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当美国经济达到了危机前顶峰的时刻,在美国的就业市场上,总共有1.38亿个工作岗位,按照工作性质和收入水平可以大致分为三大类:高薪工作、中薪工作和低薪工作。

高薪工作是美国经济的主干部分,构成了美国经济活力和国际竞争力的核心,是美国中产阶级的主流岗位,也是美国消费能力的基础,其就业岗位总量为7180万,占全部就业岗位的52%,全部收入的65%,平均年薪为5万美元,恰好是美国家庭的中位收入水平,能够负担四口之家的生活开销,尽管经济压力不小。高薪工作一般为全职工作,每周工作时长为40小时,均有良好的医疗保险、退休金或401K计划。这种高质量的工作岗位包括金融业、白领专业人士、信息技术、商业管理、制造业、采矿业、建筑业、房地产、政府雇员、交通仓存等领域。

中薪工作包括医疗健康、教育培训、社会服务等行业,平均年薪3.5万美元,就业岗位总数为2890万,不到高薪岗位的一半,占总就业岗位的21%。中薪工作的就业机会一直在不断增长,不过,此类工作几乎完全依赖政府支出和税收补贴。

低薪工作的平均年薪仅为1.9万美元,包括餐饮娱乐、酒吧招待、汽车旅馆、瑜伽教练、花园园丁、零售业、临时工等低收入岗位。低薪岗位的总量为3720万,占就业岗位总数的27%。这些工作一般不提供医疗保险和其他福利,如果还拖着一个有孩子的家庭,就基本属于贫困人口。

这就是美国金融危机之前就业市场的大体轮廓。

2009年之后,美国失业率下降的奥秘就隐藏在低薪岗位的增长之中。被华尔街媒体啦啦队所大肆吹嘘的580万个就业机会的复苏,60%都属于这一类别。

2013年7月,这些低薪工作的总规模达到了3750万,比经济衰退结束时的3470万“新增”了280万个就业机会。其实,这一规模与2007年的3720万的数字几乎相当。换句话说,280万个低薪工作不是“创造”出来的,而是“再生”出来的。

2009年之后,低薪工作恢复到了危机前的水平,280万新增

就业岗位其实是“再生”出来的

年薪1.9万美元只是略高于贫困线,快餐行业就属于低薪工作,这些就业岗位的收入仅能维持生存而已,4年以来280万低薪岗位的总量增长,几乎不能产生有意义的消费能力增长。如果扣除通货膨胀,低薪岗位的收入实际上下降了6%,指望他们来推动美国经济的复苏是非常不靠谱的想法。

高薪工作是中产阶级的核心,也是市场消费的主力军,该领域的就业状况要严峻得多。

金融危机导致了580万高薪岗位的损失,随后的4年多,仅仅恢复了140万。平均每年增长仅31万多,就连美国的人口自然增长规模都是其10倍以上!

2013年,高薪岗位的总数为6760万,竟然比2000年的7190万还差出一大截!如果以这样的速度“复苏”,美国的高薪工作到2025年才能恢复至2000年的水平,这是1/4个世纪!

而每年区区30多万的高薪就业增长的背后,却是高达1万亿美元的财政赤字(政府消费),和每年8000亿的美联储印钞在共同推动。如果将8000亿印钞规模平摊到每个就业岗位,这意味着美联储花掉了250万美元,才创造出一个年薪5万的就业机会!其效果之差,简直是空前绝后!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美联储的印钞根本不是为了解决就业!每年8000亿的QE规模,如果直接发到个人手中,相当于每年创造了1600万个5万美元的高薪工作!无论是伯南克开着直升机撒钱,还是分钱到户,或者直接还掉止赎房的欠债,其经济效果都远比把钱给银行要好得多!从行为的结果看,美联储的性质昭然若揭,它不是服务于政府,更不是服务于人民,而是服务于华尔街!

如果从2000年年初算起,美国高薪岗位负增长了430万,而养家糊口的综合成本却在大幅增加,汽油价格3倍于从前,大学学费也普遍高出不止一倍,衣食住行无不大幅上涨,医疗保险和看病的费用更是远远高于2000年。当时的全职工作提供了极为便宜的医疗保险,员工每月仅仅支付几十美元就可以为一家老小上保险,看病吃药员工自掏腰包一般也就一二十美元。2013年的医疗保险如果覆盖全家,动辄高达数百美元,看病吃药的成本也大幅飙升。

2000年高薪岗位的数量与2007年危机前都是7190万,这表明在整个“格林斯潘泡沫”期间,高薪工作实际上是零增长!以房地产泡沫为标志的所谓“财富效应”,完全没有创造出任何真实的经济增长,反而制造了一个80年未有的金融灾难。而之后的“伯南克泡沫”,试图再次用房地产泡沫带来经济繁荣,其结果只会比“格林斯潘泡沫”更糟。

