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姒正跟教习姑姑上课,便听丫鬟来报,宫中来人了。

“找我的?”宁姒站起身来,眉头也蹙起,实在费解。

丫鬟点头,“小姐快去吧,宫里的大人都在正堂候着呢。”

拎着裙摆一路小跑至正堂,迎着光,宁姒双眼微眯,看见几个太监打扮的人整齐立在正堂之中,面目隐在暗处,神情看不真切,顿时一股不详的预感笼罩在心间。

“宁姑娘,跟奴家走一趟吧。”为首的太监见她出现,嗓音尖细地唤她一声。

宁姒还未出声,便听身后有人道,“究竟是什么事,竟劳魏公公亲自来宁府?”

说话人走到宁姒身前,挺拔的身影将宁姒遮挡严实。

“爹爹……”宁姒轻声喊他。

那魏公公见了宁大学士,笑容客气许多,“宁阁老,传宁姑娘进宫时皇上的意思,大人可别叫奴家难做。”

“我也做了二十多年的官,该懂的事都懂,自然不会蛮不讲理,只是皇上传小女进宫总该有个理由,若是小女有什么不当之处,我这个做父亲的还须替她向皇上赔罪。”

魏公公迟疑了一会儿,走进宁大学士,压低了声音说,“是三公主状告宁家二位姑娘行刺于她,如今宁大姑娘已经在紫宸殿跪着了,就等宁二姑娘过去呢。”

宁大学士眉眼沉沉,“等小女过去审问她?”

魏公公赔笑道,“若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宁姑娘走这一趟,还能为自己澄清呢。”

宁大学士转过身,双手按着宁姒的肩,只觉得这肩膀多么稚嫩,可很快她便要面对疾风骤雨。

“嘟嘟,你听爹说。”

宁姒抬眼看他,黑黝黝的眼里装满了信赖。

“三公主诬告你行刺她,爹爹知道你没有做。等会儿,你随魏公公入宫,不要害怕,爹会想办法救你,知道吗?”

方才魏公公的话宁姒都听见了,奇怪的是,她竟不觉得害怕,倒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毕竟以三公主的性子,她不信三公主会就此放过她。

宁姒点头,“爹爹放心。”

“记住,不可顶撞皇上与三公主,千万要沉着冷静。”

宁姒鼻间一酸,“知道了,嘟嘟不顶撞她。”

宁大学士叹了口气,将宁姒揽入怀中,拍了拍她的肩,“去吧,像个大人一样。”

宁姒吸了吸鼻子,从宁大学士怀里出来,而后看向魏公公,“公公,我随你们走。”

宁大学士立在原地没动,看着宁姒走在魏公公后头,一步一步远离他的视线。

直到宁姒的身影消失在尽头,宁大学士才吩咐身边小厮,“去告知姜公子。”

……

紫宸殿中,皇上坐在龙椅上,三公主立在皇上身边,而宁婧则跪在底下。

宁姒进去时便见到这样一副场景。

三公主见了她,状似惧怕一般往皇上身边挨了挨,眼里却藏着笑意。

宁姒只瞧她一眼便没有再看她了,走到大殿中央跪下,叩首道,“皇上,臣女并未行刺公主,还望皇上明鉴!”

皇上看着她伏低的身影,出声道,“朕问你,你可是因为婉宜与姜爱卿有说有笑心生嫉妒不满?”

“臣女不曾,因为臣女深知未婚夫心上只有我一个,绝不会见异思迁。”

皇上挑了挑眉,“你就这般自信?”

“回皇上,这不是自信,是对他的信任。”

皇上面色稍缓,又问她,“你就不怕朕?要知道谋害皇室可不是小罪,哪怕你是宁阁老爱女,哪怕婉宜伤势不重,但也逃不了数十庭杖。”

尤其宁姒的身子骨看起来这般纤细,几十杖下来,就算不去掉半条命,也要影响日后的行走与生育。

“臣女自然害怕,但臣女心知皇上英明,绝不会冤枉了臣女。”

皇上凝神细瞧,只见宁姒那单薄的脊背微微颤抖,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气愤,然而她说出的话却不卑不亢、掷地有声,显然宁大学士并没有将他的独女宠坏。

“宁姑娘,朕给你一个机会为自己辩驳。”皇上此言一出,三公主便微微皱眉。

“臣女谢过皇上。”宁姒跪直了身子,目光落到一旁的宁婧身上,“皇上见笑,臣女与姐姐关系并不和睦,这也不是她头一回害我了,只是臣女万万想不到,她竟有这样的胆量,为了陷害臣女不惜伤害公主。”

宁婧一愣,连三公主也没有想到,宁姒竟不是当庭指出三公主诬告她,而是将所有黑锅一口气砸向宁婧。

“哦?真有此事?”皇上稍稍坐直了些,顺着宁姒的目光看向宁婧,只见宁婧脸色煞白,目光慌乱。

“臣女所言句句属实。早在去年,姐姐便害我闹市惊马,若非江世子出手相救,臣女焉有命在?此事江世子可以为臣女作证。”宁姒看向宁婧,眼里含着叹息,“之所以没有闹得人尽皆知,不过是家父顾及姐姐与叔父的颜面。但臣女没想到,姐姐竟歹心不死,想出了这等主意,想要拉臣女入地狱。”

而后叩首拜皇上,“皇上明鉴,惊马一事过后,家父为了臣女的安全起见,还与叔父定了一纸契约,好约束姐姐不再作恶。那契纸就在臣女家中,加上江世子,可谓人证物证俱在。”

宁姒深深伏下去,等候皇上发声。

这底下跪着的二人,一个沉着冷静地为自己辩护,一个神情慌乱目光闪烁,皇上阅人无数,一眼便瞧出真正有鬼的是这个宁大姑娘。

“来人,传江世子、宁大学士。”

皇上又问,“宁二姑娘,昨日申时三刻你在何处?可是在聚春酒楼?何人与你同行?”

