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华家具厂开起来,七个工人自然满足不了生产需求,沈国忠带了个会普通话能给他充当翻译的工人往周边两个镇也转了几天,又招到了四十多人。

厂子开起来的前期安华只有五十多个工人,因人手不算充足一开始主打生产系列两层床、各种不同型号儿童床。

沈国忠同样不懂木匠活,可是他笼络人心是把好手,十几年的生产队长和乡干部那可不是白当的,再有贺时这副市长的背景,工厂里的工人还真没谁因为老板是外地人而翻什么浪。

沈国忠提了几个手艺好处事正的匠人做了小组长,一人管个十人小组,第一个月各小组会综合比拼质量和产量,赢的那一组工人是额外有奖金的,所以不用他自己全天盯着,工人们也是干得热火朝天。

他自己则是腾出了更多时间跑销售去了,头一遭跑销售,傅主任帮着介绍了几个点,加上沈国忠自己谈的,八月初,厂子里第一批出产出来的床很快陈列进了卖场,安华家具厂开局势头非常好。

而沈瑶这边见厂子里稳了下来,和贺时商量了一下,趁着周末贺时不用上班的功夫夫妻俩买了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去了一趟广州,探望受伤住院的方远。

这时候方远其实已经大好了,顶多再有十天半个月就能出院,方家夫妇之前听王巧珍提过贺时夫妻俩就在深圳,三个男人谈了谈部队的形势以及特区这边的发展情况,男人谈家国大事,女人在一处聊的就是生活了。

王巧珍现如今和方家夫妇一齐住在军区招待所,沈瑶瞧着她和萧明兰在一块俨然已经有了些像婆媳一样的默契了,相处得非常和谐,萧明兰也直言,等这次回北京后就会去一趟江市,两家选个日子让方远和王巧珍把婚结了,还道:“到时候定了日子通知你们,能回来的话务必回来喝一杯喜酒。”

王巧珍结婚,沈瑶是肯定会到的,因贺时的级别,家里暂时没有装电话,把贺时办公室电话留给了萧明兰,请她到时候务必通知一声,贺时工作忙未必走得开,她是肯定要回去参加婚礼的。

三人聊着,萧明兰问起沈瑶在这边的情况,是不是另外安排了工作还是怎样,沈瑶说刚开了一家家具厂,也说到了她爸沈国忠现在打理厂子的生意。

对于做生意,王巧珍是好奇的,早些年她也混迹黑市,说起来她之所以能拿下读大学的名额,还是沈瑶这个表妹教她加工各种酱鱼的方子在黑市赚了一大笔钱换来的。

那时候是冒着被抓被斗的风险去搏钱搏前程,几年过去了,现在经商已经可以明正言顺了,哪怕只是局限在两个出口特区,但是这个口子开了,全面开放还会远吗?

王巧珍虽说在大学里教书,可是对于新事物还是很感兴趣的,听沈瑶说开了厂子,直说很想去看看,沈瑶笑着邀请:“等方远出院了,不如先到深圳玩两天再回北京,我妈这次也想过来看方远的,只是家里孩子没人照看,实在腾不开身,萧姨您过去正好还能跟我妈见个面,表姐到时候也可以到家具厂看看。”

旁边和贺时说话的方远听了,笑道:“这个挺好,我在医院里躺得骨头都要生锈了,临走的时候去特区看一看再回北京不错。”

萧明兰看他一眼,知道这是为了王巧珍呢,不过也没什么,人在广州确实该到深圳那边走走,认一认贺家的门,贺家这一代也起来了,马上两家又成姻亲关系,多走动没错。

说起来,王巧珍这个儿媳妇有贺家这样一门亲,萧明兰还是挺高兴的,政界的人脉他们方家还是空白的,贺时这样年轻做到了一市的副市长,以后的前程自不用说。

方家夫妇可没有t县那帮人的想法,觉得深圳只是个弹丸小市,高层这样重视的地方,走在改革前沿的城市,只要做起来了未来的发展不可估量,还不知道贺时以后能走得多高呢。

沈瑶和贺时中午留在这边吃了顿饭,方远这个病号换了衣服跟着一起去的,因着次日还要上班,夫妻俩也没有久留,当天下午就坐车回了深圳。

七月一号来的深圳,在这边也呆了一个月出头,还别说,家里几人都适应得挺好,石头和月月这四个小的跟邻居家的孩子玩得到一处去,小孩子学习语言最快,兄妹几个白天学的东西晚上能嘚嘚瑟瑟教自家奶奶和爸爸妈妈了,尤其是月月,本来就是只小话唠,广东话学得比沈瑶这个一天花几小时认真练的都遛。

沈瑶和贺时都乐得他们能早些融入这个城市,毕竟九月一开学,学校里的同学老师大部分都是本地人。

几人中,唯有梁佩君学说广东话最困难,怎么说呢,梁女士其实能听懂一部分了,可你让她开口吧她觉得可羞耻了。

不知道是月月说这话这样,还是别人也这个样,总觉得吧有些话说起来那尾音像带着小钩子,反正她一把年纪了,是张不了那个嘴,偶尔她要出去买个什么东西的话,那得牵上小月月当小翻译才行。

八月中旬,沈瑶和梁佩君带着几个孩子出去买毛线和布料,来的时候四个孩子加她自己的行李实在太多,秋季的衣裳只带了几件单薄的,这时候是还热,可是十月份天就该凉了,一家子的秋衣要准备起来那也是项大工程。

