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说话?前几日为甚没来宋府?”烟烟理所当然的质问少年。

就好像他不出席她的生辰宴就是罪大恶极。更可恶的是, 她苦苦等了他一整日,他都不曾露个面。

萧九年的话刚到嘴边,但旋即又咽了下去, 他很想告诉面前的小丫头,他记得她的生辰, 也给她买了生辰礼。

但有太子的夜明珠在前,他的那只兔子灯,着实拿不出手。

萧九年面色无波,少年已经开始变音, 嗓音介于少年郎与成年男子之间,透着独特的沙哑,“我那日有事在身, 忘记了。”

烟烟顿时委屈的不行。

他真的忘记了自己的生辰。

她还以为,他一定有甚么难言的苦衷呢, 可她的那些零星记忆之中,他分明对她那样的好。此时,两人对视, 小丫头水润的大眼雾蒙蒙的, 忍着没哭出来,她手里提着一小袋糖果子,直接塞给了少年, “喏, 这是我特意给你留下的,那你明年不能忘记我的生辰了!”

说着, 烟烟倔强的转身离开,也不当面向少年控诉,他忘却她的生辰是如何罪不可恕。

萧九年站在原地, 身形被夕阳的光拉的好长。

回去之后,少年吃了一颗糖果子,真甜。他第一次尝到这等舌. 尖. 颤. 栗的滋味,像花.尖. 晨露,四月柔风。

这一天晚上,萧九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他的梦里,有一个胖墩墩的粉团子一直围着他转,她时而嬉笑,时而又闹脾气。

萧九年醒来时,那个梦就变得甚是模糊了,他甚至记不清梦中人的样子。

但不知为何,胸口有些怅然若失的空洞。

“公子,有个好消息!王爷他今日命管事给您加了月银了,眼下您每个月可以领五两银子!”小厮卫元甚是兴奋。

要知道,齐王府的其他几位公子,除却嫡出公子之外,即便是庶出的公子哥,每月月银也在二十两以上,独独九公子每月仅可领二两银子。

加之九公子没有长辈接济,导致日子过的很是拮据,虽说不至于饿死,但大户人家中多的都是踩低捧高的奴才,九公子常年不受待见,连带着下人们也不将他当主子,此前紫竹苑里倒是有两个伺候的丫鬟,但有一晚不知发生了什么,九公子勃然大怒,三日后那两个丫鬟就暴死在林子里了。

卫元不敢多问,他打小跟着主子,虽说主子少言寡语,也不像其他公子出手阔绰,但主子并未苛待过他,他知道主子是个好人。

萧九年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挂着的兔子灯上。

一月五两,一年也才六十两,除却各处花销之外剩不了多少,他要多少年才能买一颗夜明珠……怕是这辈子也不行吧。

少年眸色深沉,半敛眸沉默稍许,才嗓音淡淡道:“嗯,我知道了。”

破晓的晨光乍现,少年持着竹杆走到院中开始练习剑术。

这一日起,少年觉醒了最初的抱负。

一盏兔子灯,一袋糖果子,还有……

***

宋熙是烟烟的兄长,也是宋府大房唯一的公子。

相比于隔壁齐王的多情,宋大将军在出京城是出了名的惧内,宋夫人是典型的江南美人,生的娇滴滴的,容貌不俗。当初大将军对其一见倾心,还特意求了圣旨赐婚。

宋大将军年少时候立功,与当今圣上是车笠之交,曾一同挨过最艰难的日子,他前半生威风凌凌,从未吃过败战。但一回到家中,宋大将军立刻嬉皮笑脸,跟在自家夫人身后嘘寒问暖。顾及着宋夫人的娇弱身子,宋大将军都不敢要子嗣了,故此,如今膝下仅有宋熙与宋烟二人。

宋熙这次是从边陲归来,烟烟已盼着兄长已久了,她还是孩子的心性,不懂那些朝堂政事,更是不知圣上突然将兄长召回京城是另有目的,她眼下心思甚是单纯,做事情只顾着自己的喜好。

