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字房正门紧闭,门口立着两个神情肃穆的丫鬟。

宁姒目不斜视地路过桂字房门口,而后绕到无人看守的侧面,这里是桂字房与兰字房中间隔断的走廊,对面的兰字房里头大约是友人相聚,隐约有欢笑声从里传出来。

左右瞧了瞧,不远处有侍者端着托盘走过,宁姒立马蹲下身揉着脚腕,假作崴脚模样撑着墙壁。

桂字房里头突然响起一道瓷器摔碎的声音,宁姒在窗户纸上戳了眼儿往里瞧,没见到太子,倒看见桌边站着一位女子,透过这个小眼瞧不见女子的容貌,只看见她起伏不停的胸口,以及紧紧捏着桌沿的手。

宁姒附耳去听,原本模糊的声音稍稍清晰了些,那女子道,“以前是我年幼不懂事……如今她一有个头疼脑热你就要找我?”

这声音听起来像三公主,只是比她平日里说话的声音要尖锐许多,叫宁姒怔了怔。

接下来太子回了句什么,只是他的声音低沉些,宁姒听不清。

三公主又推了个花瓶下去,哭道,“我还以为你终于肯跟我说话,没想到你是来质问我!好啊,当年口口声声说永远不会让我受委屈的人,如今第一个给我委屈吃了!哥哥,你为何这般残忍?”

太子走近几步,背影出现在宁姒的抠出的小眼中。

宁姒完全听不清太子的话,不过她感受得出,比起三公主的情绪激动,太子显得淡然许多,听了她一句句质问,连背影都不曾晃一下。

也不知太子说了什么,三公主突然扑进他怀里。

宁姒心里一阵别扭,毕竟这二人是亲兄妹。

下一瞬,却见太子将三公主推开,三公主跌进碎瓷片中,痛得浑身一颤。

宁姒终于从小眼中看清了三公主的正脸,她满脸都是泪水,目光卑微且绝望,“哥哥,你又伤我。”

太子脚步一动,好似要去扶她,却又生生止住。

这时一阵香气拂来,宁姒偏头一瞧,只见宁婧诧异地看着她,“你竟然听壁脚?”

“!!!”宁姒一惊,而后冷汗涔涔,若是叫太子发现她在偷听,后果不堪设想。

宁姒转身就溜,却被宁婧抓住了胳膊,“别跑啊!你定有什么古怪!”

宁婧声音不小,屋里两人当即停了对话,朝出声处看来,“谁!”这一声是太子喊的,低沉又严厉,将宁姒吓得心都漏跳了一下。

她想跑,可宁婧却拉着她不放,将宁姒急了个半死,情急之下想起哥哥教过她的防身招数,屈膝顶了宁婧腹部。

宁婧吃痛,下意识去捂腹部,于是拉着宁姒的手也松了。

宁姒寻到了这个机会拔腿就跑。

一口气跑到拐角处,而后放缓了呼吸,挺直了脊背混入宾客之中,只是那额角的冷汗却一颗颗落下来,将她慌乱的心绪出卖。

而那头的宁婧,好不容易缓了痛楚,站直身子,便见两个人立在她面前,一个是三公主,另一个则是当今太子。

一个比一个来头大,宁婧的脑子一片空白。

太子年过而立,因气质文雅稳重,还有不少闺中少女暗暗爱慕他。这人平日里温文尔雅十分亲和,但肃着脸的模样却十分吓人。

宁婧便被太子面色沉沉的模样吓得喘不过气来。

“偷听?”太子沉声开口,“你是何人,意欲何为。”

“不不不……不是我!”宁婧连连摆手,“我什么也没听见!真的!殿下,求你饶了我!”

太子挑眉,“看来你还认得我。跟了我多久?”

见宁婧怔愣的模样,太子不耐地冷哼一声,“说!”

宁婧腿都在打颤,忍不住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太子身后的三公主,噗通一声跪下,连连叩首,“民女真的什么也没有听见!求太子殿下与三公主明鉴!方才偷听的是民女的堂妹!她见势不妙就溜了!”

太子垂眸,眼里尽是不悦,“可我只见你一人。不论有没有同伙,你都偷听了。”

这时三公主竟出声帮了宁婧,“哥哥,说不定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呢,哥哥诸事繁忙,这事便交给我来审问吧。”

太子瞧了三公主一眼,“好好审,最近战火四起,或有敌国奸细混入京城。”

宁婧一听,立马明白太子之所以这般戒备,是担心奸细作乱,遂急急辩驳,“殿下明鉴!民女是宁家嫡女!绝不是坏人!”

