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了一会儿,明粲纤细的手指悄悄覆上了黎渊的手。

感受到男人手背上青筋因不悦而微微凸起,她偏偏头,绽出一个明媚的笑:“先生,帮我卸妆吧。”

黎渊没想到明粲会是这样的反应。

手被女孩儿掌心的温暖包裹,他力道放松了许些,站直身子。

“……好。”

虽然以前黎渊从没接触过这些,但在明粲的描述下很快便熟练起来。

卸好妆,黎渊把最后一片卸妆巾丢进垃圾桶时,突然被明粲拉住了衣袖的一角。

他低头,眼神像是在询问。

明粲把黎渊的手掌贴在颊侧,眼中的愉悦毫不掩饰。

“这样就都是先生的味道了。”

黎渊一怔,方才眼底的阴鸷缓缓散去,手指顺着她的一缕发丝滑下,难得夸赞:“夭夭,你很聪明。”

他一直把明粲看作自己爱心泛滥之下捡回来的麻烦,用一种做慈善的态度把她养在身边,想的是一旦她不听话,便将她抛开。

可她太聪明了,那种恰到好处的示好和依赖感总能让他感到愉悦,这又令他觉得,让她一直待在身边,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出了学校,回到车里,明粲脑袋靠着车窗,拿出手机,点开了顾西发来的资料。

黎渊坐在副驾,管家在车里等候多时,开车前看了一眼时间,提醒黎渊:“先生,您还有一个视频会议。”

黎渊颔首,打开笔记本电脑。

管家回头觑了一眼聚精会神看手机的明粲,无奈地笑笑。

今天先生知道学校举办活动的事后,特地将会议推迟,就是为了前来观看小姐的表演。

他跟了黎渊二十几年,倒是头一次见黎渊对一个人如此上心。

大概连黎渊本人都还没有察觉出来。

明粲躲在黎渊的座位后面,安静地不出声,翻着文件大致了解了温明珠的背景后,她稍一抬头,感觉有点晕车。

摁熄屏幕,明粲闭上眼,瞬间倦意涌上,很快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股推背力让明粲猝不及防往前一倾,她揉了揉眼,支起身子询问:“到家了吗?”

话音未落,她便跟黎渊电脑屏幕上的几个人影打了个照面。

屏幕上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颇为震惊地看向这个突然从黎渊背后出现的女孩儿。

明粲因为长时间靠在窗边,脸上被压出了一小片红印,在不那么明亮的环境下,看上去像是一片令人浮想联翩的潮.红。

注意到此,对面有几个人的眼神更加怪异。

明粲睡眼惺忪,还没反应过来,盯着就盯着。

……

黎渊神色未变,从容地合上电脑,对她说:“再过两个红绿灯就到了。”

过了半晌,明粲眼中才恢复清明,她看看电脑,又看看神色淡然的黎渊,顿时紧张起来:“先生,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黎渊眼皮掀了掀,“没有,他们迟早会认识你。”

既然她要长久地跟在他身边,那以后总会接触到他身边的下属。

明粲似懂非懂“哦”了一声,乖乖躲回座椅后面去。

黎渊重新打开屏幕,面对一道道欲言又止的暧昧目光,他面色波澜不惊:“继续。”

第二天明粲去到学校的时候,顺手带了瓶奶茶准备给乔菁,却发现她请假了。

因为以前乔菁也经常请假,回原学校参加考试,拿各种成绩证明,班上人见怪不怪,明粲把奶茶放到她桌上,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直到下午第一节课上课前,乔菁才进了教室。

她破天荒地没有整理好头发,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挡住了大半张脸,她低着头走到自己座位前,在看见桌上的奶茶时,呆了两秒,肩膀突然开始耸动起来,像是抽噎。

她动作很轻,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力,只有顾东在她坐下的时候跑到她前面看了一眼,阴阳怪气:“不就收了瓶奶茶吗,怎么还哭了?老子天天收到礼物,也没那么感动啊?”

明摆着要恶心她。

乔菁把奶茶“砰”地一下抵在桌面上:“老娘乐意,怎么了?”

“嘁。”顾东嗤笑一声,拿书往桌上拍了一下,“头发也不梳好,这也是你乐意是吧?到时候检查仪容仪表不过关,被抓的可就不是我,是咱们堂堂大班长了——”

话音戛然而止。

从明粲的角度,只能看见乔菁迅速低头,咬牙说:“滚!”

