她打开大灯,看到秦华跃正全神贯注地坐在电脑前,高大的背影罩住了显示器,旁边的烟缸里插满了烟蒂。

“办公室禁止吸烟,你不知道吗?”楚嘉琳生气地说。

秦华跃回过头,慌乱地将嘴里的半截香烟扔到烟缸里。

“别死盯着屏幕看,让你配个近视镜你就是不听。”

“已经验完光了,下周取眼镜。”秦华跃说:“今天是周末,你怎么来了?”

楚嘉琳将背上的旅行包放在桌上,问:“庄予翰在二楼?”

“他没来,今天没有工作安排。”

“给他打电话。”

秦华跃麻利地拨通了庄予翰的电话,楚嘉琳接过话筒:“你怎么还没到?”

“我不想去。”庄予翰在电话里懒洋洋地说。

“昨天下午我们已经讲好了。”

庄予翰漫不经心地回答:“当时我可并没有同意。”

“马上来公司,这是公事。”楚嘉琳挂断了电话。

“你们要去哪儿?”秦华跃好奇地说。

“去玩儿。”楚嘉琳头也不回地上了二楼。

三十分钟后庄予翰大汗淋漓地走进二楼的办公室。“你们谈合作为什么非要叫上我。”他向楚嘉琳抱怨道。

楚嘉琳关上电脑,把旅行包扔给庄予翰,说:“我至少得有个司机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楼,看到秦华跃正用熊掌般的大手猛砸键盘。

庄予翰一皱眉头,问:“你对电脑有意见?”

秦华跃转过身,支支吾吾地说:“没、没什么意见。”

“你干吗呢?”楚嘉琳快步走到电脑前。

秦华跃猛然站起来挡住屏幕。“我和别人聊天呢。”

“别看了。”庄予翰靠在门口说,“他八成在网上骂人呢。”

楚嘉琳一气之下关掉了电脑开关,厉声说:“你跟我走。”

“去哪儿?”秦华跃不安地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楚嘉琳揪着他的衣服向门外走。

秦华跃嘟嘟囔囔十分不情愿地上了楚嘉琳的车,楚嘉琳坐进后座,庄予翰坚持开着他的黑色吉普车跟在后面。写字楼正门,李燃从一辆美国商务车上走下来,他穿着一件蓝色T恤,手上夹着雪茄。

“楚总完全可以不开车。”李燃透过车窗对楚嘉琳说。

“我们去三个人,没问题吧。”楚嘉琳问他。

“没关系,简总就喜欢热闹,你是知道的。”李燃笑着说。

“那么,请头前带路吧。”楚嘉琳不冷不热地说。

“后面的是庄予翰吧。”李然回头看着吉普车说。

“对。”

“车不错。”李燃点头称赞,“庄予翰很有品位。”

三辆车在二环路上首尾相连,驶入高速公路前秦全跃发现庄予翰的吉普车跟丢了,他急忙把车停到路边,手搭凉棚站在灼热的阳光下朝后方张望。过了一会儿,庄予翰的车终于开过来。

“撞车了?”秦华跃一边擦汗一边说。

“路途遥远,我买了一箱纯净水预备着。”庄予翰放下车窗,轻描淡写地说,一股凉气打在秦华跃被气歪的脸上。

秦华跃气哼哼地回到车内。没好气地说:“姐,庄予翰有病吧。”

楚嘉琳笑着说:“开你的车吧。”

在路上,楚嘉琳简单告诉了秦华跃这次赴宴的目的,以及简森公司入资合作的事情,秦华跃只说了一句:“姐,我听你的。”

下了平坦的高速,又走了很久,李燃的车终于拐进一条偏僻的小道,周围人烟稀少,远处低矮的平房传来了几声狗叫声。轿车的减震系统发挥了极大效应,秦华跃感觉自己在大海里漂泊,在躲过一辆手扶拖拉机后,他终于忍不住抱怨道:“这是什么鬼地方,连手机信号都没有,简天明是不是穷疯了。”

