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一会儿,我问那个“滑头先生”:

“你们宾馆在其他公共地带应该也有探头吧?比如大厅和电梯?”

“有啊,有啊!”“滑头先生”立刻回答,口气里还带着好像有很大的功劳似的,“都好好的。”

“那好,请你把从1号到7号之间所有的录像资料都交给我,包括电梯、大堂和这三楼1号当天的。”

“好的,好的。”“滑头先生”一迭地回答,但却没有动,继续喋喋不休,“原本这些录像资料只保留五天的,可我对领导说,为了安全起见,应该多保留几天,最后定成三十天,真是差一点儿就要被覆盖了。”

“是吗?”我说,一时间几乎想故意说出——难道你早就知道要发生案子吗?

但最后我还是决定不要再说废话了,便一本正经地回答:“很好,我想你可以把这个告诉你们老总,现在,请把硬盘给我吧。”

“滑头先生”的嘴角耷拉下来了,似乎这才意识到表功表错了地方,转身去取硬盘,然而再一转过身,他眼睛里就又闪烁出精明的光芒,拿着硬盘却迟疑着不肯递给我,很有启发性地提示我:

“我想,这对你们肯定很重要。”

“毋庸置疑。”我干巴巴地回答,把手伸到他的面前,决心不给他自我美化的机会,“如果三楼的探头及时修好,一定会留下更有价值的资料。”

“滑头先生”终于闷闷不乐地闭了嘴。

第二天,我们开始了看录像资料的过程,与我们一同看的还有我请来的缉毒组的小吕。

看录像是个必须耐心的活儿,因为必须一点点看完,不能取巧,而尤其是要看这么长,更是枯燥。

时间长了,一般人注意力很快就会不集中,为此,我专门和小秦,还有其他几个同事分开集中注意力的时段来看。

这次也不例外,我们除了上午看到“鹞子”时稍微兴奋了一点,其余的都是没用的部分,直到傍晚,小吕才突然按停了画面。

“怎么?”我们顿时来了精神。

“这个人——”小吕指着画面上的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说,“应该跟毒贩有关,他好像是我们这次准备捕获的那条大鱼的马仔。”

小吕又放大了画面,稍微好了一些,但依然不算清楚。

“应该是。”他嘟囔着说,“要是再清楚些就好了。”

“没问题。”我回答说,“看这个时间,然后,我们再看看稍晚之后的电梯录像就可以了。”

然而电梯里并没有出现那个男人。

“怎么回事?”小吕问,“有没有楼道里的录像资料?”

“没有,三楼的探头在‘鹞子’住进去之后就坏了。”

“哦——噢——哦——”小吕似乎明白了。

我站起来一边走动着活动活动坐麻的双腿,一边说:

“这样看来,‘鹞子’破坏探头的可能性很大,但我感觉不是为了杀江瑶,而是为了和毒贩接头,因为这样的话,只要他们走楼梯就可以避免被拍到进入320房。”

“可他们并没有在宾馆接头,他们后来是在外面。”小吕说,“我们一直有跟踪。”

“我知道,”我说,然后反问一句,“可为什么呢?”

小秦看着我的表情,突然开口:“郭队,你是说因为江瑶的意外出现,使这些毒贩们认为宾馆接头不安全了。”

“不,我只是想说存在这种可能性吧?”

“当然!”小吕一笑,“应该说很有可能!毒贩们都狡猾得很,警惕性也高得很,跟狼似的,又凶又滑,略有风吹草动,马上就溜之大吉。”

“那么,江瑶和毒品有关系吗?”我接着问小吕。

小吕摇摇头:

“我不知道她吸不吸毒,但她应该和贩毒无关,或者准确地说,即使是贩毒,那也是刚开始。因为在她和‘鹞子’混在一起之前,这个圈子里我们根本没见过她。”

“郭队,”小秦再次问我,“你是不是怀疑江瑶在‘鹞子’身边的出现,出于我们不了解的原因,可能影响了毒贩们的交易,或者引起了他们的担心,因此导致了杀身之祸?”

