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没有人回应,简达芳冷笑了两声,这里似乎没有第四个人。庄予翰推着简达芳向前走了几步后,忽然站住,他弯下腰在脚底下检起一个东西。

“你猜是什么?”庄予翰对楚嘉琳说,语气中带着些许兴奋。

“是玻璃碎片。”楚嘉琳不以为然地回答。

“不对。”庄予翰的手中响起了摩擦声,一个微弱的火苗竟然升起来,“是打火机,怎么会落在这里?”

“是我掉的。”楚嘉琳也是一阵兴奋。

“我还以为是上帝的安排呢。”庄予翰用火机照亮前面的路。

房间里还是那般凌乱,满地的碎玻璃和被撞斜的写字台,三个人走进里间卧室,庄予翰再一次查看那具尸体,他可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尸体还在床上,庄予翰仔细地看了看,尸体没有被调包。

就在这时,客厅里忽然传来一个古怪的声音,虽不是语言但很有节奏感,这个声音相当短暂,突然而来,突然消失。

庄予翰立刻打起精神,凶手果然在房间里,他的判断没有错,只是她为什么会发出如此古怪的声音,也许是声东击西吧。

庄予翰从楚嘉琳那里拿过酒瓶,灭掉火机,推着简达芳走出卧室。凶手不知躲在何处,庄予翰停下脚步,打着火机,这时,状况发生了——

某个角落里再度发出声音,简达芳全身一震,然后转身猛然撞向庄予翰!

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庄予翰只好屏住气,尽量将损伤降到最低。事实上简达芳并没有碰到庄予翰,楚嘉琳在第一时间把她推了出去。

庄予翰立刻明白了,那古怪的声音不是声东击西的战术,而是凶手与简达芳之间特殊的沟通方式。

简达芳迅速爬起来跑出他俩的视线,庄予翰刚要追过去,楚嘉琳一把拉住了他。

“小心对手暗算。”楚嘉琳耳语道。

庄予翰只好退到卧室门口,他听到布匹撕断的声音,简达芳重获自由,庄予翰一方的优势转瞬间化为乌有。

“你知道那个暗语?”庄予翰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是猜到的。”楚嘉琳回答。

庄予翰无语,眼前的局面变得异常复杂,一个杀手和一个疯子藏匿在暗处,逃出去的几率会有多大?

两个人贴着墙缓慢地向门的一侧移动,他们首先要避开月光,以免暴露自己的行踪。庄予翰将酒瓶递给楚嘉琳,自己握住打火机。对方没有任何动静,庄予翰对此有些不安,令他更为不安的是身上愈发疼痛的伤口,如果楚嘉琳不在身边,也许他早就倒下了。

他俩屏住呼吸站在一起,虽然没有交流,但他们彼此是相通的,眼下最佳的应对方式就是等,等对方先行动手。

凶手更急切结束这一切。

庄予翰听到一阵细微的声音,暂时辨不清方向,那声音时而近时而远,仿佛故意跟他们捉迷藏。

他没有动,楚嘉琳却动了。

她将一个玻璃碎片踢了出去。

“沙沙”声终止了,房间里一片死寂。

对手究竟在做什么?庄予翰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他想明白了,这才是声东击西战术,对方故意搞出声音,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另一个人定会趁此机会袭击他们。

庄予翰猛地攥紧楚嘉琳的手,让她提高警惕,自己迅速观察四周,准备应对来自各个方向的打击。袭击并没有如期到来,难道是自己判断错误,将对手想复杂了?

庄予翰明显感觉到危险正在逼近,他绷紧神经,准备使用火机。光亮无疑会暴露自己的位置,但同时也能搞清周边的状况,他这一举动或许将决定生死。不能再犹豫了,庄予翰打着火机,他看到了一个足以令人窒息的画面——

袭击者出现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简达芳像毒蛇一样在地上蠕动着!她仰着头恶狠狠地死盯着庄予翰!简达芳的手中紧握住锋利的钢刀!她离庄予翰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庄予翰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他的腿险些被砍断。

微弱的火苗让简达芳迟疑了一下,庄予翰上前一步踩住了她的手腕,楚嘉琳立即将酒瓶朝简达芳头上砸去。

楚嘉琳使出了全力,必须先消灭一个敌人。这一击会使简达芳的脑袋开花,楚嘉琳现在顾不上许多了,要逃出这魔鬼般新宅,必须先解决眼前的敌人,所以,她丝毫没有手软,她希望能活下去。

瓶子并没有击中简达芳,一只脚踢开了酒瓶。

真正的凶手已经到了楚嘉琳的身边!