楚嘉琳说:“你不懂,有钱人都住在这种地方。”

秦华跃看了看后视镜,说:“开吉普车来真是明智呀,我看庄予翰这小子简直就是个人精。”

楚嘉琳说:“你要是有他一半的能耐,公司早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秦华跃立刻闭上了嘴,他可不想在周末得罪楚嘉琳。

在李燃的带领下,车队驶进一条破破烂烂的柏油马路,秦华跃长出了一口气,下意识地从兜里拿出烟,后座的楚嘉琳轻咳一声,他立刻把烟塞了回去。

又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漫长的旅程终于结束了,秦华跃看到一扇黑色的铁艺大门,李燃的商务车缓缓开了进去。大门和水泥墙档住了秦华跃视线,大院似乎在静悄悄地等待他们,宝马车驶进院子,秦华跃没看到任何人,而那扇院门却无声无息地关闭了,就如同大门自己有思想似的。

院子大得超乎想象,仿佛是一个设施完备的现代公园。院子中央是一尊优美的女神雕像,雕像旁边的假山足有三四层楼高,一汩汩清澈冰凉的泉水从山顶急速流淌下来,有节奏的拍击声好似一首优美的曲调,这独特、悦耳的声音湿润了周遍的空气。假山底部是椭圆型贴满瓷砖的水泥池子,池里的红鲤鱼清晰可见,它们摇摆着柔美的身材,在清凉的世界里尽情享受。

水池旁是一组蜿蜒的长廊,几只艳丽的蝴蝶在粉色栏杆上小憩。长廊的周围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很平整,让人耳目一新。几张乳白色的凉椅立在美丽的花草之间。数十棵大树为这片绿地挡风遮雨,它们茂盛的枝叶是鸟儿的乐园。

车继续向里开。

“简天明是神仙吧。”秦华跃握着方向盘左顾右盼,“他难道住在花园里?”

“往前看。”楚嘉琳说。

秦华跃看到一栋楼,三层高,不规则的长方形,东低西高。东面全部由透明玻璃构成,西面是深色的水泥墙,墙上爬满了绿色植物,仿佛一个毛茸茸的大怪物。

更然人难受的是,所有的窗户包括那间玻璃房都安装了黑色的护栏,看上去如同一所暗无天日的监狱。

秦华跃放下车窗侧耳倾听,院子里太静了,如同到了世界的尽头。车轮与地面沙砾的轻微摩擦声是唯一的声音。

这栋孤零零、阴沉沉的灰楼与之前鸟语花香的院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好似从天堂驶进了地狱。

“那有一个人!”秦华跃突然大惊小叫。

楚嘉琳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是个篱笆围起小花园,里面栽满了五颜六色的各类植物,有些植物甚至足有一人高,远看像是一排人呆呆地站在那里。

“哪有人?你眼花了。”楚嘉琳说。

秦华跃没再说话,他的汗从额头上渗下来,后背也湿透了。

车内开足了空调,为何他还会流汗?因为他刚刚确实看到了一个人站在花园里。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衣,一动不动地站在树荫下盯着车队。

砰、砰、砰。一个手指敲在挡风玻璃上。

“啊!”秦华跃猛然抬起头。

一张谜一样的笑脸探到车窗前:“朋友,怎么啦?”