宋大公子领兵回京,年轻的将军骑马自长安街路过,引得无数女子翘首痴望,场面虽不像古时掷果盈车那般浮夸,但也热闹非凡。

长安大街上,众百姓回避两侧,就在这时,一穿着粉裳的小姑娘提着裙摆一路狂奔了过来,随着她的动作,发髻上的珍珠链子左右摇晃,晃到了某些人的眼。

“阿兄!”烟烟大喊。

宋熙一眼就看清来人,将军跳下马,伸出双臂,将小丫头一下就抱了起来,还掂了一下,“一年不见,烟烟倒是重了不少。”

烟烟打小就喜欢缠着兄长,虽是已过八岁生辰,但她从不顾礼数与旁人眼光,“阿兄,我要骑你的马。”

年轻将军的汗血宝马,那也不是一般人能骑的,何况今日这种场面,烟烟当然要备受瞩目。

宋熙拥有大将军的气魄与宋夫人的容貌,在京中贵公子排行榜中名列前茅,姑娘们瞧见他抱着小丫头坐在了马背上,恨不能化身成烟烟发髻上的珠串。

就这样,烟烟坐在宋熙怀里,享受着众人投来的,或是艳羡,或是嫉妒的目光。

她觉得倍儿爽。

人群中,萧九年的目光追随了良久,眼神深幽,少年终是沉默着离开。

原来,她不止对他一个人亲热。

宋公子有汗血宝马,而他只有一头不体面的小毛驴……

……

自那日在院中洗澡被小姑娘看见之后,萧九年就刻意留意了,他身子骨强健,一直用井水洗澡,一来是方便,二来是为了强健体魄,这第三是因着齐王府的后厨狗眼看人低,就算是他让小厮去打水,也未必能打到。

故此,这些年,萧九年几乎没有用热水洗过澡,这也造就了他异于常人的体魄。

刚冲了个凉水澡,少年就听见有人在喊他。已是仲春,日头渐烈,少年的目光透过茜窗往外看去,就看见院墙上趴着一颗小脑袋,“九年哥哥,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少年,“……”

她倒是知道省事,直接趴墙头就能传话。

萧九年身上的中衣已经有些年头了,袖子略短,他出门之际,套上了一件五成新的外裳,少年风光霁月的脸仍旧寡淡无温,但小姑娘让他过去,他当真去了,半点没有磨叽。

虽然萧九年表面不显,但他心里已然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他无从解释。

他自知,宋烟是云端之上的天之娇女,而他呢,不过是活在阴暗沼泽里的可怜虫。

不过转念一想,她还是个孩子,自己算是她的老师,他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作甚?

“你有事?”少年冷冷的,鬓角还沾有水渍,衬的眉目更是萧索。

烟烟眨了眨眼,自是察觉到了少年的冷漠,她无端委屈,可少年一贯如此,她以前还欺负过他,思及此,烟烟劝说自己不与他计较,“我将你引荐给了阿兄,今日阿兄需得入宫面圣,明日府上给阿兄办洗尘宴,你记得过来呀。”

若得了宋家长公子的青睐,他的路会好走很多。

少年的尊严不允许他低头求人,可他需要奋进,需要这个带他走出沼泽的机会,更重要的是,他没法拒绝小姑娘灼灼的眼神。

“好。”

少年应下了,耳垂发烫。

烟烟咧嘴一笑,唇角的两只小梨涡可人极了,她随手抛了一包吃食给少年,“这里头是核桃仁,补脑的。你练剑辛苦,需得补补。”

少年,“……”

为什么练剑需得补脑?

隔壁院落传来宋熙的声音,“烟烟,你在作甚?!”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小脑袋缩了下去,像是被人从梯子上拉下。

少年心头一紧,但话到最后又咽了下去,他好像没那么资格关切一句。

隔壁院墙传来兄妹两人的嬉笑声,少年立在墙角静静的听着,他也渴望着……可他这座紫竹苑,就连王府的下人也不屑路过,更别提几时热闹过。

***

次日,烟烟担心萧九年又不登门,一大早就爬上院墙提醒他了。

她梳着双丫髻,今日又换了艳红石榴石的头饰,衬的小脸白里透红,莹润饱满,像是熟透的桃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更是晶亮有神,像极了清澈的琉璃珠,她的脸迎着东边的晨曦,笑盈盈的喊了声,“九年哥哥早呀,一会记得过来哦。”

萧九年已练了许久的剑。

他急着求成,近日每天都会练上近五个时辰,手磨破了皮就再换一只手,如此反复轮流。

少年额头俱是汗,可能不太像让小姑娘看见他这副样子,他侧过身点头,“嗯。”