楚嘉琳稍一愣神,庄予翰的打火机重重地扔在凶手脸上,这一刻,楚嘉琳急退,她首先要避开凶手的锋芒,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庄予翰投出打火机后就倒下了。

他的注意力稍有转移,趴在地上的简达芳就将其扳倒。

倒地之后,庄予翰始终按住简达芳的手腕,他要夺下那把要命的钢刀。简达芳的手像粘在刀柄上似的,庄予翰撕扯了几下,没有夺下来。

处境危急,楚嘉琳立即转身踢向简达芳,她的背部毫无设防地留给了凶手。她清楚现在必须抢攻,以一定的代价换取先机。

简达芳被踢中,她呻吟了一下,身子卷成一团,不过她仍未丢弃钢刀。庄予翰迅速从腰间取出剪刀,扎向她的小臂,虽然没有刺穿,但其疼痛感足以让简达芳弃刀。庄予翰刚拿到刀,就听到楚嘉琳痛苦的叫声。

楚嘉琳一击命中之后,背部就遭到了打击,凶手的双拳砸在她的颈部,她顿时双膝跪地,呼吸不畅。

庄予翰不及起身,举刀回砍,阻止凶手残害楚嘉琳。凶手被逼退,庄予翰站起来护在楚嘉琳身前。

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凶手和简达芳悄然退了回去,和黑暗融为一体。此番搏斗仅仅维持了几秒钟,庄予翰和楚嘉琳侥幸逃过此劫。

“怎么样?”庄予翰扶起楚嘉琳问。钢刀在手,他暂时不再担心对方的袭击。

“还好吧。”楚嘉琳有气无力地说。

“我用剪刀换了一把刀,这笔生意没有做亏。”听到她还算正常的声音,庄予翰的心放了下来。

“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楚嘉琳的呼吸渐渐调匀。

“我也不会。”庄予翰面对黑暗说,“血债血偿。”

“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楚嘉琳对暗伏在夜色中的凶手有些担忧。

“除非拿到钥匙。”庄予翰说。

局面再次被逆转,庄予翰一方重获主动,他拿到了利器,再加上简达芳受伤,如果不出意外,庄予翰胜券在握。

庄予翰并没有丝毫松懈,他知道对手还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时刻准备发起第二轮攻击。他细心地观察四周,对方的软肋是简达芳,庄予翰相信她的战斗力将大幅下降,或许还会暴露她的位置。

果然,房间的一角出现了沉重的喘息声,想必是那把剪刀起来了作用。庄予翰拉着楚嘉琳慢慢向前移动,他希望能早些结束这场噩梦。

两个人避开玻璃碎片,无声无息地靠近那喘息声。

喘息声由急促到缓慢,他俩无限接近,声音愈发的清晰。两个人的心同时提了起来,简达芳是否还会垂死挣扎?

庄予翰站定,距离简达芳一米的距离,以防备她不顾一切地攻击。楚嘉琳接过打火机,将面前的黑暗照亮,她看到的情景与预想完全不同——

躺在地上的不是简达芳,而是凶手。

喘息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冷冷的笑意。笑意中带着毫无掩饰的邪恶。

为什么会是这样?庄予翰和楚嘉琳同时感到一股寒气,显然他们中了对方的圈套。

凶手重伤在腿部,所以她只能充当诱饵,小臂受伤的简达芳才是袭击的主力。简达芳在哪儿?