“哦,没啥事。”秦华跃强颜欢笑地说。

“没事就下车吧,我们到家了。”李燃笑起来。

待车停稳后,楚嘉琳走下车。“我真羡慕简总的田园生活。”

“这是钱堆起来的。”李燃不以为然地说,“你的司机很有意思。”

“他是我表弟,秦华跃。”

李燃夸张地握住他的手,用力地摇了几下,连声道:“原来是公司的秦经理,久仰、久仰。”

秦华跃敷衍地点点头,此刻他脑子里只有那个诡异的人影。

黑色的吉普车停了下来,庄予翰从车里跳下来。

“这是庄予翰。”楚嘉琳介绍道。

李燃冷冷地盯着对方,说:“不必介绍了,我们认识。”

庄予翰没有做声,他的目光投向李燃,但焦点却在他身后的一扇玻璃窗内,里面似乎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李燃在吉普车前探头探脑地说:“车不错,就是里面乱点儿。”

“我刚出差回来,今晚要看些文件。”庄予翰心不在焉地回答。

“好了,诸位里面请吧,别让简总等急了。”李燃走在最前面,“车不用锁,院子里相当安全。”

秦华跃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紧张兮兮地问道:“这里的人呢?”

李然莫名其妙地反问道:“你指什么人?”

“园丁、花匠什么的。”秦华跃指着后面的花园说。

“你会见到的。”李燃继续往里走。

庄予翰问:“你们平时就住这里?”

“我在市里有住房,不过今明两天我全天陪同。”李燃回答,“当然,我不收取小费。”

一扇淡绿色的玻璃门被李燃轻轻推开,玻璃门的外侧也镶上了护栏,只不过多了些艺术造型。

几个人依次走进大厅,秦华跃跟在最后不时朝院里张望。

这是一个布置简单的大厅,地面上铺着深褐色软木地板,一组真皮沙发,一排长长的酒柜,几只蓝色花纹的瓶子摆在墙角,正上方是华丽的欧式吊灯,房顶上是夜空的水彩画。一条大理石楼梯通向二楼。

“简总刚搬过来,还没来得及装饰,请各位见谅。”李燃欠身说道,“不过客人的房间还是一应俱全的。”

“简总呢?”楚嘉琳问。

“他马上到。”李燃转身看着对面的墙说。

三个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墙上的山水画竟然毫无征兆地裂开了,简天明从里面慢慢走出来,客人们都吃了一惊。

“欢迎各位光临新宅。”简天明用和善的语气说。

看到客人的表情,他得意洋洋地指着裂开的墙面说:“一个小把戏,这里面藏着一部小电梯。”

“原来是这样。”楚嘉琳恍然大悟地笑起来,随后她将庄予翰和秦华跃分别介绍给简天明。

“两位的大名我早有所闻了。”简天明逐一与他俩亲切握手,他的眼睛却久久落在庄予翰的身上。

李燃插话道:“我先领你们去房间吧,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我腿脚不方便,就让李燃代劳吧,我在餐厅等你们。”简天明说。

李燃带他们走上楼梯。秦华跃在后面追问道:“我们为什么不使用电梯呢?”

“第一,这个电梯只有一个呼叫器,在三楼,换句话说,电梯只能搭人朝楼下运行;第二,唯一的呼叫器在简总的房间里。所以,我们只能爬楼梯了。”李燃一边走一边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这个怪老头。”秦华跃低声嘟哝。

“每扇窗户为什么都要安装护栏,防贼吗?”庄予翰问。

“新宅附近几里内根本就没住家。”李燃认真地解释道,“那铁栅栏实际是防孤魂野鬼的。”

客人们没有搭话,这显然是李燃的冷幽默,只不过并不好笑。

客房在三楼,正对花园,房间门贴着大写的英文字母,房间很大,黑色的天鹅绒窗帘半掩住落地窗,房中央是一张宽大的双人床,上面铺着墨绿色的被褥,床的右侧是一张梳妆台,上面放着一台迷你音响,床的左侧是一张双人沙发,上面摆着两个宠物图案的靠垫,墙角处立着一台空调柜机。总体讲,是个温馨的房间,完全不同于酒店客房。

“玻璃是双层的,密封性相当好,夜间请不要把空调温度调至过低,以免感冒。”李燃指着窗户说。

“我有个问题。”秦华跃问。

“请讲。”李燃道。

“怎么没有电视?”

