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办公室。

中年女人从进来开始就换了副面孔,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直诉自己遇事的不公,控诉家庭的困难,说得像是乔菁多上一天学,这个家便会轰然倒塌。

乔菁倒没有哭,偶尔小声嘀咕一句,没人在意她在说什么。

明粲站在办公桌边,一句话也没说,直到听见办公室的门传来被叩响的声音,她才往那边看过去。

来的人是管家。

明粲眼中划过一缕失望,很快便被掩饰住。

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来失望,毕竟脑子还是混沌一片,思考不了那么多。

她对着管家稍一颔首,脚后跟打了个转,抬脚往办公室外面走。

苏静让她回去,她没理。

那叫嚷着的女人的嘴脸总能让她想到另一个人,再待下去徒增烦躁。

明粲在与乔菁擦肩而过的时候,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对不起。”

对不起啊,还是失控了。

出了办公室,明粲也没去教室,沿着学校的林荫道慢悠悠瞎逛。

大片的绿并不能抚平她的情绪。

她手插在兜里,无意识地捏着手里的那颗糖。

捏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从兜里把糖捞出来的时候,透明的包装里面放着的已经变成了一袋子糖碎。

明粲拆开包装,抿唇沉思片刻,旋即便将一袋子细碎的粉末一股脑倒进了嘴里。

有些太过细小的钻进了喉咙,令她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

一阵咳嗽后,她坐到了花坛边,胡乱拿衣袖擦了擦眼角,额头抵在膝盖上。

喉咙里的薄荷味浓重,每呼吸一下就是针扎般的凉意,一下又一下刺激她的思绪。

——她想起了井思媚。

她的前十几年过得着实不好,井思媚活着的时候,整日把她扔在“蓝岛”,好的时候对她特别好,不好的时候又能让她难受得要命。

她能在明粲被人下药,想要强行带走的时候拼命拦下,甚至不惜冒着被一窝端的风险报警,却又在事后拼命抱怨她阻碍自己赚钱,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吊起来打上一顿泄愤。

她能为了谈成合作,随时把明粲推出去周旋,也会在最艰难的时候不让她饿上一顿。

直到后来她死了。

所以明粲对井思媚的感情很复杂,既感谢她养自己那么大,又恨她得要死。

特别是井思媚死之后,她被迫背债逃窜,有的时候一整天都吃不上饭的时候,她真的恨不得去墓园里把井思媚挖出来鞭尸泄愤。

可任她再恨,最后也只是去扫了个墓,甚至给她买了一袋子很贵很贵的水果。

那泼妇骂人的样子像极了井思媚,身影交叠在一起,让她分不清幻觉和现实。

也许她就是为祸四方的垃圾。

她只是羞于被人血淋淋扯开伤口,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罢了。

回忆的时间线错综复杂交织在一块,明粲。

天气算不上好,这会儿她却仍觉得亮得刺眼。

她把头埋得更深了些。

这样的姿势导致明粲的视线范围只有脚下的很小一片,她不知道自己昏昏沉沉地维持了多久,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双漆黑的皮鞋。

身前的阳光被人挡住,压下深重的阴影,明粲眼珠子动了动,两只脚往里收。

“夭夭。”她听见他唤她。

黎渊坐在了明粲身边,花坛很低,导致他一双长腿有点无处安放的感觉,

明粲闷闷地应了一声,把脑袋支起来。

她想给黎渊笑一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嘴角都扬不上去。

直到颊侧肌肉发酸,明粲才自暴自弃地选择放弃,整张脸藏在头发下面,“先生,我又闯祸了。”

黎渊见她一副灰心丧气的模样,像极了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小兔子,不由得抬手去揉了揉她软软的发丝。

“没有。”他说着,把明粲拉起来,“这件事你没有做错。”

刻意放缓的声音像是有某种疗愈的力量,明粲突然眼眶热热的,一头栽进了黎渊的怀里。

这是头一次有人清楚地告诉她,她没有错。

“可是我又控制不住打了人。”带点哭腔。

黎渊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模样,揽住明粲,把她带出了校门,坐上车。

“你没有做错。”他又重复了一遍,“学校里的事交给刘叔处理,你不用担心。”

明粲第一次坐在黎渊车的副驾驶位置上,系好安全带后,侧头去看身旁男人。

男人侧脸轮廓分明,如海深邃的双眼专注平视前方,白色衬衫袖口向上挽起,露出肌肉线条优美流畅的小臂,姿态卓然,透着自骨子里散发的矜贵优雅。

像是贵族,更像是王。

她出神地盯了会儿,突然想到什么,张张嘴。?棠?芯?小?说?独?家?整?理?