烟烟这便欢喜的下去准备了。

无论几时,她都是要艳压群芳的,今日是阿兄的洗尘宴,京中尚未婚配的贵女都会登门,名义上是为了阿兄洗尘,其实就是来露个脸,一个个都争先恐后的想给她当嫂子呢。

宋熙不同于寻常武将,他文武双全,为人谨慎,今日太子与几位皇子也登门了,隔壁齐王府的几位公子哥自然也会露面。

这时,小厮领着一少年来到了男席处。

众人一看此人是萧九年,贵公子之间的气氛莫名尴尬了起来。

齐王府世子萧爵清了嗓子,冷声道了一句,“老九,你怎么来了?”

就好像萧九年出现在今日的这种场合相当的不合时宜。

宋熙也不看好他。

在宋熙看来,一个落魄外室子与妹妹关系交好,唯一的可能就是想利用妹妹,从而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宋熙太了解妹妹的性格,若是直接回绝了妹妹的请求,只怕宋家的屋顶都会被她给掀了。

所以,宋熙表面答应了烟烟,实则却是暗中观察,他倒要看看这萧九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能哄得他的妹妹团团转。

宋熙面上不显异色,他笑道:“九公子快请坐,我听说眼下你教我家烟儿练字?那丫头聪慧过人,偏生不爱刻苦,不知你是用了什么人法子,让烟儿迷上练字的?”

他已经打听过了,妹妹如今雷打不动的练字,这可真是罕见,故此,宋熙更是好奇,想知道萧九年到底对妹妹做过什么。

倘若……

萧九年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绝对不会手软。

萧九年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宋熙字里行间的话,眼下的状况对他而言十分不善,当然了,他也没有指望过得到旁人的善意。

少年不卑不亢,如实说,“是宋小姐自己喜欢练字,我不过只是提点了几句。”

他很谦虚,也遮掩了锋芒,同时少年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其他情绪的表情。

许还是个人物。

这是宋熙对萧九年的最初印象。

宋熙是宋家嫡长子,姑母是皇后,纵使萧九年是齐王之子,像宋熙这样的贵公子也不太可能关注到他。

确切的说,今日是宋熙第一次留意到了萧九年。

宋熙收敛神色,笑道:“一日为师,则终生为师,我家烟儿老师诸多,她自幼顽劣,还望九公子多担待些。”

萧九年垂在广袖下的手握了握,情绪依旧没甚波动,“宋公子放心,宋小姐聪慧过人,虽是调皮,但不妨碍练字。”

他明白宋熙是在警告他,宋烟虽然让他教练字,但自己也不过只是宋烟众多老师中的一个,根本没甚分量,暗示他不要妄想太过。

在座的贵公子皆是人精,都是百年世家养出来的,一个个心术了得,众人对视了几眼,对齐王府这位鲜少露面的九公子更是轻视。

到了这一步,宋熙当然不可能直接警告萧九年远离自己的妹妹,但也不意味着,他可以容忍一个卑贱的外室子接近妹妹。

纵使这少年或许并非池中之物,但也改变不了他出生卑微。

宋熙起身,笑道:“诸位公子请稍坐,我去见见太子殿下,稍后就过来。”

他作为宋家少主人,他若是在场,旁人自然不便找茬,可一旦宋熙离开,在座的好几位贵公子就安耐不住了。

“萧九公子,你是如何攀上宋小姐的?也给我等支一招啊。”

“哎,王公子这话是何意?人家宋小姐才八岁,九公子总不会这般禽.兽,连个孩子都不放过吧。”

“这勾栏女子生出来的就是不一样了,手段了得啊!”

萧九年滕然起身,即便烟烟年纪还小,他也不想听到这些意有所指的污言秽语。

少年那双幽若古潭的眸子扫了一圈在场的贵公子,眼中隐露杀意。

齐王府世子萧爵低喝,“老九!你这是做什么?!你还不嫌丢人么?”