庄予翰很快就知道了,简达芳在他身后。

一个锋利的玻璃碎片从后面探出来,停在他的脖子上,只要稍一用力,庄予翰的喉咙就会被割断,比秦华跃的下场还要凄惨。

败局已定,庄予翰垂下手。

他心有不甘,但无可奈何。

漫长的一夜终于画上句号。

顽强的庄予翰还是输掉了。

凶手吃力地撑起身体,恶狠狠地盯着庄予翰,那是一种胜利者的眼神。

楚嘉琳熄灭了打火机,她不忍看到这残酷的一幕。

背后的简达芳忽然笑起来,肆无忌惮的笑声。

没有奇迹了,再也不会化险为夷。

时间仿佛停滞了,四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庄予翰此时只有两个选择,其一是被割断喉咙后,迅速刺死距离更近的简达芳,自己与她同归于尽,让楚嘉琳自寻生路。不过他对这个牺牲计划并没有任何把握,如果自己不能如愿制服简达芳,那楚嘉琳也活不了多久;其二是在简达芳割开自己脖子的同时,投出钢刀格杀凶手,至少将其重伤,若如此,楚嘉琳也许还有生还的机会。

在这生死存亡的一刻,庄予翰的脑海里只有楚嘉琳的安危。

不知楚嘉琳此时在想些什么?

“我警告你,不要胡思乱想,你没有机会。”凶手用居高临下的语调说,像是猜透了庄予翰的心思。

“把她放了。”庄予翰平静地说。

凶手笑了起来,“你没有谈条件的筹码。”

“为什么要杀害我们?”庄予翰尽量拖延时间,为自己争取机会。

“你先把刀放下我就告诉你。”

放下刀等同于放弃生命,庄予翰还要思索对策,所以他没有动,楚嘉琳却动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弹射出去,奔向一个令其他三人都大感意外的方位。

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楚嘉琳已经站定。

庄予翰暗自叹服她的果敢,这一变化使双方再次势均力敌。

凶手做梦也没想到外表文弱的楚嘉琳竟会扑向自己。

她竟然不顾同伴的死活。

无论如何,楚嘉琳已经站在她的旁边。逆境求生,这是唯一的办法。她不能让庄予翰担当一切。

凶手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样子比庄予翰还要小心。她被楚嘉琳震慑住了。

火苗燃起,楚嘉琳的右手搭在凶手的肩膀上。庄予翰看到凶手畏惧的表情。凶手只睁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被一个拉直的别针顶住。只要楚嘉琳稍稍用力,别针就会刺穿她的眼球。

这就是凶手恐慌的原因,眼睛比身体任何部位都要敏感。凶手叹了一口气,优势瞬间被瓦解。

两条人命掌握在两个人的手里,他们彼此保持沉默,像雕像一样站在那里。干燥而沉闷的空气让人窒息,这是一个杀人的夜晚。房间里的每个人都在拼命揣测对方的心里。是放人还是相互残杀?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他们在默默相持,掌握命运的人同样紧张。现在,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血溅当堂。

简达芳的手在颤抖,楚嘉琳的手依然稳定。

时间像锯齿一样折磨着他们的神经,简达芳最终崩溃了。她的手软了,顺着庄予翰的肩膀垂了下来。

庄予翰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他立刻转身打掉她手里的玻璃碎片,同时,钢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准确,无误,一气呵成。

在简达芳放弃的一刻,凶手也动了,几乎与庄予翰相同的速度,不同的是,更加残忍,更加无情。

她张开剪刀插向楚嘉琳的双眼!玉石俱焚的斗法,她把难题丢给了楚嘉琳。她要以失掉一只眼睛的代价换取楚嘉琳的一双眼睛。

这场赌局没有赢家,但凶手可以接受损失,楚嘉琳能不能接受?答案是否定的,楚嘉琳宁愿丢掉生命也不肯失去眼睛,所以,她只能后退。

别针离开凶手的眼睛,楚嘉琳的败局已定。凶手并没有就此收手,她的剪刀始终不离楚嘉琳的双眼。

要命的剪刀,血腥的剪刀。

楚嘉琳被绊倒,她本能地用手撑住身体,然而她面前的门户大开。凶手扑了上来,剪刀以最快的速度向她的双眼扎去。

任何补救都已经来不及了。

楚嘉琳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她努力地朝窗口看了一眼。黎明前的黑暗即将过去,天空已经微微泛白,远处的鸟儿在欢快地歌唱,仿佛是在欢迎即将到来的一天,可这一切与她再没关系了。