李燃一笑:“这里毕竟不是饭店,不过你放心,楼里并不缺娱乐项目。”

李燃走到梳妆台前,指着墙上的按钮说:“有事请呼叫服务员,她就住在最里面的那间房里。”

“你住哪儿?”庄予翰突然问。

“我住二楼,走廊最里面的那间,好房间得留给客人,你们说是不是。”李燃诡异地笑了笑。

“我就住这间了。”楚嘉琳把旅行包放在沙发上。

“还有一个事。”李燃补充道,“卫生间和淋浴室是公用的,也在三层。请放心使用,相当干净。”

“三楼一共五间房,其中三间是客房,一间淋浴室,另外一间住着服务员,简总的房间在哪儿?”庄予翰问。

“又是一个小把戏。”李燃说,“简总住在三楼半。”

楚嘉琳问:“什么意思?”

“他的房间比三楼高一些,但又算不上四楼,大概相当于跃层格局吧。”李燃耐心讲解道,“那扇暗门就通向他的房间,当然,门的另一侧是非参观项目。”

走廊的尽头果然有扇门,门和墙面贴着相同的壁纸,不仔细看很容易错过。

“简总是魔术师吧。”秦华跃开玩笑说。

“也许是。”李燃做了一个鬼脸,“天知道这栋小楼里还有什么机关。”

李燃打开了其余两间房,秦华跃抢先占据最里面的C房,因为B房的对面是淋浴间,庄予翰只好选择了中间的客房。

“不用锁门,这里没有外人。”李燃说,“我们去二楼餐厅吧。”

三个人随李然回到楼梯口,庄予翰回头看了看通向简天明房间的暗门。

经过一面落地大镜子,他们步入餐厅,相对于简单朴素的大厅,二楼的布置要精致许多,看得出这里是简天明会客的地方。阳光透过相连的落地玻璃窗将餐厅里的每个角落照亮,长长的欧式餐桌像是坚固的船甲板,餐桌上的银色蜡烛台衬托出地中海风情。三面墙上挂满了古典油画,墙角处的白色壁炉仿佛引领客人们进入了地球的另一端。

“刚刚迁入,有待完善。”简天明站在房间中央说。

“已经很好了。”楚嘉琳道。

“别再恭维我了,请入座。”简天明伸出手说。

“我要事先声明。”简天明指着敞开的窗户补充了一句,“我仅仅是不喜欢空调的冷气,跟电费无关。”

众人笑了起来,简天明坐在主人的位置,李燃和楚嘉琳相对而坐,庄予翰、秦华跃依次坐在楚嘉琳一侧。

“晚宴很丰盛,请大家务必留些空间。”简天明笑呵呵地说,“我指的是肚子。”

李燃打开白瓷盘上的粉色口布花,进一步说明:“晚餐是自助形式的,当然少不了鸡尾酒助兴。”

简天明拍了两下手,餐厅门推开了,一位中年女性走进来,她穿着黑色的工作服,手里端着一个长方形的竹篮子。

“三十年前的法国葡萄酒,请朋友们品尝。”简天明向服务员示意为客人们倒酒。

“她是李姐。”李燃介绍道,“住在三楼的D房,也就是C房的对面。”

三个客人向她致谢,李姐礼貌地点点头,倒完酒便一声不吭地出去了。

“李姐人很好,就是不太爱说话。”李燃说。

“请各位举起杯。”简天明热情地说,“你们是新宅的第一批客人,更主要的是两家竞争公司竟然友好地坐在一起,这在其它行业中几乎没有先例。”

楚嘉琳端起杯说:“这要感谢简总的大局观与好客。”

“哪里、哪里。”简天明摇头说,“竞争本身的目的是共同把蛋糕做大,而不是你死我活死缠烂打,更何况我们是老相识了。”

“简森集团的所作所为似乎并没有把蛋糕做大。”庄予翰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

“这就是我邀请你们做客的原因。”简天明并不在意庄予翰的冷言冷语,“从这一刻开始,过去的事都将成为历史。”