顾东这回没再耍嘴皮子,竟然真的走了。

奇怪。

明粲更觉得不对劲,但看乔菁状态,似乎并不想让人接近,于是她暂时收了心思,准备换个时机去问。

然而,还没等她去问,第一节课下课便从教室门口刺进来了一道极为尖锐的骂声——

“乔菁你给我滚出来!”

班上学生面面相觑,乔菁撂下笔,往外走。

明粲见状,悄悄跟了出去。

她前脚刚跨出去,便听见一声极为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楼道。

乔菁被打得脸偏到一边,深深低着头。

对面是一个中年女人,五官生得尖酸刻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温和的人。

她瞪着眼看着乔菁,破口大骂:“你妈都死了你还能有什么钱?学费还不是得让我们交?让你出去找个地方打工,原来的学校你借口没去了,结果居然还敢背着我们来这种学校?要不是昨天你们这活动,我还发现不了!”

“赶紧跟我回去,我们可没这个钱供你读书!”

乔菁捂着脸,声音支离破碎:“我可以自己挣……”

“啪!”

女人一手叉腰,一手乱甩,“你怎么挣?像你那废物妈一样在足浴城当小姐?走投无路了再回来找我这个表姐收留你这个废物?”

明粲看见乔菁垂下的手握成了拳,攥得骨节发白。

她其实一直都很奇怪以乔菁的成绩,她为什么会来这里上学。

原来是这样的原因。

门口有好奇的人往外看,短时间内便聚集了不少,明粲回头瞥了一眼,往前走一步,顺便带上了门。

她往前门方向看,顾东正好也支出脑袋,接收到了她的眼神。

一秒的眼神交流后,顾东迅速将前门关上,“诶诶诶这儿不好玩咱们换个地方——”

不仅将前门关上了,他还出去把沿路上每一个班的门都挨个关掉。

走廊很快被清了场。

中年女人见此,不满意地“诶”了一声,“怎么不让他们看呢?让他们看看这不要脸的小贱人啊!你们护着她干什么呢?”

明粲脸色微沉,脚步轻移,站到了女人和乔菁中间。

女人碍于有外人在,没出手,换成用手指着乔菁鼻子骂:“一个多月了,我打了你多少次,你居然还不长记性?读什么书啊读书有用吗?到最后还不是像你那婊.子妈一样,读再多书都是社会的害虫!”

乔菁再也忍不住,越过明粲,狠狠推了女人一把:“不要再说了!”

爆发力挺大,女人被推得向后踉跄一步,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口不择言:“你居然还敢推我?!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果然和你那婊.子妈一样!贱人!害虫!垃圾!”

她大步往前,作势又要抽巴掌。

一阵阵骂声入耳,明粲心尖狠狠颤了颤,胸口闷闷的像是憋了一股气。

莫名有些头昏脑涨。

脑海里有几段碎片的记忆闪过,她烦躁地挡住了女人的动作,但劝解的话嗫嚅半天也说不出来。

——就好像语言功能一下子被封闭了一样。

女人“嘿”了一声,吊着嗓子把火力一下转移:“你是她朋友呢?像她这种垃圾你居然还肯当朋友?”

明粲低头不语。

女人尖细嗓音不停,上前想推开明粲,“你让开,再不让我连你一起骂——啊!”

叫骂声被手腕的疼痛截断,女人不可置信地往疼痛处看,发现方才沉默的女孩此时居然捏住了她的手腕。

明粲手指收在女人手腕处,看似柔弱无骨,却带了十足的力气。

她毫无征兆地笑了起来,瞳孔里的温度降到冰点。

“你骂吧,没错啊,我就是一个垃圾。”

声音轻松地落下,却让女人刹那间寒毛直竖。

明粲说完,唇角翘了翘,手指又收紧了几分——

“啊!”女人骤然疼得飙泪,“怪物,你松手,你松手!我骨折了!老师,救命啊!杀人啦!”

她的手仿佛脱离了掌控,动弹不得,只有钻心的疼痛。

明粲垂眸,又捏了几下,这才松开,两只手拍了拍。

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声音,苏静踩着急切的步伐上前,刚好碰上明粲转身。

她冲苏静点点头,像是放空了自己一般,自顾自往回走:“只是脱臼了而已,我刚给她接回去了。”

她现在脑袋很乱,需要冷静。

苏静头一次见明粲这幅散漫的模样,与平时的安静温软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她来不及惊讶,看着捂着手腕嚎哭,疼得就差在地上打滚的女人,和整层楼从门里伸出的好奇目光,颇为苦恼地拿出了手机。

“……明粲同学,这件事我必须要请你的家长过来处理。”

明粲脚步顿住。

棠芯城城整理:夭夭的性子和她成长环境脱不开关系。

先生会治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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