太子闻言,目光往宁婧面上逡巡了一遭,“姜朝晔的未婚妻?可我见过她。”说着,目光急剧转冷。

宁婧这才想起,她的祖母是由妾室扶正,像太子这样高贵的人必定认为她跟脚不正,连带宁家二房也会打成庶房,因而只认宁姒是宁家嫡女。

宁婧咽下不甘与怨愤,堆着笑道,“民女是宁家二房的姑娘。”

太子微微蹙眉,对三公主道,“若她说的是真,你看着办。”而后拂袖而去,既不与三公主告别,也不多说宁婧两句,仿佛只要宁婧不是敌国奸细,太子便失去了兴致一般。

太子一走,宁婧便松了一口气,原本绷直的脊梁也松了。

三公主垂眸看着她,声音温温柔柔的,“宁大姑娘是吗?进来说话吧。”

见她这般温和,宁婧是彻底放下心了,连连应是,而后随三公主进了屋。

守门的丫鬟将门一合,宁婧无端端地心慌了一下。

入目一片狼藉,桌边的地面上铺了一层碎瓷片,隐约还能看见星点血迹,宁婧仿佛被烫到一般收回目光。

宁婧垂首恭敬地立着,悄悄抬眼瞧了下,只见三公主在桌边坐下,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了茶,又动作优雅地饮下,而后掀开衣袖——

宁婧倒吸一口冷气,因为三公主的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然而三公主仿佛不觉得疼似的,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从伤口上将碎瓷片拣出来。

“很惊讶么?你不是都听见了?”三公主头也没抬。

宁婧只觉得仿佛有什么皇室秘辛等着她,可她一点也不想知道!遂急急打断,“不,公主殿下,民女当真什么也没听见!方才偷听的是我堂妹宁姒!”

“当真?”三公主仿佛起了兴致一般朝她看来。

“千真万确!”

三公主轻哼一声,也不知信了没有,只自顾自地拣碎瓷片。

宁婧等啊等,仿佛过了好久,三公主才出声,“你和她关系好么?”

她这是什么意思?

宁婧寻思着怎样回答才能获得三公主的好感,犹豫了一瞬才答道,“回公主殿下,民女与堂妹关系尚可,她的许多事情民女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这一回她着实太过分了,连两位殿下的壁角也敢听!民女回去了,定要说她的!”

这么一说,不仅将自己与偷听一事撇清了关系,且还显出了她的价值,三公主若是想对付宁姒,一定用得上她。

“嗯……她有什么秘密,你说说看?”

宁婧心口直跳,心急之下竟想不起宁姒有什么不可与外人道的事情,但三公主正瞧着她,宁婧也不敢拖太久,便随意拣了一样,“她与姜公子的亲事并非早早定下,皇上赐婚那回才真正地定了亲!”

三公主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这个我猜也能猜出来。”

宁婧绞尽脑汁地想着宁姒的秘密,却听三公主略觉乏味地说,“看来你也说不出来什么。让我想想,你要用在什么地方……”

她这话一说出口,宁婧的胳膊上便浅浅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觉得三公主没拿她当人看,仿佛她是一样物品,若是没有了用途,随时都能除掉。

“来人,将这个刺客拿下。”三公主忽地厉声喊道。

屋外守着的宫女立马推门而入,将宁婧两只胳膊往背后拧,押着跪在地上。

“!!!”宁婧惊呼一声,“公主殿下?!”

三公主踢了一块碎瓷片至宁婧身前,“宁大姑娘,你的刺客同伙跑了呢,接下来该怎么说才能救你一命,你该知道吧?”

……

宁姒坐上马车便回了宁家。

只是今日之事总叫她觉得心慌慌,仿佛要发生什么事一般。

翌日,三公主押着宁婧面见皇上,将裹着纱布的手往皇上眼前一递,捂着嘴便哭道,“父皇!婉宜定是最近太招摇了,竟惹了些闺秀不满,这伤口便是宁家两位姑娘伤的!跪着的便是宁大姑娘,她已全部招认,称另一位同伙便是宁二姑娘,婉宜也不知是真是假!昨天婉宜还去了宁二姑娘的笄礼呢,也不知哪里惹恼了她!”

她这话说的,就算最后攀扯不到宁姒身上,也没有自己的错处,因为这些话都是宁婧说的。

皇上蹙起眉头,眼神锐利地刺向宁婧,“当真?宁家姑娘,你为何伤害婉宜?”

宁婧先是看了三公主一眼,而后颤着声音道,“都、都是民女堂妹的主意!民女是想劝她,才跟她走了一趟,谁知她怎么也劝不听,非说三公主在笄礼上抢了她的风头,还和她的未婚夫有说有笑,一定要给三公主一个教训!”说着连连叩头,“求皇上明鉴!”

皇上又问三公主,“另一位当真是宁二姑娘?你瞧清了?”

三公主轻轻摇头,“另一人黑巾遮面,婉宜没有瞧见她的模样,只是看那身形……确实是女子。”

这般一说,比直接承认看清了宁姒还要可信。

“怎么会,朕瞧那小姑娘性情活泼可爱,怎会是这样恶毒的人?”皇上一掌拍向扶手,显然很是想不通。

婉宜适可而止,不再抹黑宁姒,只在一边哭。

倒是宁婧说了句,“皇上英明,只是妹妹别的都不在乎,只要事关姜公子,她便会失去理智。”

皇上叹了口气,吩咐人去将宁姒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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