转的时候就能看到家具区自家厂里的各款床摆在醒目的位置上,一对中年夫妻正在看,那一张床,沈瑶是看着它被卖出去的。

傍晚沈国忠来家里,正好跟沈瑶说起安华两层床的情况,销量非常不错,一张床在门市卖一百二十多块钱,这价格和一面带镜大衣橱相当了,比普通的两层铁架子床贵三倍,但是架不住这床做得好看又实用,这时候很多家庭又普遍生得多,虽说深圳这边大部分人家不富裕,可生活条件好点的人家还是买账的。

铺了五个销售点,头十天卖出了36张床,就这么十天,营业额将近四千五,扣除各项成本和给销售点的利润,厂子里净赚一千五百块,当时投进这厂里的钱也不过就是五千块,沈国忠想都没想到十天就让他赚回了一千五,这么一笔钱,他在黑市要忙活一整年才能赚到。

这也意味着,保持住这势头,只消一个多月他们投进去的本钱就能回来了。这赚钱速度,不止沈国忠觉得热血,连梁佩君这个体制里呆了一辈子的都觉得震撼,做生意也太容易了。

事实上这还真是她想岔了,本地的其它木器厂可没有这么好过,安华是赢在产品特色上。

沈国忠也说这样的情况不会太长久,等其它厂子反应过来照着做的时候销量就会开始下滑。

贺时倒是给他出了个主意,让沈国忠去找找招商局那边,深圳现如今叫出口特区,要是能找到国外的贸易公司合作,把产品销出去的话,国外的经济发展可比国内要强得多,购买力自然也更强。

眼下出口特区才开,沈国忠和沈瑶其实是最早响应政策办厂的一批人,政.府方面对于他们的扶持力度会比较大,帮着牵线搭桥也是有的。

这事沈国忠还真上了心,他也没让贺时帮着问,怕人家知道他是贺时老丈人不大好,自己颠颠的往招商局跑了几回。

收获还是有的,哪怕不知道沈国忠跟贺时的关系呢,招商局的人也很热情,无它,这一个多月刚开起来厂子比他们预期的要少。

那些年闹腾得太厉害,这会儿说改革开放了,有几个真的敢放开手脚来干的,都观望呢,万一今天说开放了,明天又不开放了,或者一年两年的又算后账了,怎么办?

都是给闹怕了的。

敢放手干的人不多,先干的这一批人就尤其受重视,上边要成绩啊,没有成绩哪里行,招商局的干事们那是恨不能扶着你推着你让你走起来、发展起来。

也派人到安华家具厂看过,九月上旬还真帮着沈国忠物色到了国外的几家贸易商,当然,这是后话。

八月二十六,方家人和王巧珍到深圳了,四个人在招待所住下了才照着地址找到了贺家。

到贺家之前,萧明兰就问过王巧珍贺家几个孩子身高年龄,给四个孩子一人买了一套衣服,又买了一堆的糖果饼干才上门的,萧明兰其实还看过几个孩子,方师长这还是头一回见。

听说是一回事,真的看到是另一回事,看着贺家这一屋子的孩子,老爷子那叫一个羡慕啊,六十好几的人了,这时候还没抱上孙子,他能不眼馋别人家孙子嘛。

大的石头和月月他还只是说说话,小的那两个,方老爷子和萧明兰那是一人抱了一个,把梁佩君看得好笑,说方远:“可赶紧结婚给你爸妈生个孙子让他们抱抱,省着他们看到我家孙子孙女儿的眼红。”

方远应着快了,王巧珍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由着月月拉她参观她的房间去,等看到几个小的的组合床,她问沈瑶:“你开的那厂子里卖的就是这样的床吗?”

沈瑶点头,说:“你有兴趣的话我现在带你去看看,正好我爸也在那边。”

王巧珍点头,当然要去看看啊,她笑着说:“记得前几年不?咱们想尽办法的进厂里当工人,没想到啊,现在你都自己开工厂了。”

沈瑶笑笑,让萧明兰她们坐着,她跟楼上傅家嫂子借了辆自行车,带着王巧珍往家具厂那边去。

看家具厂是顺便的,她还得在镇里买点菜,快十点了,早市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骑车去镇里找农家买两只人家自家养的鸡鸭和他们种的菜。

她去的那一家也是家具厂边上的,家里儿子正好是在安华上班的,都认得沈瑶是安华家具厂老板,鸡和鸭倒是算了钱,自家地里种的菜那是怎么都不肯收钱,拿个小篮子各色蔬菜摘了满满一蓝塞给了沈瑶。

这年头谁家吃食都是金贵的,沈瑶哪肯占这便宜啊,推却不过只说还要带自家表姐去趟厂里,怕回得晚了鸡鸭来不及杀,多加五毛钱请这家人帮着杀一下收拾好。

老妇人原说帮着杀个鸡鸭不肯收钱,沈瑶也不和她说了,留下钱带着王巧珍走了。

王巧珍笑:“你这才来多久,在这镇子里人缘还挺好的。”

沈瑶笑笑,说:“主要还是因为老太太儿子在我们厂里工作,这里其实比咱们老家那边还穷,靠着出海打渔换几个钱过日子,得到一份工作就特别感恩,也是家具厂这样的只能招木工师傅,往后我还想再开别的厂,不局限在手艺人,让普通人也能做,这边的几个老乡让我觉得,有能力改善别人的生活,这个其实比单纯的赚到钱还要有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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