“的确是好酒。”秦华跃打岔说。

“也有一个好价钱。”李燃笑眯眯地对他说。

门开了,李姐端着托盘走进来,她在每个人面前放了一份蔬菜沙拉,然后默默地走了出去。

“在中国,我们没必要照搬西餐复杂古怪的规矩,一切随意。”简天明爽快地说。

“简总,这里为什么叫新宅?”秦华跃边吃边问。

简天明简短地说:“以前这里住着一对夫妇,在一个除夕夜整栋房子忽然失火,除了花园外几乎全被烧光了。我重新盖了三层楼,取名新宅,以便区别过去。”

“那对夫妇去哪儿了?”秦华跃追问道。

简天明耸了耸肩,说:“他们去了另一个世界。”

秦华跃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猛然想起了花园里那个幽灵般的人影,该不会是……

这个略显沉重的话题使餐厅里的气氛凝重起来,直到服务员李姐把香喷喷的烤羊排和意大利面端上桌才得到缓解。

“我的厨师曾在五星级酒店工作过,味道绝对一流。”简天明得意洋洋地说。

秦华跃匆匆吃完主菜,他完全没有品尝出菜肴的美味,此刻他的脑子想着另一件事。

一顿还算是愉快的午餐接近尾声,简天明和楚嘉琳始终有说有笑,他俩在回忆简森时期的趣事,李燃与庄予翰偶尔交谈几句,尽管有些言不由衷,秦华跃始终没抬头,当然,餐桌上大部分羊排都被他独自享用了。

“如果吃好了,我带你们四处转转。”简天明说。

五个人走出餐厅拐进隔壁的房间。“这是茶室。”简天明介绍道,“我饮茶的时间多过睡眠。”

房间里茶香扑鼻,一张造型奇异的茶桌摆在靠窗的位置,两侧是处理过的树根椅,房檐缠绕着绿色植被,一张舒适的躺椅斜放在古筝边。

“有点意思。”秦华跃脱口而出。

“只是附庸风雅而已。”简天明谦虚地说。

楚嘉琳问:“游泳池在哪儿?”

简天明神神秘秘地说:“马上就能看到。”

庄予翰忽然唐突道:“二楼为什么有扇防盗门?是财务室吗?”

李燃脸上微微有些变色,说:“那是新宅里第二个不向客人开放的地方。”

“我们下楼吧。”简天明立即转开了话题。

离开茶室,他们下楼梯到了东面那间玻璃房,这是简天明的得意之作,一个小型游泳池。阳光斜射至水面,印出淡蓝色的水花,经过层层过滤的池水清澈见底,室内凉爽宜人,是个避暑的好地方。玻璃房外那有些丑陋的护栏可以忽略不计了。

“可惜没有游泳裤。”秦华跃有些遗憾。

“简总已经备好了。”李燃说,“当然,是全新的。”

“好了。”简总以主人的语调说,“我和嘉琳去茶室叙旧,两位朋友可以游泳,也可以去花园纳凉,对了,二楼还有个健身房。李燃,你要陪好我们的客人。”

庄予翰暗暗一笑,心想这就是简天明邀请他们的目的所在。

简天明和楚嘉琳的背影还没有离开视线,秦华跃就迫不及待地说:“我们先健身后游泳,如何?”

“一切随你。”李燃笑眯眯地回答。

“我可能有些扫兴,天一热我就有了睡午觉的习惯,所以,只好暂时失陪了。”庄予翰无精打采地说。

“随便你吧,睡醒了就赶紧下来。”秦华跃一个跨步跳上了楼梯。

庄予翰慢腾腾地上了三楼。

除了健身房内挥汗如雨的秦华跃外,整个新宅如昏睡般寂静。茶室的大门紧闭,简天明和楚嘉琳在里面密谋着两家公司的未来。庄予翰一直待在三楼,他在睡午觉?秦华跃实在搞不清楚。

李燃在看一本英文原版建筑画册,他安静地坐在健身房的一角,手边是一杯浓茶。

“喂,你过来练会儿。”秦华跃在走步机上说。

“我对健身不感兴趣。”李燃微微抬起头,“你的领导是不是吃了安眠药?”

