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公路上匀速行驶,我和白枫都没有说话。街道上湍急的人流和我们擦身而过,我望着窗外呆呆出神,眼前不停地晃着蔡峰被验尸官从切开的胸腔里取出鲜血淋淋心肝的画面,一股烦恶顿时又涌了上来。

我见过死人,就是死状再恐怖百倍的人也见过,我也可以保证即使面对他们也绝对不会害怕到要张嘴呕吐的程度。但是这次不同,因为每当想起原先还活蹦乱跳的朋友躺在手术台上,毫无知觉地被人任意摘取内脏,心里的自责便会冒出来,总觉得躺在上面的人不是他,而是自己,那血淋淋的内脏也不是从他身体里取出来的,总以为那是自己身体里的部件,自己身上相同器官的那个部位也会莫名其妙地一阵疼痛,胸口的烦恶便会莫名其妙地涌上来。

我想摇开窗户,透下新鲜空气,刚产生这个念头,挨着我的车窗就缓缓开了一条缝,一股凉风吹了进来。

我扭头看了看白枫,她向我微微一笑:“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别太难过,这是意外,是谁也控制不了的事情!”

“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你还记得李教授说过的话吗?”我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说。

“他说的什么话?”

“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意外!”

白枫略带沉思地重复道:“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意外,是的,没有意外,我相信我们会查清楚的!”

“是的,会查清楚的。但是我突然想起你昨天曾经对我说过,蔡峰看起来有点奇怪,其实我当时就应该放在心里,但是我却忽略了。这是我的过失……你觉得他哪里不对?”

白枫苦笑道:“我也只是随便说说,也没有发现什么很特别的地方,只是觉得蔡峰所筹划的婚礼很不符合他的个性。我在警校曾经专门学习过心理学,当时我的心理学老师曾说过,一个人会做什么事,会取得什么结果,其实在他没有行动之前就能看出来,因为每个人的行动都取决于这个人的性格!”

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我当然知道,也很认同,于是我点点头,等待她后面的话。

“蔡峰是一个很有自信的人,自信得有时候有点固执。而且他不是基督教徒,我很难理解,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既没有国外生活的经历,又没有西方的宗教信仰,为什么会偏偏选择一个在北京上海这样的大都市都不大会采用的西式婚礼呢?这不是很奇怪吗?而且医学是一个很严谨的学科,学医的人应该也是很严谨的,他难道没有想到在S市举行一场这么不合中国习俗的婚礼,会惹得很多亲朋好友非议吗?”

她分析的很有道理,其实那次和他一块去定婚宴的时候蔡峰就很奇怪,固执得有点荒唐。他是一个固执的人,但绝对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固执地坚持呢?

白枫继续说道:“我向他们敬酒的时候,就老是觉得蔡峰好像有什么心事,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是身边有一个杯子掉在地上,他也会很惊恐地去看。这不是他平常的样子,你还记得上次咱们去挖开李默然坟墓时的情景吗?”

我点点头。但却微微蹙了下眉头,不知道她那时发现了什么异样。

“当我们看到李默然的尸体不是在坟墓里,而是在离坟墓十几米的尸道里的时候。当时,几乎所有的人脸色都变了,有的人还惊骇地倒退了几步,可是只有你和他只是皱了皱眉头。你,就不用说了,这种事见得多了,胆子大是出了名的,可是他就不一样了。连上过无数次手术台的李教授都变了脸色,可蔡峰却只是皱了皱眉,当时我心里就想:这又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

她既然说了又,那么我给她的第一印象恐怕是另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了。我挤出一丝笑,道:“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胆小的人!”我自然不是在为蔡峰吹嘘,据我对他的了解,他确实是一个有胆有识的人。

“是啊,这就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怎么会被杯子掉在地上的声音吓得惊慌失措呢?这不是很奇怪吗?除非……”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于是接口说:“除非他心里有一件很害怕的事情一直难以放下,这件事情使他心神不宁,草木皆兵!”

白枫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另外我推测他之所以会选择举行一场很奇怪的婚礼,好像也与这件事有关系!好像是在故意……”她停顿了一下,可能是在想用什么词来形容能最贴切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逃避,你是想说逃避对吧?”

白枫使劲点点头道:“对,逃避,好像是在逃避什么东西,可是,他在逃避什么呢?”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除非蔡峰突然活过来或许能说清楚原因!

车子到了一个岔路口,白枫轻拧方向盘,车子向左拐去。

我记得这条路,这一条不是去中心医院的路,我诧异地看了一眼白枫。

不用我开口,白枫就说:“我们不去中心医院!”

“那去哪儿?”

她叹了口气,凝重地道:“市精神医学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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