萧九年握紧了拳头,唇角溢出一抹冷笑,他今日如何丢人了?从头到尾他什么也没做,唯一的错就是出身不好,所以不管他走到哪里,亦或是做什么,所有人只能看见他的出身,而否决他的一切。

“你们在说什么?”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众贵公子自是不好意思当着一个小姑娘的面,联手对付一位见不得光的少年,遂纷纷止了话。

烟烟气鼓鼓的,方才她来找萧九年,无意听见了众公子的话,她比萧九年还要气愤,她本想替萧九年找回公道,可一想到许会给他带来麻烦,烟烟生生忍住了,小姑娘走了过来,年纪小,身形也娇小,却是气煞汹汹,“老师,你同我过来,学生有事请教你。”

烟烟故意当着众人的面称呼萧九年为老师。

少年微微一怔,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的剑眉蹙着,薄唇紧抿,但还是走向了小姑娘。

烟烟带着萧九年离开时,对众公子“哼”了一声,一副‘护崽’的架势。

两人没走多远,身后又有嘲讽传来,“啧,真有手段。亏得宋小姐年纪还小,这个九公子看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就他那种出身,还真敢往宋小姐身边站。”

烟烟没回头,伸出小手拉住了萧九年的衣角,可两人拐过回廊时,萧九年突然止了步,少年坚定如初,仿佛并未受到旁人影响,“你大可不必如此,日后还是换一个人教你练字吧。”

他对上小姑娘潋滟的大眼,他一直不想承认的那句话,此刻却吐口而出,“我不配。”

他不配。

不配这世间的美好。

少年要走,却发现小姑娘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放开,他不敢用蛮力,生怕会伤了她,少年垂眸,发现小姑娘一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他又一次想要落荒而逃。

生怕自己灰暗见不得光的出生,会玷污了小姑娘的美好。

烟烟眼眶微红,仿佛能够感同身受,她的小手紧紧抓住不放,她坚信,少年终有一日会出人头地。

“寒山曾问拾得,‘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厌我、骗我者如何处治乎?’,拾得大师是这样回答的,‘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九年哥哥,我不管旁人如何看你,可在我心目中,你就是盖世英雄,你莫要因他人的小人之心而气坏了身子,我……我不想看见你难过。”

小姑娘说着,眼眶已然红了。

她自那次风寒醒来后,就对萧九年有了超乎寻常的情愫,她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她只知道自己要想尽一切办法保护他。

她说过,她要罩着他。

少年怔住了,沉溺在小姑娘坚定的眼神中,与此同时,他也震惊了。他对小姑娘并不陌生,从她出生那日起,他就知道她的存在,还有隔壁院墙时常传过来的啼哭与嬉笑声,他没想到小姑娘会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

“你……你别哭。”少年不会哄人,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哄她了,他一无所有,连份像样的生辰礼都拿不出来。

庭院中,宋熙刚好过来,他刚才有意离开一会,就是为了借其他贵公子之手,提醒萧九年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痴心妄想。

不过就是个不受待见的外室子,届时给点好处,随意打发了就是了。

但就在方才,宋熙亲耳听见妹妹的话,震惊于这小混账如今竟然有这般觉悟,这番话文绉绉的,倒是颇有涵养。

而且,萧九年也不像是油腔滑调的人。

难道是他看错了?

宋熙没有吱声,对身边的人也打了手势,几人隔着一堵月门,悄然窥听。

这厢,萧九年见小姑娘一直红着眼眶,他不知怎的,内心烦躁,他本不是一个自负的人,但此刻面对着因为自己而哭的小姑娘,少年第一次许诺,“别哭。”

他从袖中掏出一块洗的发白的帕子,虽然很旧,但干净整洁,还有淡淡的皂角气味,“你想让我考武状元,我就一定考给你看。”

他虽然身子骨健朗,但习武的基础差,齐王几乎不关心这个儿子的存在,更别提给他提供资源了。

想要在三年后的武举上夺魁,着实艰难。

烟烟很好哄,少年又生的这般俊朗,她喜欢听他低低哑哑的嗓音,当即破涕为笑,“那就一言为定,届时让他们再也不敢小瞧了你!我脸上也能有光。”

她脸上有光……

这话太有歧义。

少年默了默,却没有反驳。 

萧九年没有在宋府久留,也没与烟烟提及一句被人为难之事,还算是个君子,宋熙对他稍有改观。

***

烟烟很是聪慧,今日的一场闹剧,她很快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她也不是憋屈自己的主儿,气冲冲的去见了宋熙。

宋熙生怕被外人看了笑话,就单独见了小丫头,“好烟儿,怎么气的像肺鱼了?谁这样大胆,敢欺负我家烟儿?烟儿告诉阿兄,阿兄替你去削了他!”