“先生,那乔菁她……?”

明粲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可是乔菁这件事有她参与,她有点做不到坐视不管。

想到这里,明粲睫毛小幅度扇了扇。

还有另一个原因——

她不希望乔菁和她一样。

本该属于阳光的人不该被推进黑暗。

“她的情况我了解过了。”黎渊手指扣在方向盘上,慢条斯理道,“会让人帮她。”

得到肯定的答复,明粲心里的那块小石子也终于放了下来,“谢谢先生。”

望着窗外景色飞驰后退,明粲打开了一点车窗。

呼啦啦的风从缝隙里灌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

脑子里的影像不断飞掠,明粲顿了顿,像是缺氧的鱼一样大口呼吸了几口空气,艰涩地再次开口:

“……先生,我可以不去上学了吗?”

她的心理状况未知,她怕回学校会再次失控。

黎渊破天荒的没问原因,而是轻轻颔首:“不想去就不去了吧。”

明粲轻舒一口气。

回到琅园,两人各做各的,没再互相打扰。

晚上睡觉前,明粲照例到黎渊房间待着。

黎渊回房间时,看见的就是明粲昏昏欲睡地抓着被子的模样。

他洗漱完掀开被子,明粲感觉到凉意,清醒了不少,带点依赖地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动作自然如常,但黎渊能感受到怀里小姑娘的低气压。

他没说什么,安慰地拍拍她的背。

“先生,您会抛弃我吗?”

明粲手指收紧,问。

黎渊眼神微凝,手指拂过她眼睫:“不会。”

得到了肯定,明粲才餍足地弯了弯眸子。

至少,只要她足够听话,黎渊就能纵容她做任何事。

只要她听话。

大约是因为一天的思虑过重,关灯不久,明粲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她姿势很安静,看样子并没有受白天的影响而睡不好。

屋内沉寂了一段时间,黎渊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他低头看向睡得毫无防备的女孩儿,手十分缓慢地从她身下抽出,悄无声息地下床,出了房间。

他靠在走廊的墙边,眉眼淡漠冷然,思考须臾,拨通了一个电话。

那边传来一声极为轻松的男人的调侃:“黎总今天怎么有闲心联系我?最近您事务多繁忙,我还以为您老早就把我这个十多年的老朋友忘了呢!”

黎渊眉头松了松,声线平稳地回他:“纪岑,说正事。”

“正事儿啊……”纪岑还是吊儿郎当,“说呗,赶紧的,待会儿我还要给我儿子讲睡前故事,他皮到现在还没睡得着。”

“……”黎渊沉默了两秒,才开口:“小孩心情不好的时候,你一般会怎么做?”

“小孩心情不好啊……我儿子的话我会带他去旅游,”纪岑认真想了想,回答道,“不过他还小,所以……诶等等等等你咋回事?咋问我这个?你不是连个女人都没睡过吗?怎么就有娃了??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捕捉到了关键点,纪岑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好奇起来,问题就跟连珠炮一样叭叭叭冒个不停。

久违的头疼袭来,黎渊捏着鼻梁,掐断电话。

等耳边清净下来,他又在原地站了会儿,给助理发了条消息过去,让他帮忙订两张机票。

他没养过孩子,虽然看出了明粲的不开心,也知道她有心结,但却不懂怎么去让她走出来,只能问问有小孩的朋友。

但似乎……问错了人。

问到了一个聒噪的人身上。

脚步停在门前,黎渊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皱皱眉,一只手放在门把手上,另一只手快速编辑了一条消息。

“不要告诉任何人。”

收件人:纪岑。

纪岑飞快给他回了个ok的表情。

黎渊的神色放松下来,推门进入房间。

他意外的发现,床头的台灯亮了起来。

明粲坐在床头,姿态乖巧。

“怎么开灯了?”黎渊问。

明粲揉了揉眼睛,“突然醒了,发现你不在,怕你看不清楚,就开了灯。”

黎渊猜测是自己离开的时候吵醒了她,见她眼底一片清明,不像是还困的样子,于是走过去问她:“睡得着吗?”

“估计要酝酿一会儿。”明粲摇摇头,她睡眠很浅,被吵醒了的话短时间内睡不着。

“那就起来,收拾下你的东西。”

黎渊关了台灯,把房间里吊灯打开,光线一下亮了不少。

明粲有些警觉地身子一僵,“先生,您说过不会赶我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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