“谁知道呢。他是个怪人,和正常人有点不一样。”秦华跃无可奈何地说。

李燃没有任何表示,低下头继续看书。

“喂,聊会儿天呀。”

“我很忙。”李燃对一身肌肉的秦华跃没有任何好感。

一个小时不知不觉地过去了,秦华跃气喘吁吁地跳下走步机,结束了健身。“游泳裤在哪?”他问李燃。

“里屋架子上,你随便挑吧。”

秦华跃推门进入另一间屋。“有更衣室吗?”他在屋里问。

“更衣室在玻璃房。”李燃把书合上,有些不耐烦到走出健身房。

两个人走进玻璃房,秦华跃在更衣室换上泳裤后潇洒地跳入水池中,他像是退役的运动健将,他在水里如同一条不停搅动的鱼。在酷热的季节里泡在水池中是无疑是莫大的享受,可李燃似乎对游泳也缺乏起码的兴趣,他看了一会儿书就在躺椅上睡着了。朦胧间他觉得附近似乎多了个人,而且离自己很近,李燃慌忙睁开眼,他看到庄予翰正躺在旁边的椅子上观察自己。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庄予翰表示歉意。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李燃抱怨道。

“都怪水里那家伙声音太大。”庄予翰指着刚潜入池底的秦华跃,“你怎么不下去游会儿?”

“我不会。”

“太遗憾了。”庄予翰无比惋惜地说,“这大概是世界上最舒服的运动项目了。”

“我会学的,以后你们会经常过来。”李燃意味深长地说。

“哦?为什么呢?”

“明知故问。”李燃笑了笑,“我们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自己人?你的意思是我们将服务于同一家公司。”

“还会有其它选择吗?”李燃反问道。

“结论下得过早了吧。”

“他们在茶室已经聊了一下午了,我相信谈得很顺利。”李燃说,“其实你也是这样看,为什么不愿承认呢。”

“事情好像并不简单。”庄予翰盯着对方的眼睛说。

“还会出现什么意外吗?”李燃故作惊讶说,“比如说新宅今晚坍塌?”

“等等看吧。”

李燃忽然坐起来,说:“你不会做些出格的事吧。”

“游泳裤在哪儿?”庄予翰换了一个话题。

“在健身房的里屋的架子上。”秦华跃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水池边。

楚嘉琳与简天明确实谈得很融洽,对方接受了她所提出的全部合作条件,谈判其实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回忆是他们谈话的主题。

简天明再一次将茶杯倒满。“真是一段美好时光,原来那些同事难道都没联系了吗?”

“没有。”

“太遗憾了。”简天明说,“庄予翰似乎与柳飞云有些像。”

“他俩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简天明说:“我倒是想跟他聊聊,我欣赏有思想的年轻人。”

楚嘉琳说:“如果没有其它事我想到院子里转转。”

简天明干咳了两声,说:“我喝了一肚子茶水恐怕不能陪你了,就让李燃代劳吧。”

“不用麻烦他了。”楚嘉琳站起来拉开茶室的门。

“你终于出来了,我以为简总给你喝毒药了。”庄予翰在走廊里打趣地说。

“你在干吗?”楚嘉琳问。

“千万别误会,我去健身房拿游泳裤,刚好你打开门。”庄予翰一副无辜的样子。

简天明在茶室门口说:“年轻人,进来坐坐吧。”

“晚上再聊吧。”庄予翰转头问楚嘉琳,“去游泳吗?”

