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要干出点事业来,首先要考虑到四个孩子,不能因为事业挤占原本应该给孩子们的时间,这就意味着她不能有太多的心力去打理生意,再一个,语言不通,得尽快学会当地语言才行,这个沈瑶准备找傅大嫂学,就是楼上傅主任媳妇。

事实上,不管是开家具厂或是她有想法的护肤品化妆品厂,她都会面临这样的问题,当晚一家人吃过饭后就这事情讨论起来,几个凑热闹旁听的孩子插了句嘴。

石头说:“弟弟妹妹我都能照顾好,我和月月功课上有不懂的可以问老师,弟弟们的功课我和月月就能教。”

小月月也举手:“妈妈,洗碗拖地这些活我觉得我应该也会干的,不会也能学,这个从明天开始您教教我。”

小孩子最是会有样学样的,小的两个一看哥哥姐姐都表态,也学着像模像样举手,手举起来一时想不好自己还能干啥,最后表示他们会很乖,自己的玩具自己会收拾好。

沈瑶看得笑弯了眼,把几个孩子都夸了一遍,从前在北京因为家里有张嫂在,几个孩子是没沾过家务的,现在有主动帮她分担一些事情的想法就很值得鼓励。

石头的行动力向来比较强,做事情也比较有条理,沈瑶这边几个大人讨论呢,他就招呼了弟弟妹妹回房间开小会去了。

沈瑶的想法是,物色一个靠谱的合伙人,最好是懂木工的,她出资、设计、找销售渠道,合伙人做日常的生产管理,这样她不需要每天常呆在工厂里。“只是这合伙人不那么好找,我们毕竟刚到这边,在这边还是缺乏人脉。”

贺时听了沉吟,问沈瑶:“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爸?”

沈瑶愣了愣,贺时道:“工厂的管理不一定非得精通木工手艺,找几个实诚的手艺人就能弥补这一点,但厂里的管理没有可信的人就不行,爸这几年私下里捣腾了不少生意吧,我觉得不止工厂管理,就是跑销售他也非常合适。”

贺时是真觉得自家岳父很适合经商,胆大心细也敢拼,从现在高层动向来看,深圳的经商环境必定是走在国内最前沿的,沈国忠现在49岁,离退休还有十一年,十一年,走得高的话或许能做到乡长退休。翁婿俩这些年虽说没在一个城市住着,联系却是不少的,贺时倒觉得,政策允许经商的情况下,他岳父怕是会更青睐商场搏一搏。

“你可以打电话问问爸是不是感兴趣,工作的话如果爸想留条退路,可以到市人民医院找刘姨给他出个证明,只说是病休,请个一年半年假先试试,深圳这边好发展的话到时直接办个病退,不好发展的话再回原岗位工作,这个都是可以操作的,如果爸有这意向,我这边以探亲的名义给他办好边防证和暂住证。”

让自己爸爸过来,沈瑶之前倒真没往这一块想过,但贺时提起来了,沈瑶对自己爸爸还是了解的,说起来还真没谁比她爸更合适的,不止是相互之间足够信任,她爸经商的能力也是有的。

她点头道:“行,明天邮政局上班我就给他去个电话问问。”

梁佩君倒是有些犹疑,亲家这毕竟是进了体制内,铁饭碗谁舍得扔啊,可真要是儿媳妇开了口,他怕是也不会拒绝,不过想想是先以养病的名义请半年假,那还好说,至少留了退路,要是做得好的话,那亲家家里以后也算是立起来了,也是好事。

这里几人商量得差不多了,几个小的那边也讨论出结果来了,石头拿了张纸出来给自家爸妈和奶奶看,梁佩君打眼一看,这东西熟啊,这不是更具化一些的值日表嘛,大孙子这是拿出在学校当班长的架势来了。

这张值日表里,几个小的各自负责家里哪些活计,在什么时候该完成什么事,一项一项列得非常清楚。

洗碗这活儿石头和月月兄妹俩一人一天轮值,扫地也是,收拾玩具兄妹四人各管各的,擦桌子西瓜和橙橙一人一天,这一条比较形象,擦桌子几个字边上画了张小桌子,执行人画了一个西瓜一个橙,显然是为了照顾还不认得几个字的两小只。