宁姒指尖一颤,回道,“臣女确实去了聚春酒楼,可臣女只看见了姐姐,并没有碰上公主殿下。至于同行之人……臣女原本与谢大姑娘、兰姑娘一道从温泉客栈回来,路经酒楼,臣女一时嘴馋,这才与二人分开。”

皇上也没说信与不信,又吩咐魏公公,“去谢家兰家证实一番。”

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皇上批起奏折来,三公主为他垂肩,而宁姒与宁婧二人则跪在底下。

安静的大殿内唯有轻微的沙沙声响,宁姒的身子稍微放松了些,额际滚落一颗汗珠,却也不敢抬手擦去。

这时宁婧偏头来瞧她,那目光恨恨的,若是没有皇上在上头坐镇,宁婧非要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不可。

宁姒冷淡地瞟她一眼,而后再没有看过她。

她先不仁,休怪自己不义。

宁姒在家中受宠,从没有跪过这么长时候,膝盖以下都快没知觉了,传唤的人才进殿。

“皇上。”宁大学士拜过之后将契纸递给魏公公,而后魏公公呈给皇上过目。

皇上看过之后略略点头,算是认可了宁姒那番话。

这时另一个太监走上前,凑到皇上耳边说了句什么,皇上点头道,“传他进来。”

宁姒本来不觉委屈的,如今宁大学士站在她身边,这双失了知觉的腿仿佛作乱一般又麻又刺,宁姒好想拉着爹爹的手诉一诉苦,可她不能,只能垂首跪着,眼睛盯着地面,视线渐渐模糊。

这时脚步声从后响起,那人在宁姒身边立定了,掀袍跪下,“皇上万万岁。”而后小声对宁姒说了句,“别怕,会没事的。”

说了这句过后,江临初才站起身,将惊马一事的来龙去脉道来。

“皇上,既然此案没有物证,人证又早与宁二姑娘有过龃龉,微臣以为,人证所言便做不得数了。”江临初顿了顿,“毕竟没有哪个人行刺公主之前会将计划告知于仇人。”

闻言,三公主暗暗咬牙,心知这罪名是很难扣到宁姒头上了。

此时从谢家兰家回来的太监进殿禀道,“皇上,两位姑娘都说昨日她们与宁二姑娘从温泉客栈回来,宁二姑娘并未同宁大姑娘一起。”

皇上垂眸看向宁婧,“宁大姑娘,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皇上!无论是谢家兰家两位姑娘,还是江世子、大伯,都与妹妹关系密切,自然要偏袒她了!”宁婧生怕这罪名落到自己头上,届时三公主也不可能救她。若不拉宁姒下水,她就完了!

“可这契纸造不了假。”宁大学士淡淡道,“皇上,这纸上的墨迹究竟是一年前的,还是新落下的,一看便知。”

宁婧这点心机手段如何能与宁大学士抗衡?宁大学士这铁证一出,立马哑口无言。

这时三公主适时出声,“父皇,婉宜也觉得事有蹊跷,不宜草率地给宁二姑娘定罪。只是婉宜昨日去聚春楼一事并未张扬,宁二姑娘好巧也在那里,这就叫婉宜不得不多想了。”

此事的原委宁姒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她虽没有行刺公主,但她尾随了太子,还偷听了太子与三公主的谈话。

“难道公主去了某处,旁人便去不得了?聚春楼宾客众多,依微臣之见,个个都有嫌疑。”江临初讽刺了三公主一通。

他将来是要袭爵的,而非入朝为官,因而不必与皇上朝夕相对。若是惹了皇上厌烦,收拾包袱去陇西就是,于是说起话来比宁大学士还要不客气一些。

皇上微微蹙眉,却没有出声斥责江临初。

“江世子说笑了,婉宜只是觉得宁姑娘嫌疑还未洗清,不宜就此放她回家,还是按规矩押入天牢候审为好。若她是清白的,父皇也不可能冤枉了她。”

……

与此同时,姜煜坐在马车上,皱着眉问,“还有多久。”

“公子,还有一刻钟就到宫门啦。”驾车的随从回道,“公子莫担心,在下觉得这个伎俩不足为虑,说不定公子不必出马,此事就搞定了!”

闻言,姜煜的神情不见轻松,“三公主此计,意不在定罪。”

“啊?不给宁姑娘定罪,三公主忙活什么啊?”

“她手里证据太少,加之姒儿妹妹有宁伯伯护着,定罪难上加难。”姜煜眉眼沉沉,“可若是暂押牢中,便如羊入虎口。”

随从一想,拉着缰绳的手颤了颤。

宫里是三公主的地盘,几乎不用打点,只须暗示一下,宁姑娘不知要在牢里吃多少苦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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