“我想去花园里走走。”

庄予翰说:“我陪你去。”

在假山水池旁,楚嘉琳正用面包渣喂着五颜六色的鱼,她的脸上挂着无邪的笑容,那些缠绕在一起的鱼儿仿佛就是她的孩子。

“谈得怎样?”庄予翰问。

“达成了一些初步意向。”

庄予翰说:“这件事我们还需谨慎些。”

楚嘉琳停下手中的活儿,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将自己的公司拱手相让,一些关键问题我还要仔细权衡。”

庄予翰点点头,没有说话。楚嘉琳继续专心喂鱼。

“你不觉得新宅有些怪吗?”楚嘉琳突然问。

“怪?”

楚嘉琳点点头:“这里阴沉沉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藏在宅院里。”

“女人的直觉。”庄予翰尽管表现出毫不在意的神态,但他的眼睛还是在花园里警惕地扫了一圈。

“庄予翰是个让人头疼的人物。”简天明坐在窗边说。

这是三楼简天明的房间,此刻他正盯着站在鱼池旁的庄予翰和楚嘉琳。

“的确,庄予翰不好对付。”李燃端着一浓茶说。

“也许他会坏了我们的好事。”简天明有些担忧。

“除非楚嘉琳改变主意。”李燃放松地说,“我们不必担心庄予翰,您入主嘉琳公司之时也就是他出局之日。”

简天明说:“我相信他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他一定有自己的计划。”李燃笑着说,“我们就走着瞧吧。”

“那个秦华跃在哪儿?”

李燃回答:“他在游泳池。”

简天明问:“你怎么看他?”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李燃用最简单的语句描述出他对秦华跃的印象。

“日后该如何使用他?毕竟他是楚嘉琳的弟弟。”

李燃说:“给他一个冠冕堂皇的职位,仅此而已。”

“楚嘉琳不会有意见?”

“她大概不会与钱结仇吧。”

“我不想用此人,拿些钱让他走人。”简天明冷冷地说道。

李燃欠身说道:“没问题,我来处理。”

简天明看了一眼手表,说:“该准备晚餐了,看来我们要庆祝一下了。”

李燃推开那道加厚的暗门,说:“您今天最好将房门锁上。”

“为什么?”

李燃的表情的复杂:“我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秦华跃悠闲地浮在水面上,他很惬意能够独自一人享受这凉爽的池水。李燃不知何时离开了玻璃房,甚至连声招呼都没打。秦华跃并不在意,李燃很高傲,除了简天明外他看不起任何人。既然如此就随他去吧,高傲的蠢货。

他并不担心两家公司的谈判进程,相信楚嘉琳不会笨到把公司白送给别人,他了解自己的表姐,那是个深藏不露的女人,没有人可以轻而易举地抢走属于她的利益,退一步讲,就算楚嘉琳一时糊涂,她身边不是还有诡计多端的庄予翰吗?所以,无须担心,公司不会垮,天也不会塌。

唯一让秦华跃担心的是日后的前程,虽然他是楚嘉琳的表弟,但合资后的嘉琳公司就不是一个老板了,楚嘉琳的指令无疑将打上一个折扣,自己的未来难以预料。按道理简天明应该会重用自己,不过这种事谁也不敢打保票。最要命的是那个阴阳怪气的李燃,他能否容下自己是一个现实的问题,通过下午短暂的接触足以说明,他对自己没有任何好感,这是个危险信号,必须提前将潜在的问题解决掉。要找机会与简天明当面谈清楚,这是唯一的办法。秦华跃主意已定,又开始游了起来。

他仰起身,平躺在水面上,脚底下轻轻拍打出晶莹的水花。一个美妙的周末,秦华跃愉快地笑了笑。

突然,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冰凉的池水如刀子般刺入体内,他顿时感到呼吸困难。雪白的水花四处飞溅,他的身体起伏不定,他想大声呼叫,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根本无法发出声音,挣扎了一会儿,他的脚有些抽筋,一种酸痛的感觉,他的身体慢慢沉了下去,秦华跃拼尽全力仰起头,最后看了一眼池边的恐怖情景,不久之后,他陷入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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