前几条是家务活分配,后边还有教两小的认字、背诗、画画,给两个小的讲故事,小老师这活儿也是石头和月月兄妹俩分了。

月月对于自己和哥哥能干这么多活很自豪,指了指那份值日表很是豪迈的说:“妈妈,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我们没想到的,可以再添进去。”

沈瑶失笑,真要能照这个表格执行的话,这可把她的活分担了十之六七:“够了,你们能做这么多已经很棒了,帮了妈妈非常大的忙。”

贺时也说,既然定了计划出来,那就要执行到位才行。

兄妹俩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执行到底,小的那两个领了擦桌子任务的也有样学样表示一定能做好,兄妹四个一本正经找了胶水把那张值日表贴在了客厅醒目的位置上。

第二天一个早,沈瑶出门买菜回来,就看到贺时正在教四个娃叠被子,把菜放进厨房里的时候,正在做早餐的梁佩君笑:“小丫头特别积极,一个早已经把地扫好,说是昨天排的值日表里漏了叠被子,刚才拿笔加上去了,监督着兄弟几个自己叠被子。”

沈瑶听得笑了起来,有心想看看家里这几个能坚持几天,结果才吃完早饭没多久,小丫头跟妈妈申请买布料了。

沈瑶问干什么用的,她说得给自己和石头做条小围裙,这准备还挺全面,沈瑶应了下来,正好还要出去打电话,索性把小丫头一起带上。

母女俩先去的邮电局,电话通了后月月少不得先聊上几分钟,跟外公说深圳什么模样,没有北京家里的房子大,不过妈妈给做了特别漂亮的床,又说她能帮着妈妈做哪些事了,得了沈国忠好一通夸。

电话递到沈瑶手上的时候,沈国忠问了问情况,沈瑶辞了大学老师的工作这事之前在北京就打电话和他说过的,现在免不了担心女儿的情况,沈瑶说了开家具厂的打算,也把自己想找个合伙人的想法跟沈国忠说了。

贺时料得不差,沈国忠对于到深圳闯一闯还真的感兴趣,沈家有原先贺时给买的电视机和收音机,收到消息比乡里其它人都要快,上边政策才出来,他昨天广播里就听到了。

要说他自己,这会儿可到不了深圳,边防管得很严,不是谁都能过去的。所以听到试办出口特区的时候沈国忠并没有多想,哪怕知道女婿调到了深圳任了副市长,他也没多想什么,至少没把这事跟他自己联系到一起去,可现在女儿打电话回来说她想办厂,还需要合伙人,并且向他抛了橄榄枝。

沈国忠心动吗?心动啊。

并不是梁佩君想的那样,为了帮女儿不会拒绝,而是他血液里就有对经商的渴望,这些年偷偷摸摸做黑市生意,沈国忠那是尝足了甜头,别看沈家不起眼,五六年下来,实打实的万元户了。