美国高薪工作复苏极为缓慢,远低于2000年和2007年的高点

最后来看中薪工作的增长情况。在危机后的4年多里,医疗、教育和社会服务的就业机会共增加了110万,每年平均约25万。如果从2000年算起,美国的医疗、教育和社会服务行业的就业一直保持着增长状态,即便是金融危机,也没有改变这一领域就业机会的增加。“教科文卫”被奥巴马看作是保卫美国就业增长的“堡垒地带”。

从2000年1月到2013年7月,中薪岗位增加了660万个工作机会,到2013年总量达到3080万。其中,仅流动医疗健康服务(AmbulatoryHealthCare)部分就占了640万,所谓流动医疗健康服务,就是在医院之外的医疗健康体系,例如医生的诊所、病人的院外护理、家庭健康机构等。流动医疗健康的就业岗位竟然超过了美国建筑业的550万岗位,更远超消费品工业的450万。医院系统雇用了800万护士、专业人员和管理人员。

总体来看,美国的医疗健康系统的总就业岗位高达1460万;在教育系统,从幼儿园到大学,总共雇用了1400万人;社会服务领域雇用了220万人。

为什么医疗健康系统的就业会持续增加呢?因为政府在医疗健康领域的开支暴涨!2000年,美国政府在老年医保(Medicare)和医疗补助(Medicaid)的开支总额为3000亿美元,而到2012年,开支膨胀到8000亿美元,几乎是GDP增速的两倍。

2000年克林顿总统任期结束时,美国政府的财政处于盈余状态,而2009年奥巴马执政以来,财政赤字连续4年超过了1万亿美元,这等于是政府对医疗健康领域进行了大规模的转移支付。医疗开支远高于GDP增速,意味着美国实体经济的利润被医疗制药等行业大举侵蚀,制造业的基础不断遭到削弱,美国制造业不愿回流本土是有原因的。

医疗健康领域就业的异常增加,必然导致经济资源被更多挤占,从而压制高薪就业机会的增长。社会服务领域的情况与医疗健康类似,政府通过转移支付,将实体经济的就业机会转移给了社会服务。

教育领域的就业增长主要来自私立学校系统的快速膨胀。2000年以来,美国非公立学校的就业增长了45%,而学生贷款的余额从1500亿美元暴涨到1万亿美元,并正在出现大面积违约。教育本该强化国家的未来,但高昂的学费,巨额的债务,正在透支学生的未来,摧毁国家的希望。

中薪岗位在一直增加,政府的转移支付是其主因

中薪岗位的增加,特别是医疗健康和社会服务,严重依赖政府的财政赤字,在未来利率火山开始活跃之后,国债融资的成本将会显著上升,政府偿债的能力将面临严峻挑战,医疗健康的就业增长也会遭遇瓶颈。教育的就业增长,特别是私立学校系统,主要依赖学生贷款来支付高昂的学费以维持扩张,而学生贷款已高达1万亿美元的规模,超过了汽车贷款和信用卡贷款的总和。在就业市场不景气的现状下,已经发生了严重的拖欠危机,如果利率再出现大幅上扬的情况,学生贷款发生内爆将指日可待,教育就业的增长已面临逆转。

低薪工作的增加,无法带来消费的增长,他们仅仅能够维持生存。中薪岗位不仅未来增长将面临瓶颈,而且消费能力依然有限。占就业半壁江山的消费主力军高薪岗位则深受重创,远远没有恢复元气。

与2007年的零售总额相比,经济复苏了5年之后,如果扣除通货膨胀,2013年仍比2007年低了2%,而在20世纪80年代、90年代和2000年三次危机之后的5年,零售总额分别比危机前高出20%、17%、13%。如果再仔细看零售业中的家用日常品和食物类别,真实消费水平竟然比2007年下降了6%,这是战后历次经济危机之后,在复苏过程中从来没有发生过的[7]。就业市场所受的内伤之重,由此可见一斑。

消费不振的根源在于就业市场的萎靡,这正是美国经济难以复苏的关键原因。

总体来看,金融危机造成的低薪工作损失已经基本恢复,高薪岗位损失的580万,仅仅恢复了140万,即便加上中薪工作新增的190万,仍比危机前净损失了250万个就业。同期,美国人口增加了1500万以上,而工作机会反而减少了250万,年轻人的就业压力可想而知。

以就业参与率来看,美国的就业市场可谓惨不忍睹。2013年8月,美国16岁以上的人口中,就业比例仅为63.2%,大幅倒退了35年,仅相当于1978年8月的水平。美国中位家庭收入,在扣除通货膨胀之后,比2000年还低7%!

2013年8月,美国就业参与率倒退了35年,

回到了1978年8月的水平

2013年的美国中位家庭真实收入(扣除通胀)

比2000年还低7%!

华尔街媒体啦啦队吹嘘的失业率正在不断下降,消费者信心已经恢复,经济基本面一片大好,完全扭曲了就业市场的惨淡景象,虚构出一个经济复苏的海市蜃楼。在如此糟糕的就业和收入条件下,股票市场的暴涨,房地产的虚火,经济增长的乐观预测,最终都会撞上就业这堵冰冷的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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