我看向小吕:

“存在这个可能吗?”我问,虽然从内心里我自信答案是“Yes”。

果然——

“太可能了。”小吕咧嘴一笑,“除了杀人狂,最藐视人命的就是毒贩子了,他们敢杀任何人,中国的毒贩敢跟警察动枪,在哥伦比亚,毒贩敢用导弹和政府军对抗呢!”

一番话说得我和小秦都感慨地看着小吕笑,的确,缉毒是警察工作种类里最危险最辛苦的领域,因为不仅容易危及自身,甚至还可能危及亲人。

倒是小吕不在乎地摇摇脑袋,驱散了房间里一时而来的沉重。

“对了,”我想起自己还未问到的问题,“你们为什么没有抓‘鹞子’呢?”

“我们这次主要追踪的是‘鹞子’想打交道的那条大鱼,但不知为什么,这次‘鹞子’并没有交易,而且他目前还不算大鱼,所以就没有管他。我们还是继续追那个家伙,老雷就是去跟他呢。”

“没有交易?”小秦重复着,沉思着继续问,“为什么?是不是被什么突如其来的事影响了呢?比如因为杀了江瑶,需要处理?”

“这还不好说——”我尽量保持客观的态度,“录像里江瑶还没有出现,虽然服务员认出了江瑶,但如果录像里有还是更好,她拿那么大的箱子,肯定坐电梯,一定会有的。你明天要接着看下去,坐实了才好。”

“你呢?”小秦立刻反问我。

“我要去看看小史那边有什么进展,你要好好看录像。”

“对了——”我转向小吕,“那个‘鹞子’是你们放长线钓大鱼的‘饵’吗?等法医证据出来,我们可以随时抓捕吗?”

“如果必须的话,”小吕略微有些迟疑,“那就抓吧。不过,没有确实之前,还是不要急,他吃这行饭,肯定还要和其他毒贩交易,到时可以一举两得。”

“好吧,我们尽量协同配合。”

第二天,我一直待在小史那里,直到快下班的时候,我们的法医终于结束了所有的活计。

“现在可以确定,”小史拿着一叠报告,红着眼睛对我宣布,“美达宾馆320室就是江瑶被杀的第一现场,我们在下水道弯管处发现了大量的人体组织,经DNA鉴定,和江瑶的一致,地毯上的血迹也是江瑶的。”

“那有没有其他人的呢?”我赶紧问。

“当然有,”小史冲我一笑,“江瑶的手指甲里呀,我发现了人体组织,但这个血肉的DNA和江瑶完全不一致,你猜得真准,郭队,江瑶不是俯首就戮的绵羊,她临死前一定狠狠地抓了凶手一把。”

“这就好办了!”我很高兴,但随后又抱怨道,“不过也麻烦!”

“怎么?”小史有些吃惊。

我三言两语解释了小吕的理由。

“那你就自己伤脑筋吧!”小史幸灾乐祸地往靠背椅上一坐,大大地伸个懒腰,“我是要好好歇歇了!”

“好吧。”我咕哝着,心里掂缀着到底怎么处理最合适,正在这时,我的电话响了。

“喂——”

“郭队——”电话那边传来小秦兴奋的声音,“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我看到了阿刘!”

“阿刘?”我吃了一惊,连小史也惊讶地站了起来。

呆了片刻,我有些迟钝地问:“你再说一遍?”

“我在录像上看到了阿刘,4号的,我先在大堂里看到的,觉得有点像,不过因为分辨率低,拿不准,所以赶快又看了电梯里的,很清楚,是晚上——”

我脑子“轰”的一声,接下来,听到电话那边小秦继续地说:“你说,阿刘明明知道江瑶在美达宾馆,他为什么不说,而且还欺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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