烟烟瞪了阿兄一眼,“还不都是因为你!不要以为我不懂你们这等贵公子心思,九年哥哥不过就是出身差了些,但身世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更何况,英雄不问出处!我不管!反正我就向着他,阿兄你也得帮我!”

宋熙无话可说,经过今日,他倒是对萧九年这号人物另有看法了,但有一点他依旧很坚持。

他的妹妹,绝非是萧九年这种人能够挨近的!

***

入夜之后,宋府才逐渐安静了下去。

萧九年今日在宋府备受排挤,但他回来后并未因此消沉,亦或是愤怒,他仍旧专注于自己的事,无论旁人如何诋毁轻视他,说他这辈子无可救药,他都不会当真了。

少年的胸腔有一团火苗,那团火苗正愈燃愈烈。

小厮卫元上前道了一句,“公子,咱们院里来贵客了。”

萧九年倏然侧过脸,却在看见宋熙的脸时,眼中瞬间闪过失望。

紫竹苑平时安静的门可罗雀,除却她之外,没有人会来。可这都天黑了,她哪里会来呢……

宋熙见少年手持竹杆,正在院中练剑,方才虽然只是一瞥,却是察觉到少年的剑气凛然,越看越不像是普通人。

他眯了眯眼,“九公子,我有话与你单独说。”

萧九年没有拒绝,对卫元道:“你先退下。”

卫元依言退出了院子。

晚风徐徐,今夜月朗星稀,紫竹苑甚至都没有点一盏灯笼,同样身为世家子弟,宋熙太清楚,像萧九年这样的外室子最终会是什么下场。

人生还没有开局,便已经预示了结局。

宋熙不是什么大善人,不会平白无故同情任何人。

这世道便是如此,命数决定了好些事。

“剑法不错,但可惜不够沉稳老练,你与我过几招。”说着,宋熙拔出腰上软剑,没有给萧九年任何思量的机会,直接朝着他攻击了过去。

宋熙已弱冠,又是自幼习武,且早在军营历练数年,他的实力不可小觑。

然而几个回合下来之后,宋熙并未立刻获胜,甚至于他察觉到,想要击败萧九年并非那样容易。

更是震惊于少年的剑法,他虽然手中无剑,但仅凭一根竹子就激发出了剑气,此人若不是天赋异禀,他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只可惜,戾气太重,内心也阴暗,着实不是甚么良人。

宋熙不想在齐王府闹事,最终使出五成功力,直接砍断了少年手中竹杆,他直接言明来意,“萧九年,你想要什么尽管对我提,王府给不了的东西,我宋熙可以,我不知你是用了什么法子令得烟儿对你刮目相看,我帮你是一回事,但作为交换条件,你日后离烟儿远些,你这样的人,不能靠近她!”

他这样的人……?

他是哪样的人?

他的存在难道就是一个错误?

少年怔染,断裂开的竹杆掉落在地,一块跌落尘埃的还有他仅剩的尊严。

少年薄唇紧抿,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坚定,“我若不呢?”

宋熙蹙了眉。

他抛出的条件诱人,只要他出手相助,完全可以逆转萧九年的人生。

而他方才与这少年交手,已经足够威胁到他。

可此时此刻此地,这少年的眼神却是比此前还要坚定。

宋熙察觉到,自己可能遇到了硬骨头,威逼利诱皆不行,“萧九年,我不管你接近烟儿的目的是什么,但凡让我察觉你对她有一丝念想,休怪我对你不留情!”

两人正对峙,墙头突然冒出了一颗小脑袋,小姑娘可能脾气不太好,“阿兄!你作甚?你若是伤着九年哥哥,我跟你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宋熙:妹啊,我是你哥!亲哥!还比不上一个外人?!

九年:大舅子当然是外人。

宋熙:谁是你大舅子,我家妹妹才八岁!你这个禽.兽!

九年:媳妇要从娃娃抓起,老萧家祖传的优良美德~

烟烟:好有道理的样子,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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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古代的肺鱼,就是大家今天所熟知的河豚。

PS:感谢金苹果姑娘的手.雷哦,破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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