她很想再看一眼不远处的庄予翰,她要把他永远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存放在一个永不被打扰的空间内。但对手不会留给她足够的时间,她只能凭着自己的记忆去珍藏,当然,绝不会有半点偏差。

楚嘉琳流下了眼泪,眼泪中没有半分痛苦的成分。

如果她的死可以换来庄予翰的生,楚嘉琳觉得很值得,所以,她流下的是欣慰的眼泪。

庄予翰没有让她死

在关键的时刻,庄予翰使出最后的力气将凶手踢飞,随即他重重地摔倒在楚嘉琳身旁,两个人的手再次紧握在一起,即便是死,他俩也要同道而行。

没时间体会此刻的温存了,因为凶手滚入黑暗中,不见了,危险尚未结束,任何麻痹大意都是致命的。

“简达芳。”庄予翰简略地说。他清楚要想逃出去就必须先控制住这个疯子。

楚嘉琳未做回应,站起来向简达芳冲了过去,可简达芳却消失了。

她肯定没有走远,楚嘉琳感觉简达芳就在自己身边,必须一鼓作气抓住她。

楚嘉琳听到一阵微小的声音,在她的正前方,她朝声音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就被椅子挡住了。怎么会突然出现一把椅子?楚嘉琳即刻明白了,这是庄予翰顶在门口的椅子,简达芳刚刚将其挪开,看来她准备跑出去。简达芳了解新宅的布局,只要她离开这里,就没有人能够找到她,而她却会随时出现。

楚嘉琳抓起椅子投了出去,一声闷响,椅子砸在简达芳的身上。简达芳轻轻地哼了一声,楚嘉琳顺着声音追了过去。

简达芳果然在门口,她已经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楚嘉琳不假思索地把门推合,这时,她的腹部遭到了攻击,一阵疼痛,她跌倒在地。简达芳再次拉开门,跑了出去。

楚嘉琳咬紧牙关爬起来,跟着跑出房间,她听到前面有细碎的脚步声,若近若远,楚嘉琳不敢耽搁,朝声音的方向跑去,当她到达楼梯口时,声音却忽然消失了。

毫无疑问,这又是个圈套。

有了前车之鉴,楚嘉琳不得不倍加小心。她伏下身冷静地观察四周,窗外的晨光渗进走廊,她模糊地看到一双脚,就在她的旁边!

简达芳抬脚踢向她的脸部,楚嘉琳一把抱住简达芳的双腿,奋力上举,简达芳在空中拼命挣扎,拳头雨点般打在她的头顶上。

楚嘉琳将她扔了出去,一声凄凉的惨叫,犹如野兽垂死前的呻吟。楚嘉琳惊呆了,她竟然将简达芳从三楼扔了下去。她杀死了简达芳!她的全身僵硬起来,仿佛掉进了阴曹地府。自己居然成了杀人凶手,她无法相信这个现实。

楚嘉琳虚弱地瘫倒在地,顷刻间所有的力气都似乎倾泻出去,她木然地看着愈发明亮的天空,不知所措。

良久,楚嘉琳站起来,慢慢走下楼,他看到简达芳横躺在二楼到三楼的台阶上,她的脸被一层鲜血覆盖着。

楚嘉琳跪在她的旁边,用衣袖将血迹擦干,她的脸上还有余温,身体似乎已经僵硬。如果躺在地上的是杀害秦华跃的凶手,楚嘉琳的心里也许还好受些。

心灰意冷,这是她此时的心境。即便是活着离开新宅,她也要在监狱中度过数年。

她想到了死,或许这是唯一的解脱,也是唯一的赎罪方式。

可能这是上天赐给她照顾秦华跃的机会。

楚嘉琳抬头看了看三楼,然后站起来迟缓地走上去,楼梯变得如此漫长,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这是一条死亡之路,是她生命的归宿。