这时候你告诉他不用偷偷摸摸提心吊胆的做了,可以光明正大做生意,沈瑶还没提给他想好的后路呢,沈国忠已经准备应下来了。

只是他在办公室不好说这个,让沈瑶下午五点往食品厂打电话,他提前点回市里候着电话去。

沈瑶只听她爸说话的那股子兴奋劲儿就明白他的想法了,挂了电话带着月月去买了块蓝白格子布料才回了家。

小围裙月月自己动手做,小丫头现在做针线很有一手,沈瑶也不怕她做坏了布料,她到三楼找了傅家大嫂,跟她学说广东话。

傅主任媳妇乐得跟副市长夫人搞好关系,教起来尽心尽力,从日常用语开始,一教就是一上午,末了让沈瑶没事就找她学,左右她天天都闲着。

沈瑶谢过她,下午再去的时候带了几封自家做的点心过去,把傅家大嫂喜得眉开眼笑,直说沈瑶太客气,推了几回后沈瑶坚持留下她才收了。

傅大嫂高兴的不是得了几封点心的事,而是觉得自己这算实实在在跟沈瑶有了点交情了。

沈瑶下午在傅家呆了一个多小时就回了自己家,算着时间,四点四十出门去邮电局,往江市食品厂那头打了个电话。

沈国忠早在那候着了,父女俩这回聊了十来分钟,沈国忠已经跟王云芝商量过了,想试试,听沈瑶说了贺时建议他先请个半年的假,以探亲养病的名义到深圳去,就更没了后顾之忧。

回去跟王云芝一商量,夫妻俩总不能全扔下工作,沈国忠出去拼一拼,王云芝先在食品厂这边做着,特区那边真有发展,那时候再让王云芝也提前办个退休跟他到深圳去。

七月下旬,沈国忠提着行李到了深圳,贺时去接回来的,沈国忠抱着外孙外孙女说了会儿话,就让几个小的领着他去看两层床。

沈瑶在电话里也说了,想开家具厂主要还是因为给几个孩子做的这床她自己觉得有市场,等看了那床以后,沈国忠也觉得这厂子能办。

梁佩君做了一大桌子菜给他接风,晚上吃过饭后大家坐在一块商量了一下关于工厂的筹备事宜,沈国忠这一回是带着折子来的,这些年存的钱除了给家里留开两千,其它九千多都叫他带了过来。

梁佩君看着那折子上的数目傻了眼,自家这亲家,这不声不响的在镇里当个小干部,结果当干部不是主业啊,黑市里居然赚下这么大的家底来了,这才信了儿子的话,亲家公是真适合做生意。

沈瑶手上能动用的资金两千五百多,原本准备托留在北京的公公把她存在家里的那些小黄鱼都变了现,凑个五千块钱,这下倒是不用了,父女俩的钱凑一凑都一万多了,先期其实也不用这么大的投资,商量好了一人投个两千五,五千块钱办这个厂子试试水。

合伙人是自己爸爸,跟和外人合伙自然不一样,原本准备自己负责的销售也都交给了她爸,沈瑶也没要五成的份子,直言她没太多时间在工厂的管理上,只要家具厂四成的份子。

沈国忠一听,觉得自己占便宜了,给贺时劝住,说:“瑶瑶原本打算做的是护肤品,做家具也是机缘巧合下临时起意的,厂子的管理还得靠爸您做主力,我觉得这样分成很合适。”

合伙人和资金都到位了,再就是市场调查和工厂选址的事了,这个沈国忠还得先去跑几天,这边他人生地不熟的,沈瑶把孩子托给自家婆婆照看着,说好之后几天和他一起。

沈国忠一路坐火车过来,路上近二十小时呢,事情谈完沈瑶就让他早些休息,让他跟贺时住主卧,她到次卧和孩子们住。

沈国忠哪里会住到主卧去啊,直接一摆手,“没那么讲究,给我个枕头和毯子,我就在客厅沙发上睡就成,也用不了多少天,等厂子办下来我住厂里就成。”

劝也劝不住,沈瑶只得去给自家老爸抱了枕头毯子出来,次日一早父女俩吃过早饭就出门转悠去了,主要看本市的几家木器厂以及了解一些销售渠道的情况,这些沈瑶前期已经做过功课,带着沈国忠去转悠也是熟门熟路的。

厂房的选址,傅主任这本地人帮着提供了几处地方作参谋,盖新厂房费时费钱先不考虑,市里和他老家那处镇子上各有一处能租凭下来的房子,市区那一处租金贵些,关键是场地不够大,最后租了镇上的。

说是镇上,离市区也很近,且那房子处的位置交通便利,家具运输并不成问题。

月末,沈瑶的厂子办了起来,因着沈国忠人还在体制内呢,一应手续是以她的名义去办理的,厂名取的安华。

安华家具厂明面上属于沈瑶,父女俩的分成只是私下协议,不是外人,沈国忠也不觉得还需要防着自家闺女,说白了,就是把这些都给沈瑶他这当爸的也乐意,哪里会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厂子有了,自然就是招工,沈瑶先想到的就是给自家做过家具的郭师傅,正好厂子也是办在郭师傅家所在的小镇上,沈瑶带着沈国忠找到郭家的时候,说服郭师傅到厂里上班并没有什么困难。

郭师傅说白了,是个农民,打家具也是交到乡公社换几个工分,能成为工人在农民看来是天大的喜事,加之沈瑶给的待遇比照国营工厂分级给的,郭家人那是一万个乐意。

不止郭师傅,他们木匠也有自己的小圈子,后边几天郭师傅带着沈国忠和沈瑶镇里村里跑了一大圈,帮着给厂里招到了七个木工师傅,其中三个普通话也能说,倒是省了沈瑶这个只学会半吊子广东话的翻译跟着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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