就在楚嘉琳走到楼梯拐角处,她忽然听到一个断断续续如游丝般的声音,她站住了,心潮澎湃。这是一个改变她命运的声音。

简达芳没有死。

楚嘉琳返回到她身边,简达芳微微睁开眼,痛苦地咳了几下,一口血痰吐了出来,接着她抱住自己的右腿,像婴儿一样痛苦地哭了起来。

“很疼吗?”楚嘉琳问。

简达芳只是哭,没有回答。

楚嘉琳架起她,两个人一瘸一拐地下了楼梯,她们回到李燃的房间,楚嘉琳把她抬上床,简达芳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楚嘉琳对她说:“我要走了,出去后我会叫医生来。”说完,她匆匆地跑出去,她心里牵挂着庄予翰的安危,恨不得飞向三楼。

当她赶到三楼时,她再一次惊呆了,因为庄予翰不见了,地板上只留下一摊血。

看着楚嘉琳离开简天明的房间,庄予翰放下了心,他相信她是能够制服简达芳的,自己也可以集中精力对付凶手了。不过,此刻出现了一个不幸的现象:他站不起来了。只要一动,他浑身就撕裂般的疼痛,仿佛马上要散架似的。

当然,他不会让凶手看出来,否则的话他的生命在下一秒就会被终结。

他平静地坐在地上,漫不经心地寻找凶手的踪迹。很快,他发现了她,凶手伏在一个不起眼地角落里,她也在悄悄地观察庄予翰。

谁也没有说话,双方就这样对视着,晨辉逐渐渗进房间,两个人所处的位置越来越清晰。

谁都清楚,这是最后的较量,输掉的一方将付出生命,所以,两个人没有动,都在酝酿最后一击的力量。

他们此时就像是两只发狂的野兽,要把对方撕成粉碎。

“天已经亮了,你还不罢手吗?”庄予翰声调平缓地说。

凶手没有回应他的问题,但她却说了一句令庄予翰大为震惊的话。

她说:“你还能站起来吗?”

庄予翰笑了笑,说:“你可以过来验证一下。”

凶手闭嘴了,显然她在权衡庄予翰的话,她估计他已无法站立,但庄予翰的信心又让她质疑起自己的猜测。

过了一会儿,凶手吃力地爬起来,右手紧握着杀人的剪刀。她一步一步地逼近庄予翰,眼里露出邪恶的凶光。

庄予翰还在笑,让凶手心惊肉跳的微笑。

凶手停下了,距离庄予翰身体还有几米。

“怎么啦?过来吧。”庄予翰向她招了招手。

“别装了,你完了。”凶手又往前走了两步。

“你猜得不错,我的确站不起来了。”庄予翰坦诚地说。

话一出口,凶手再次停下,她上下打量着庄予翰,仿佛他变成了一只狰狞的怪兽。

她忽然从地上捡起摔成半截的台灯底座,向庄予翰头顶扔了过去。她没有使用全力,只是试探一下庄予翰。台灯底座被庄予翰用手挡了出去,他的胳膊又多了几处深深的划伤。

“我确实动不了了。”庄予翰淡定地说,“来杀我吧。”

“你以为我不敢。”凶手怒冲冲地持剪刀杀了过去。

庄予翰坐在地上依然微笑,剪刀已经到了他的头顶。

庄予翰挥刀切向她的手腕,凶手立即缩手躲过,剪刀转而向庄予翰的脸部扎去,动作幅度虽小但却相当迅速。

庄予翰仰身躲避,剪刀擦额头而过,没等凶手反应过来,他已踢中了凶手的伤腿。凶手摔倒在他的身旁,庄予翰在第一时间砍中了她,剪刀落地,凶手滚了出去。

战斗结束,连庄予翰自己都没料到会如此短暂。

凶手拖着胳膊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逃离简天明的房间,庄予翰检起剪刀放入裤兜,然后爬至门口,看到凶手准备进入自己的房间。不能让她离开视线,庄予翰心一横,将手中的钢刀投了出去,凶手惨叫一声,倒在门内,血溅在门框上。

庄予翰爬了过去,他看到凶手死灰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种彻底绝望的表情,血从她的身下悄悄地流出来,她大口喘着气,充血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

“你应该不会死。”庄予翰从她口袋里翻出了大门的钥匙。

凶手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呼吸越来越急促。

庄予翰脱掉凶手的鞋,垫在她的颈下,说:“保持呼吸。”

他爬出房间,此刻走廊已经亮起来,满地的血迹。庄予翰吸了口气,他看到了楚嘉琳的背影,她正站在简天明的房间里发呆。

“嘉琳。”庄予翰叫了一声。

楚嘉琳慢慢转过身,脸上已洒满了热泪。

黎明终究到来了,一段新的人生开始了。

两个人相拥在一起,心中的滋味只有他们才能体会。

超越了死亡之线,生命中还有什么事情不能面对的?

“我拿到钥匙了。”庄予翰说。

“我知道。”楚嘉琳泣不成声。

楚嘉琳搀起遍体鳞伤的庄予翰,缓慢地向前挪动。他们内心燃起了对自由的渴望,一步步朝光明走去。经过一夜的洗礼,他俩的心更近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洋溢在两个年轻人的脸上。虽然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是无比坚实的,他们第一次感觉到幸福是如此之近,甚至他们已经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暖意。

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幸福,幸福是为那些知足者准备的。

拥有金钱与权利的人生未必是幸福的,相反,那些一无所有的人们未必是不幸的。

幸福源自心灵深处那块未被污染的净土。

所以,幸福与否只有自己知道。

庄予翰和楚嘉琳无疑是幸福的,因为他们彼此拥有,因为他们深爱对方,这,也许就足够了。

大厅的门已在眼前,太阳徐徐升起,院内鸟语花香,新的一天已经降临,他俩已经迫不及待要融进这一切。

庄予翰用钥匙拧开锁他顿了一下,转头对楚嘉琳深情地说:“我有一个计划。”

“我也有个计划。”楚嘉琳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过我要到院子里才告诉你。”

“好吧。”庄予翰笑道,“我们到水池旁边一起说出来。”

庄予翰拉开门,一股久违的新鲜空气飘了进来,很淡,很香。

美好的未来在等待他们。

庄予翰走在楚嘉琳身后,就在他跨出房门的一瞬,他觉得后背一麻,胸腔里凉凉的。紧接着他听到一阵狞笑,那是一种心满意足的笑声。庄予翰立刻明白了,那把钢刀已经进入了自己的身体。凶手悄然跟着他们下了楼。

幸福在他的手缝中慢慢流逝。

那把刀恐怕刺穿了一些主要器官,庄予翰觉得五脏六腑绞在一起。

他的第一反应是将楚嘉琳推了出去,然后用仅剩的力气将暗锁重新划上。

他看到了凶手,她半跪在他的旁边,嘴边还淌着鲜血。

凶手在笑,血还在流。

庄予翰跌倒,他用最后的气力从裤兜里取出剪刀,刺穿了凶手的喉咙。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他艰难地抬起手伸向那道锁,那是属于他的幸福,他要得到它。可惜,他做不到了。无论如何挣扎,他还是触摸不到。

他明白,幸福已彻底离他而去。

他看着门外歇斯底里的楚嘉琳,她在砸门,她在呼喊,她在流泪。

他把沾满鲜血的手放在玻璃上,两个人的手隔着一面玻璃紧贴在一起。

这不仅仅是一面玻璃,更是一道永远的界限。

两个人的幸福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楚嘉琳的模样渐渐模糊,他的手在往下滑,玻璃上留下了长长的血迹。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出那个他俩都心知肚明的计划。

他想对楚嘉琳说,好好活下去,可惜的是,他已无法说出,哪怕是一个字。他也想再抚摩一下楚嘉琳的秀发,再没机会了。

庄予翰最后朝她笑了笑,诀别的微笑。

他倒下了。

幸福,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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